臥牛山賊人李子義再次下山后,半月時間內,肆掠密、濰、青三州。
賊軍所向披靡,展現了極其恐怖的連續作戰和攻堅破城能力。
各州兵馬幾乎難當賊軍一擊,京東東路形勢急轉直下。
而大宋平亂的關鍵兵馬西軍精銳卻剛剛開拔,
即便朝廷再怎么催促,將士們如何為國不惜體力,
等他們由大宋的最西面走到最東面,至少也要大半個月。
就算其部部署到位后,還會有路途疲勞,水土不服等問題。
并不是大軍一到,馬上就能開戰的。
恰恰相反,人生地不熟,長途行軍疲憊之后,即便是“精銳”,戰斗力也會嚴重衰減。
更讓人無法預料的是,李子義部賊軍在這段時間內,又能發展到多少人?
屆時,只憑這幾千的疲憊西軍和已經被賊軍打得膽寒的京東各州兵馬,
能否擋住占據復雜地形、人數眾多、作戰經驗豐富的賊人攻擊,都值得疑問,更別說打敗賊人了。
即便西軍將士不愧精銳之名,能夠以劣勢兵力擋住賊人的攻擊,并保持不敗。
但只要一日不能打退賊人,漕運一天不能恢復正常,
京畿地區,甚至同樣極度依賴漕運補給的河東、河北、陜西等路,
都會因為匱糧而人心不穩,吃不飽飯的百姓會做什么,都不用想!
本就處于民怨火藥桶上的大宋各路、州,也會在朝廷無力平叛的形勢鼓舞下揭竿而起。,
屆時,就不是一個京東匪患了,盛世中的大宋說不定也會瞬間崩潰。
到了這個時候,大宋王朝的決策者們才是真慌了。
“一箭三雕”的美夢已經想都不敢想,一箭雙雕都不報指望,就連西面夏國的“異動”也顧不上了,
當下,就只剩下一個想法——盡快、馬上、立即平定李子義部賊軍。
大宋朝廷在危機面前,爆發出了少有的高效率,經過緊張的合議之后,
天子下詔,遣樞密使童貫為宣撫制置使,溫州防御使趙隆為都統制,
統率陜西諸路蕃漢兵和京畿兩路、京東兩路、河東路、河北路、淮南兩路等路兵馬,限期討平京東劇賊。
童制置使做事雷厲風行,上任便開始行動。
當日,由東京城出,傳遞宣撫制置使緊急帥令的快馬便不絕于道。
著京東東路轉運使吳汝翼統濟南府及青、淄三地兵馬,
東出青州,入濰州收復失地,逼賊軍回防。
著京東西路各地兵馬增援兗、徐兩州,嚴防賊軍威脅漕運。
著淮南東路兵馬向北集結,威脅莒縣之賊,
并做好隨時做好增援京東東路淮陽軍的準備。
著河北東路增援并戒備棣、濱兩州,嚴防賊軍越境向北流竄。
著陜西諸路再抽精銳兵馬兩萬,速至京師聽令。
著京畿殿前司捧日、天武、驍騎、神勇、宣武、廣勇、廣捷等軍抽調一百二十個指揮共計六萬人,限期集結于陳留、襄邑、應天府等地。
在威脅王朝統治根基的內亂威脅下,大宋幾乎舉全國之力,以應對一地之亂。
朝廷迅速動員了不下二十萬人的平叛兵力,充分展現了大宋不愧歷朝“維穩第一名”的深厚底蘊。
也充分證明了京東劇賊李子義無知者無畏,
居然敢作大死,觸碰大宋生命線一般的漕運。
身處京東東路的賊人李子義,會知道朝廷的決心良苦用心,并主動束手就擒以求寬恕么?
兩日后,宣撫制置使司的帥令尚未傳到沂州,
沂州的告急文書就送到了東京:賊軍攻破沂州治所臨沂縣!
臨沂城墻高大堅固,武備齊全,易守難攻,
且置武衛三、神銳一、宣毅一五個指揮,相對而言,兵力并不算少。
正常情況下,只要守軍士氣不泄,即便萬余賊軍圍困,短時也難以攻克。
只要堅持到后續援軍到達,反敗為勝也未可知。
但之前得知賊軍北上濰州,并與重兵防護的青州對峙后,
為了爭取戰爭態勢上的主動權,沂州知州派出了兩個指揮,
接管沂州東面的門匙之地——“被賊軍遺忘”的密州莒縣,
不想沂州官軍才進莒縣城,尚未站穩腳跟。
次日大早,遠在青州的賊軍主力卻“神兵天降”,毫不費力便奪了城。
僅剩三個指揮的沂州守軍面對漫山遍野的賊軍,本就已經膽寒,
而賊軍又在陣中推出一種官兵從未見過的筒壯兵器,一聲巨響之后,城門樓便塌掉一角。
如此威勢,再加上賊軍這段時間連戰連捷的光環加成,
膽氣早喪的臨沂守軍直接崩潰,竟放棄了城墻競相逃跑。
這個時代,落后的道路、通信條件和社會組織度,以及低效的軍事情報體系,
造成的戰場信息差,是后世人無法想象的。
東京朝廷收到李子義部兵圍臨沂縣消息的兩天前,
臨沂縣的“紅五營”就已經再次分兵,即將趕赴新的戰場了。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紅五營”縱橫萊、密、濰、青、沂五州,
行軍數千里,歷經大小十余仗,
先后攻破膠西、高密、諸城、北海、昌樂、壽光、昌邑、莒縣、臨沂九座城池,
密、濰兩州,除了一個安丘外,盡皆落入賊手。
如此頻繁且高強度的連續作戰,遠遠就超越了這個時代軍隊戰力的極限。
自然也不可能是由山賊、保丁等整編的“紅五營”可以一力完成的。
實際上,從牛皋率部攻克諸城后,活躍在京東東路各州縣的,就一直有兩支“紅五營”。
南線,活躍在密州、沂州境內的,是牛皋統帥的“真紅五營”。
北線,活躍在濰州、青州境內的,自然是徐澤親自統率的“假紅五營”。
京東兩路的地形特點,決定了同舟社兵力投送和朝廷即將展開的反攻戰術。
這兩路的北面,是已經改道卻未完全斷流,滿是淤泥的黃河故道。
而其中部,地形較西部和東中部,有明顯的起伏,
分布著泰山、魯山、沂山、蒙山、尼山、五蓮山等眾多山脈。
在眾多山脈之間的連接“縫隙”部,南北各有一條官道,連接東京至登州。
正是這種特殊的地形,讓地理上緊挨京東西路的濟南府,成為了京東東路的治所。
而比濟南府更靠東,卻被群山隔阻的兗州和徐州,反而劃為京東西路。
控制臨沂,便能控制西、南兩面,由陸路入密、濰、萊、登四州的通道。
而北面的歷城、淄川兩座城池,也扮演著同樣的角色。
因此,當臨沂被圍并陷落的消息傳至東京后,大宋的決策者們是徹底怕了。
照賊軍這恐怖的攻堅能力,等不到兩批西軍精銳到達,京東兩路、淮南兩路就要徹底糜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