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什么都可以用金錢量化的大宋,果然是沒有錢不能解決的問題。
“萊州剿匪項目”的“工程進度款”送到登州第二將正將徐澤手中后,
其部再次爆發了戰斗熱情,猛攻竊據即墨縣城的李子義部賊人。
雙方無日不戰,死傷無算,血流漂櫓,戰斗場面極為慘烈。
官軍終于趕在朝廷限定的“項目完工截止時間”的頭一日,打敗了李子義部賊軍,成功收復即墨縣城。
但為了完成朝廷下達的任務,登州第二將也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
其部連續攻堅兩個月,部隊減員嚴重,士卒極為疲憊。
攻破即墨縣城的最后關頭,竟讓部分賊人潰圍,又竄回至臥牛山中,初略估計約有三四百人。
因未能達成戰前預定的作戰目標,心感有愧的登州第二將正將徐澤上奏請罪。
其人表示此戰中,本部雖然作戰英勇,但最后未竟全功,有負朝廷厚賞,
自己的那份賞賜便不要了,只要給手下將士們發足錢就行。
徐澤在奏章中特意提醒朝廷不可小覷殘余匪眾。
其人言李子義部不同于以往見過的任何賊人,
此賊非常擅蠱惑人心,賊軍戰斗意志極強,戰斗力遠勝三年前叛亂的瀘南夷人。
攻城時,一些賊人身中數刀,仍然死戰不退,
傷重力竭后,還要抱著眼前的官軍跳城同歸于盡。
城破后,為掩護剩余賊軍突圍,殿后的賊軍明知必死,也不投降,竟戰至所有人全部倒下。
此戰,幾乎是以命換命,登州第二將官兵為了朝廷英勇奮戰,
雖然完成殲敵大部的任務,但本部也承受了極重傷亡。
登州第二將戰損已經過半,剩余官兵幾乎人人掛彩,
急需退回駐地休整,已經無力再進山剿匪。
徐澤再三強調,請朝廷一定要重視此股異同尋常的賊軍,
趕緊再派西軍精銳入臥牛山剿匪,徹底平滅此獠,萬不可給賊人留下喘息休養的時間。
徐澤的奏章送至東京后,朝堂自然又是一番討論。
幾乎同時送至的,還有知萊州事龔孝序的奏章,表述的情況和徐澤略有出入,
但對即墨之戰的慘烈也予以承認,言登州第二將此戰作戰極為英雄,死戰不退。
雙方都殺紅了眼,為振奮軍紀,徐正將還當場斬殺了攻城不力的指揮使公孫勝。
此戰戰況極其慘烈,賊軍除潰圍脫逃者外,所剩僅有傷重昏迷的十二人,其余全部戰死。
登州第二將官兵也有重大傷亡,十去三四,所剩有千余人,也多有戰傷。
經過討論,趙佶及一干重臣對這二人的奏章半信半疑。
信的是徐澤部戰損嚴重,至少是進取無力,甚至有自保之危。
不然的話,以其人的貪得無厭,絕不會放棄這么好的染指萊州機會。
以至于連朝廷的平亂賞賜都不愿意等了,就要急著趕回去。
不信的是,賊人的戰斗力絕對不可能有這么強,
畢竟,即便是滅國之戰的最后時刻,也很少會打的如此慘烈。
剛剛起事的賊人,都是烏合之眾,怎么可能培養出如此強的歸屬感?
根據以往的經驗,倉促成軍的賊人,打順風仗還行,燒殺搶掠士氣高得很。
遇到逆風之局,投降都來不及,基本就是比誰跑得快。
就算李子義此賊善于蠱惑人心,有些小手段,最多也就畫符念咒的鬼把戲。
此類手段,蠱惑無知百姓確實好使。
戰斗前念一些刀槍不入之類的咒語糊弄人,有時候還真能收獲奇功。
但只要戰敗一次,死了很多人,謊言自破。
就再不能以此掌控人心,戰斗力一落千丈是,甚至頭領本身都有會被人裹挾。
但真假如何不論,若是登州第二將真有這么大的戰損,絕對是件大好事。
似乎可以借助此事,一舉解決登州第二將的問題。
門下侍郎薛昂便提議,不要批準徐澤回防駐地的請求,
并立即調動精銳軍隊入登、萊兩地,“協助”登州第二將“繼續剿匪”。
針對這個提議,知兵的童貫心中其實有些忐忑。
此時的軍隊,能夠承受的戰損,通常為十之一二,再多就要潰敗了。
只有強軍硬旅,或者守城戰、突圍戰等特殊時機,方可能承受更重的戰損。
登州第二將戰損十之三四,仍能不潰,絕對當得起強軍之譽。
以其人對徐澤的了解,這娃娃雖然有賭性,打仗也敢拼命。
但很少會做吃虧的事,即墨之戰絕不會這么簡單。
但不解決登州第二將的問題,自己的北伐大業就會受到影響。
不比其余大臣,在西軍待了十幾年的童樞密使,太了解大宋這些丘八了,稍微有點實力就翹尾巴,
像登州第二將這種“私軍”性質的存在,真正上了戰場,自己根本就調不動。
徐澤要是跟西軍主力搶功勞還算好,平滅遼國這么大的功勞,分一點出去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怕這小鬼瞎搗蛋,打亂了作戰計劃,壞了大局才是真麻煩。
出于北伐大業考慮,童貫沒有發表意見,算是默認了此事。
趙佶最初是怕徐澤賴在萊州不走,現在見真有機會解決登州第二將的問題,心中也是火熱,當即便拍板定下此事。
數日后,朝廷詔令送達京東東路。
其一,登州第二將血戰有功,重賞!
所部武將皆轉官一階,士卒每人賞錢百千,有戰功者,核實后另賞。
其二,剿滅臥牛山賊人未竟全功,當再接再厲。
所有剿匪兵馬不得撤回,登州第二將原地休整,等待朝廷援軍。
其三,密州、濰州各出一半禁軍,速速剿除臥牛山殘賊。
密州兵馬從膠西出發,由西向東,濰州兵馬先入萊州即墨,再由東向西,
兩部限定于四月十六日,同時向臥牛山賊人發起攻擊。
這一系列的詔令,涉及到多州兵馬調動,
正常情況下,應該指定帥臣在前線統籌大局并督戰,
但當前最主要的是穩住徐澤部,至于山中的殘余賊寇,派一兩營禁軍就可輕易平滅。
朝廷怕求功心切的帥臣銳意進取,而搞砸了事,把剿匪的真正目標——登州第二將嚇跑。
由是,竟命幾州兵馬各自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