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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拿錢辦差的武夫

  徐澤沒在登州。

  當日,從蓬萊刀魚寨出海的大宋使團,共計八十人,

  落水失蹤了五人,其余七十五人均被救。

  因來蘇城的監牢關押量有限,容納不了這么多人,

  時荼丹留下馬政和呼延慶二人被分別羈押,

  其余兵卒逐一單獨審問,取得口供后,被全部送到瀛州安置。

  呼延慶年輕身體好,心態也很穩,

  基本沒受到什么影響,在牢中該吃吃,該睡睡。

  兩次被普察奴提審,其人皆堅持稱自己等人是奉大宋皇帝之命,

  出海尋金人買馬,并有要事報于金國皇帝。

  但被問及是什么“要事”時,呼延慶卻不愿說了,只說正使馬政才知道。

  馬政自那日在海上起了輕生之念后,心就涼了,

  面對普察奴的提審,詭稱自己等人沒有任何任務,

  本次出海就是常規的訓練而已,只因遭遇風浪迷航,才誤入金國海域。

  趙佶對聯金滅遼之事心心念念,行事卻非常黏糊,

  同上次一樣,這次也沒有交付馬政等人國書、符節之類的信物。

  見呼延慶和馬政二人的供詞不一,之前又沒有搜到證物,

  本就是奉命做戲的普察奴也懶得再審,計劃將他們關幾個月再說。

  但幾日后,牢卒便跑來匯報——馬政開始絕食了。

  這要是讓馬政餓死在牢中,自己的罪過就大了!

  普察奴不敢耽擱,趕緊將這一情況報給了社首,

  徐澤簡單交代手中的工作后,就匆忙渡海去了海連州。

  因此,當大宋傳奇女子李清照來到之罘女學時,

  徐社首正在海上,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治下來了一位特別能搞事的神仙。

  來蘇城監牢。

  馬政已經絕食五天了。

  其實,頭腦昏昏沉沉的,他也不清楚究竟是幾天。

  餓他并不怕,少年時,馬政也是吃過苦頭的,餓一兩頓是常有的事。

  但絕食而死和一般的饑餓,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心中悲涼,生無可戀時,

  頭暈目眩、肢體麻木、肚內灼燒等感覺,也不是那么難受。

  而挺過最初的三天后,身體適應了這種狀態,

  所有的癥狀也開始變淡,

  除了身體虛弱外,不刻意去想,甚至感覺不到其他異常。

  在身體開始虛弱時,靈魂卻變得格外空靈。

  馬政想到了很多過去的事,

  有苦練武技,營中大比時的狂傲,

  有陣上斬敵,鮮血澆頭時的緊張,

  有擴兒出生,初為人父時的興奮,

  有官場墮落,忘記初衷后的迷茫,

  有再見徐澤,發現異常后的震驚,

  只是這種空靈狀態持續的時間并不久,

  主要是長時間缺乏休息,讓他的腦子昏昏沉沉。

  最初是餓得睡不著,后來是不敢睡。

  因為每次睡著,都會被牢卒灌水——

  灌糖水,又灌淡鹽水,還灌過稀粥。

  很明顯,牢卒不想讓自己死,至少不能死得這么快。

  種種異常,進一步加深了馬政心中的猜想,也更讓他絕望。

  想死的辦法有很多種,絕食并不是最痛苦的,卻是最漫長的死法之一。

  之所以選擇這種死法,是因為他的心中還有很多疑惑和不甘,

  既然沒能死在海里,就不應該再快速的死去,

  至少,要用自己的死,做點什么。

  昏昏沉沉中,馬政又想到了當初與徐澤初次見面的情形,

  當初就覺得這位小兄弟的不凡,處處透著一種讓人琢磨不透的氣質,

  時至今日,自己還是看不懂…

  徐澤帶著安道全走進監牢中時,馬政正好再次昏迷,

  兩個牢卒急忙上前,準備給馬政灌糖水,

  徐澤擺擺手,吩咐二人出去,送兩碗粥過來。

  安道全上前,查探馬政的脈相和瞳孔,隨即,輕輕扶起其人。

  糖水入喉,馬政悠悠醒轉。

  “咳!咳!徐,徐澤——真的是你!”

  徐澤點點頭。

  “對,是我!”

  馬政的腦子瞬間變的清明,很多不明白的事情一下子全理順了。

  難怪徐澤一直有恃無恐,難怪他說自己不該趟這渾水。

  其人使勁推開安道全手中的碗,掙扎著坐起,面色猙獰。

  “你,你勾結了女直人!咳!咳咳!”

  “社首沒——”

  “無拘!讓我來吧。”

  “是!”

  安道全剛開口就被徐澤打斷,趕緊起身施禮,退了出去。

  馬政剛才用力過大,腦袋一陣暈眩,好不容易才穩住沒倒,

  人已經冷靜了些許,但看著徐澤的眼神仍是冰冷。

  “你沒說錯!”

  迎著馬政仿佛要吃人的眼神,徐澤不在意地道:

  “我的確和女直人結成了同盟,嗯,可以算是勾結吧。”

  徐澤如此干脆地承認自己的“罪行”,反而讓馬政有些愣了。

  “不相信么?”

  徐澤滿不在乎地道:“若是幾年前,我也不會相信自己會跟女直人結盟。”

  馬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認識的徐澤不會這么簡單。

  “為什么?”

  “大宋這幫裝神弄鬼的狗屁君臣把天下禍害成什么樣了,還需要為什么?”

  絕食的虛弱狀態降低了馬政思考能力,其人已經分不清那個才是真實的徐澤,吼道:

  “那也不能忘記祖宗!勾結這些貪心不足的蠻夷!”

  啪——啪——啪——

  徐澤擊掌贊道:“好一個忠肝義膽的武義大夫!那你兩次渡海,又是為何而來?”

  “我——”

  馬政一時語塞,好一會才囁嚅道:“朝廷,朝廷——”

  “我勾結貪心不足的女直人就是忘記祖宗,朝廷派你來,就不是?哈哈哈——”

  自知說不過徐澤,馬政別過臉去,不再理他,

  只是對方卻沒有放過其人的意思。

  “怎么,你以為這樣死了就能做個忠臣,就不用承擔勾結女直人滅亡大宋的責任?”

  “你!”

  馬政怒從心頭起,扭過頭,

  罵道:“你這賊子!老子就是死了,也不會做引狼入室的事!”

  徐澤不怒反喜,揶揄道:“哈哈,好,罵得好!沒想到大宋養士百余年,居然還能養出一個忠心不二的武夫!”

  馬政也豁出去了,接著罵。

  “你不用激我!老子就是一個拿錢辦差的粗鄙武夫,朝廷要聯金滅遼,恢復漢唐故土,我當然要從中奔走,但要是有人引狼入室,老子管他是誰,照樣罵他個狗血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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