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伐高麗之戰持續的時間雖短,但取得的戰果輝煌,收獲也極為豐富。
隨著大批熟練匠人和巨量的戰爭賠款逐步到位,同舟社必將迎來更加快速的發展期。
進一步鞏固和擴大同舟社在高麗的利益,
并推進登州、遼東、高麗,甚至海東四地一體化進程,
是徐澤必須優先解決的問題。
這中間,又涉及到同舟社軍隊的再次擴張,水師力量的重新設置,四地人力物力財力等資源的優化配置等系統工程。
而做好這一切的前提,是一個相對安全穩定的外部環境。
除了正忙于開創人間道國的大宋外,能夠同時威脅東南路和高麗的金國,便是其中最大的變數,
返回鎮海府后,徐澤就一直在考慮解決金國的問題。
四月下旬,
東南路征討高麗的軍隊大部返回東南路,遼陽府留守金軍的剿匪也進入尾聲,
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東南路同舟社兵馬突然調整防務,
集結重兵于寧州和穆州兩地,擺出一副要攻擊遼陽的態勢,
驚得正與遼軍對峙的南線金軍倉促回防。
幸好遼軍鐵了心就做縮頭烏龜,
面對金國明顯的兵力變化,連派兵試探膽量都沒有,
不然的話,一次重兵突擊,可能就要讓戰線出現重大漏洞的金軍全線潰敗。
一舉突破南線,改變雙方攻守之勢的大好機會就這樣被遼軍白白浪費掉了。
氣急敗壞的完顏斡魯立即遣使穆州,欲要詢問徐澤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過,完顏斡魯的使者沒能見到徐澤,因為他不在穆州,也不在鎮海府。
實際上,徐澤已經提前出發,自己送上門來了。
金國耀州,水軍營寨。
同舟社仗著強大的水師,
絲毫不把金軍放在眼里,一再逼得南線統帥完顏斡魯吃癟,
讓金軍上下得了“沒有水營恐懼癥”。
金國的決策層明知道發展水營也不可能是同舟社的對手,
但完全不發展,必然處處受制于人。
耀州臨海的水營,就是金人的希望所在。
大半年時間里,要人給人,要物給物,
完顏阿骨打下定了決心,
即使勒緊了褲腰帶,也要打造一支——至少可以自保的水營。
只是,水營的建設太難了。
沒有什么技術難度的獨木舟和小木筏確實很容易造,
但這些東西在海戰中只能送人頭。
要造真正能打仗的大海船,難度就不止上升了一兩個層次,
不僅要非常專業的工匠,
還要木料、漆、膠、桐油等原材料,
僅大船所需的龍骨一項,就有極高的要求。
不是什么木料都可以做龍骨,最好是用柚木,但柚木稀少珍貴,苦寒的北方還沒有,只能用其他木料替代。
即便找到替代木料,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木料的處理。
為了保證戰船的強度和耐用性,
造船木料砍伐后,不能淋雨,
去皮后,最好在木料端頭涂上清漆。
然后經歷長達數月甚至數年的陰干處理,以保證木材內部的水分緩慢而均勻的揮發。
而且,陰干也有技巧,要豎著放置,
如果橫著放置,要在木材下面放墊木;
還不能有風吹;
空氣濕度也必須合適,濕了干了,都不行。
即便如此,木料陰干也不可能百分百成功,總會有廢品。
沒有多年的積累,造大船?
徐澤之所以能這么快就拉起一支強大的水師,
靠的是大宋朝廷不遺余力的支持,
如果沒有朝廷批準建設之罘灣船廠,并在全國征調工匠和原材料,
徐澤就算再怎么會折騰,也只能望洋興嘆。
而金國就沒這么好的運氣了,
缺工匠,缺木料,缺技術,什么都缺,
幾乎從零開始的水營建設進展極為緩慢,
大半年過去了,仍然只有十余艘訓練船,
而且,基本是當初遼民遺留下來的商船,另有數量若干的小漁船。
這樣一支可憐兮兮的“水營”,遇到了剛從高麗戰場回來的同舟社無敵水師,簡直就是羊入獅群。
收到巡哨船報警,
正在訓練中的金國水營全員出動,
然后,就看到了一支無比強大的超級艦隊,
仿佛遮住了水天一線,鋪天蓋地而來。
為了金國的榮譽和皇帝的重托,
金軍水營猛安只能命令其余船只趕緊撤回水寨內,
自己則帶著唯一的一艘“大船”,
前去喝問對方為何要擅自闖入自己的防區。
徐澤命張順用炮艦回答了對方的提問。
擊沉這艘破爛船后,
徐澤卻沒有命水師乘勝追擊,并殲滅其余的金軍“戰船”,
還讓阮小七搭救了幾名在海水中掙扎的金人。
給了這幾名“幸運兒”一艘救生小船,
“去喊完顏斡魯過來,我只在此等三天,他還不來的話,就全滅耀州水營,再攻打遼陽府。”
鴨綠江之戰,眾多高麗戰船被俘的“盛況”自然被西岸的金軍探子偵察到。
完顏斡魯為此還頗為興奮,
同舟社能夠打敗了高麗人的水師,說明他們投入的兵力很多。
勝一次,嘗點甜頭更好,
這樣才能徹底激怒了高麗人,正好讓雙方死磕,
最好是拖上大半年,甚至一兩年,
等南線解決了遼人威脅后,再收拾被高麗人拖疲了的同舟社。
但事態并沒有向他期待的方向發展,
同舟社大舉增兵寧州和穆州后,
他就知道,那個沒臉沒皮的男人回來了!
而且——肯定打了勝仗,又要邀功請賞了!
只是,沒想到,
徐澤這次更過分,居然直接打上門來!
做了一年的“鄰居”,完顏斡魯自認為還是了解徐澤的為人,
這個可惡的敵人雖然極端無恥,卻不卑鄙,自有一股英雄氣概。
喊自己見他,安全問題肯定不用擔心。
若是避而不見,“攻擊遼陽”也絕不會是徐澤的口頭威脅。
最終,完顏斡魯冷著臉登上了徐澤的座船,
并沒有暴跳如雷,甚至還非常冷靜——
因為在這之前,
撿了一條性命的水營兵士驚恐地告訴他,
同舟社掌握了雷神的力量,
隔著很遠,就用神雷撕碎了他們的戰船。
完顏斡魯對此半信半疑,
信的是他的皇帝完顏阿骨打在出河店和黃龍府兩戰中,也曾借助風神和水神的力量。
不信的是,徐澤鬼點子特別多,
所謂的“雷神”,肯定是某種金人還不知道的手段。
但他分辨不清徐澤到底是真是假,不得不保留足夠的虔誠和謹慎。
上船的時候,完顏斡魯特意留心看了,
不過,其人本就對戰船了解不多,
而這艘用于雙方會面的船,又是徐澤特意選擇的老式戰船,
自然不會有什么發現。
東南風吹拂,海上波浪雖不大,
但隨浪起伏的戰船,仍然讓不習大海的完顏斡魯缺乏安全感。
徐澤也很“體諒”他,安排其人隨自己扶舷站在船頭。
這次,沒安排翻譯,
完顏斡魯雖然還說不利索,但已經能聽懂漢語了。
“斡魯元帥,這次喊你來,是想向你道別。”
此話大大出乎完顏斡魯的預料。
自帶兵進入遼陽后,徐澤就成了其人的噩夢。
他不止一次的幻想沒有徐澤的東南路會怎樣。
現在,這個可惡、可怕、又可敬的對手,
卻親口告訴他要走了,心里竟然有些——淡淡的失落?
“你,要去,哪里?”
徐澤很滿意對方的表情。
沒白費過去一年多的時間里,
自己對其人換著花樣地調教——
啊呸,折磨!
“自然是去該去的地方,開創更大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