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八月份,徐澤仍沒有收到高麗集結大軍,北上攻擊保州的消息。
但根據海商傳來的消息,高麗國內已經在征集糧食、籍點青壯。
百年前大勝遼國并開疆拓土的英雄故事,也在高麗民間開始流傳。
看來,這個務實的國家已經拋棄了幻想,在做大戰的準備了。
他們所顧慮的,不過是大戰開始的時機和借口而已。
高麗人的謹慎和低效,給了同舟社更加從容布局的時間。
眼見與高麗人的大戰不可避免,但徐澤并沒有過多的擔心。
該做的準備早就做好,雙方信息掌控和戰略戰術根本不在一個維度,使得同舟社的選擇遠比高麗人要多得多,自然更加從容。
但在同舟社具備滅亡高麗,并徹底消化這個國家的實力之前,雙方所謂的“大戰”,也不可能大到哪里去。
作為這個時代最頂尖的棋手,徐澤始終緊盯大戰略。
包含“未知世界”在內的整個世界,遼、金、宋三國的形勢變化,都是這個時代最具影響力的大事件,也必將改變以后千年的世界格局。
與之相比,對高麗的戰略,就只能服從服務于這一大戰略。
只有放眼“大局”,把握大方向,才能在“小局”上不走偏。
遼、金、宋三國最近的局勢,就是個“亂”字。
隔著最近的金國遼陽府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完顏斡魯這段時日焦頭爛額,南線金軍被殺不盡的遼陽匪盜纏住,早就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金軍不知道的是,他們實際上是被徐澤和死掉的高永昌合伙給坑了。
金人一戰而下東京,其后僅僅用了數日時間,便占領了遼陽府周邊大部分州縣。
看起來進展非常順利,但這一切,卻是建立在大元“官兵”放棄抵抗,大量逃散的前提下。
如同吃甘蔗,總是有苦有甜,先吃了甜,就要做好后吃苦的準備。
金軍前期進展過于順利,為其后的東京道局勢埋下了重大隱患。
不同于以往遼金之間的戰斗,被打敗的遼國潰兵要么投降,要么千里迢迢跑回國內。
大元國被滅后,產生了極多的潰兵。
高永昌為了快速擴張,什么人都收,軍隊成分極為復雜,基本沒有軍紀可言。
軍中老匪成堆,打仗完全不行,眼力勁卻好得出奇,看到形勢不對就跑路。
金軍打敗高永昌的“主力”后,這些人更是一哄而散,一點也沒有“為國捐軀”的覺悟。
遼陽府東面的山中,很快成了匪巢賊窩。
千人以上的潰軍盜匪,一個巴掌數不過來;
百數以上的,更是多不勝數。
最初進山的盜匪,立足未穩,人心惶惶,剿之并不難。
以金軍的戰力,只要跟著潰兵入山進剿,也就是幾回合的問題。
但是,同舟社數次在穆州挫敗金軍,擺明了就是不給面子、要打仗的姿態。
完顏斡魯不敢大意,為了全力應付東南路這條能要人命的毒蛇,不得不暫時放任喪家犬般的潰兵到處跑。
由此,金軍錯過了剿匪的最佳時機,讓潰兵在山中站穩了腳跟。
這些潰兵盜匪就是烏合之眾,初時根本不敢和金軍硬碰硬。
但他們不事生產,為了生存,只能逮著機會就搶。
更令人惱火的,是東南路統軍司在這之前,發布了針對性很強的“剿匪令”。
一部分作惡不深的匪盜,受東南路統軍司“感召”下山,接受同舟社編戶,重新成為了良民。
剩余的,以吳撞天為代表的積年匪盜,則在徐澤授意的斥候營追逐下,全部被驅趕趕到了遼陽府境內。
這些匪盜被剿匪令“凈化”后,不僅“組織度”更純,反抗意志更為堅決。
還接受了斥候營“手把手”的“山地戰”教學,脫胎換骨,迅速晉升為“精銳盜匪”。
他們戰斗經驗更加豐富,打山地戰的“本領”更加高強。
其后,“精銳匪盜”再與大元潰兵構成的遼陽群盜合作與兼并中,不斷將山地戰戰術發揚光大。
待完顏斡魯與徐澤達成盟約,“解決”了東南路的隱患,把注意力收回遼陽府時。
各地已經警訊不斷,金軍不得不疲于應付,頻頻發動治安戰。
但治安戰打響后,戰無不勝的金軍才發現,
自從在穆州城下連續吃癟后,本方似乎神功被破了防,面對遼陽城以東的群盜竟然束手無策。
往往是金軍一出動,匪盜就滿山跑,待其撤回,匪盜又繼續猖獗。
仗倒是打得很熱鬧,卻經常連盜匪的毛都撈不到一根。
更有甚者,一些膽大的匪盜還會聲東擊西,主動騷擾,越玩越大。
金軍接連幾次治安戰不利后,一些不滿金人統治的百姓轉而投向盜匪。
或是提供糧草,或是通報消息。
匪盜得到了百姓支援,戰斗力直線提升,又進一步加大了金軍剿匪難度。
發展到最后,百人以下的金軍已經輕易不敢出城了。
南線金軍雖說人數過萬,但真正的女直戰兵不足五千。
其余的新附軍打順風戰還行,遇到這種沒頭沒腦的治安戰就掉鏈子,甚至還會跟盜匪暗通款曲。
完顏斡魯應對無力,匆匆交接完工作后,硬著頭皮返回按出虎水。
當面向完顏阿骨打匯報遼陽府嚴峻的治安形勢,請求增兵。
當然,這點信息,徐澤不可能知道,他只是得到金軍突然向遼陽府增兵兩千的消息。
為此,徐澤又指示水師到辰州以西海面,組織了一次“兵力投送演練”。
高藥師隨水師登陸辰州,強烈譴責南線金軍“擅自增兵遼陽”的行為,
揚言金人要是不給說法,同舟社水師就要北上耀州,火燒正在建設的金軍水寨!
饒是金軍南路統帥完顏斡魯為人穩重,也被徐澤的無賴行徑氣得要吐血。
當初的訂立的盟約可沒有不能“擅自增兵遼陽”這一條,但遼人的攻勢即將展開,徐澤就是吃準了金軍不可能騰出手來收拾他。
真他娘的是癩蛤蟆跳到腳背上,不咬人也惡心人。
拔刀砍壞了一整套名貴的紅木桌椅后,完顏斡魯才稍稍平息心中的無窮怒意。
派人前往辰州,向高藥師解釋金軍增兵的原因,
是為了剿除越來越嚴重的匪患,還百姓以安寧,
特別強調金軍此舉,就是學習之前同舟社在東南路的成功做法。
高藥師對金軍剿匪安民的做法給予了贊揚,表示東南路有豐富的剿匪經驗,詢問金軍軍需不要同舟社協助。
金人使者如何敢引狼入室,趕緊婉拒了同舟社的“好意”。
高藥師又提出既然貴我兩方缺乏互信,不能協同剿匪,
那為了維持彼此的戰略互信,金軍也不得借剿匪之名,在雙方邊界處用兵。
否則,同舟社將采取任何必要的措施!
完顏斡魯為了伐遼大局,不得不再次容忍了徐澤卑鄙無恥的小人訛詐行徑。
只是,官衙中剛換的桌椅,又重新換了一套。
其后,得到增援的金軍發了狠。
采取山民內遷、分片包干、拉網追捕等手段,歷經月余時間,堪堪剿滅部分大股匪盜。
剩余賊人逃到了金人與同舟社勢力的結合部,獲得了喘息之機。
其后,舔舐傷口,練兵整頓,再下山時,戰力再次暴增,又攪得遼陽府雞犬不寧。
當然,這已經是后話了,略過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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