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張三興沖沖的返回,田異越發確定佩服徐澤的決定。
幾日前,同舟社內部會議,徐澤提出蜂窩煤即將在東京銷售的計劃,要求眾人商討蜂窩煤銷售策略。
田異由于不知道張三等人的存在,基于缺乏營銷網,而同舟社人少且身份尷尬,短期內也不可能改變這種狀況的實際,提出蜂窩煤這種產品高度依賴銷售網,最好是利用梁山獨特的地理優勢,嚴格封鎖技術,大幅增加售價,并多招攬配送商,搞競價銷售,應該能做到利益最大化。
徐澤沒有正面回答他的提議,只是問了一句“你可知東京城每日消耗石炭幾何,石炭行會又有多少人靠石炭營生”,立時讓田異冷汗直流,混跡社會底層多年,他當然知道真要擺明車馬,和石炭行會的人搶飯碗,對方絕對要和同舟社不死不休!
徐澤看到了他的情緒變化,溫言開導他,說追求利潤是好事,但做生意不能只考慮經濟效益,還要考慮社會效益和邊際成本。
同舟社目前確實能封鎖蜂窩煤技術,但這個技術門檻實際并不高,東京石炭行會即便沒法封鎖或抵制蜂窩煤買賣,但以其龐大的人力和物力,琢磨蜂窩煤技術,也只是時間長短問題。
以梁山現在的實力,妄圖靠技術封鎖來壟斷控制市場,根本就不現實。
而且,吃相太難看,一上場就砸別人的飯碗,到頭來只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若是一開始就不給別人活路,以后,在東京,甚至其他地方,即便蜂窩煤能賺一時的錢,以后其他的產品開發出來后,再想打出去,肯定會受到各方面的極力抵制。
而找張三這種東京勢力合作經營,并且直接從石炭行會進貨,消化其原有的銷量,深加工后再賣出去,這樣所有人都有錢賺,阻力才會最小,才能把生意做長久。
雖然徐澤話中有不少詞語田異第一次聽到,但并不影響他地理解,原本自詡對經營有很深感悟的田異非常震撼,慚愧后怕之余,對徐澤敬佩更甚。
他不知道的是,徐澤內心其實恨透了這些“行會”,后世各類論壇上還經常有人討論宋代的“資本主義萌芽”,殊不知,只要有著這些行會地壟斷,資本主義永遠都別想萌芽。
其實,在封建制度下,各國的市場都很狹小,且具有很強的地域性,城市內各個行業為了排除無序競爭,抵制官僚的過度盤剝,而自發聯合起來的行會組織,在特定的歷史階段還是具有積極意義的。
其對內提倡為所有會員提供平等的機會,對外則是為本行業取得壟斷地位,采取的手段無外乎是控制原料、技術、產品數質量和售價等,當然,在實際操作中要復雜得多,但只需要看看原白礬行會會所樊樓的氣派,就知道東京的各類行會絕不是花架子,那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即便是官面上的關節也絕不含糊。
且不談張嶺煤礦即便火力全開,也不可能有有供應整個東京城燃煤的產能,只說徐澤這條“過江龍”要是真敢吃獨食,不給東京煤炭行會活路,就要做好被其全力反撲的準備。
另外一個,靠人力制作蜂窩煤的效率其實很低,費時費力,再加上轉運成本,利潤并不高,只是賺在薄利多銷。
徐澤原本還想在汴河邊建造一間水力打煤作坊,十余年前的哲宗朝就能制作三層樓高的“自動報時機器人”——水運儀象臺,以大宋此時的工藝水平,做出一臺結構相對簡單得多的水力打煤機,理論上講是有可能實現的。
難的還是材料技術不過關和高昂的維修成本,也許最終花費巨資打造出的機器只能做個擺設,那還不如不做。
徐澤最終只能無奈的分出一部分利潤,選擇和張三合作。
別看張三只是個潑皮頭子,但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東京最不缺的就是破落戶,這些人雖處在社會底層,但往往上數一兩代,就能和當朝誰誰誰扯上關系,別的事或許辦不成,但拉關系送錢求保護,卻是很容易的。
在開拓東京市場這方面,利用張三、李四這些人,確實要比同舟社自己的人親自下場好太多。
而梁山這邊打制的蜂窩煤也不用擔心銷路,繁忙的五丈河水運造就了合蔡鎮的別樣繁榮,每日臨時停靠和駐泊此地的大量船只,也帶來了蜂窩煤的巨量潛在客戶。
相對于陸地上的普通民戶,水上人家對于便于移動、操作簡單、不易引發火災的煤爐,需求度肯定更高。長年呆在水上的船主,應該不會拒絕有著諸多優點、價格還不貴的蜂窩煤,而“同舟”品牌也很易激起水上人家的認同感。
徐澤相信,隨著以后梁山各類商品鋪貨到大宋乃至外邦,同舟社的名聲也會逐步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