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和歲月將你打磨成一個堅不可摧的戰士,卻只是想讓你學會放下時…沒那么疼而已。
陳皮又做了一個夢。
夢里滿眼都是玄之又玄的篆文,混沌虛無之中,一篇篇一段段,清晰無比字字真切。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陣清清爽爽的風,夾雜著一絲黏黏的冰涼,直接將陳皮拽回了現實世界。
睜開眼的一剎那。
陳皮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就看到眼前出現了一張血盆大口,兩排冒著黑色鬼氣的獠牙,正朝自己身上撕咬過來。
根本來不及反應,手臂就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
火辣辣的疼。
劇痛終于讓陳皮回魂。
甩開那獠牙,急退十數米,這才看清楚攻擊自己的是何方神圣。
那是一只奇形怪狀的鬼,雙手雙腳趴在地上,嘴巴巨大無比,整個身子扭曲畸形。同時,陳皮也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遍周圍的環境,黑色的樹木,黑色的泥土,黑色的枝葉,這是一個黑色的世界,滿眼都是黑。
畸形兇鬼的爪子上留著一串鮮血,一部分是陳皮的,另一部分則是…陳皮把目光轉移到另一邊,距離自己大約三米左右的位置,躺著一具尸體。胸膛被整個掏空,看樣貌跟穿著,應該是這次進鳳尾雪山的自殺者,只不過這位應該比陳皮醒的早,已經被殺死了。
尸體里的鮮血流到地上,然后很快就被吸收了。
沒錯。
就是吸收。
這黑色的詭異大地,仿佛海綿一樣,直接就將那人的鮮血,吸收的一滴都不剩。
陳皮根本不清楚這里是什么地方,他現在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解決眼前這只惡心的畸形兇鬼。
丑陋不堪的黑鬼,血色的瞳孔直勾勾的盯著陳皮,就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黑色的粘稠鬼氣,從獠牙縫隙中呼出,因為四肢著地,頭顱貼近地面,鬼氣都能濺起一蓬塵土。
沉重的嘶吼。
根本沒有廢話,那畸形兇鬼直接就朝陳皮再度撲過來,速度非常快,連帶著空中都出現了破風聲。
陳皮眼眸凝實。
左手虛抬,直接就準備將身體里的死神鐮刀拿出來,上次做完任務,已經開啟了死神鐮刀的第一形態‘割草’。
單單這第一形態,從數據上就已經碾壓了‘自尋短劍’。
破魔70、業力70、斬殺70、吞噬10。
‘破魔’‘業力’和‘斬殺’比較容易理解,無非就是增加了攻擊力,唯獨最后這個吞噬屬性10,陳皮猜測,應該就是轉化生命力的屬性。
鑒于上一次瘋狂使用死神鐮刀,最后被副作用干懵,陳皮時刻都在警告自己,慎用慎用。
陳皮還未召喚出死神鐮刀,近在咫尺的畸形兇鬼,突然就碎裂成一團黑色的鬼氣。
碎裂的螢火中出現了兩件東西。
一道刀芒。
一條鬼蛇。
刀芒切割了畸形兇鬼,而那鬼蛇則是從這畸形兇鬼身體里分裂出來的。
如果馮喆在此,陳皮將馮喆的衣服扒開,一定可以發現,這鬼蛇跟馮喆身上的紋身如出一轍,非常相似,最多就是細節處有些許的不同。
黑色的蛇信子,黑色的蛇頭,黑色的蛇瞳,蛇背上長滿了黑色的青苔,好似老樹皮。
陳皮愣了一下神,然后就看到,早茶負著手從遠處走過來。
傲慢高貴中不可一世的目中無人。
不管身在何處。
早茶就是早茶。
真·大佬。
“你現在很差勁,難道連這種程度的小鬼都對付不了嗎?我很失望!”早茶走到陳皮身邊,微微俯視。
終于再次相見。
陳皮本來還想著寒暄寒暄,可第一秒就被懟,火氣騰的一下子就頂到了嗓子眼的位置:“您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誰在昏迷睜開眼的第一秒被鬼襲擊,能發揮出來真正的實力?”
“胖爺剛才是戰術性后撤。”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根本不懂戰斗的藝術。”
早茶看了一眼陳皮。
搖搖頭。
然后說:“那都是借口,我就可以在任何情況下都發揮出百分之百的實力,我進入這個禁制之后也昏迷了,醒來時身邊也有鬼。”
“那你還嘲笑我?”陳皮這就不服氣了。
“我一拳就把那只鬼給打爆了。”早茶淡淡的說道,仿佛是理所應當,這種程度的小鬼,本來就應該一拳打爆。
打不爆。
活該被嘲笑。
陳皮在觀察情況知己知彼時,早茶已經將對手解決掉了,還有什么好狡辯的?
早茶話外的意思是:“胖子,服不服?”
陳皮自然不服。
但是無話可說,弱就是弱。
總不能拿人家女孩子的經期說事兒吧?
可能會被打給豬頭的。
不敢嘗試啊。
嘲笑完陳皮,早茶彎腰伸出兩根手指,很熟練的將癱在地上的鬼蛇捏起來。
稍稍用力。
假死狀態的鬼蛇,瞬間就變得非常暴躁,張牙舞爪,似乎想依靠這些動作恐嚇早茶。
當然。
鬼蛇必定會失敗。
然后鬼蛇的蛇頭就開始使勁朝一個方向撞擊,仿佛是有什么力量在召喚它一般。
早茶看著這鬼蛇的動作,嘴角微微一笑,她將鬼蛇當作指南針了:“走吧,張宇和周姝彤應該也在那個方向。”
有大腿在就是舒服。
根本不用陳皮動腦子,跟上就對了。
黑色的世界。
黑色的樹海。
道路越走越蜿蜒,曲曲折折,道路兩旁的樹木同樣也是越來越奇怪,很多連見都沒有見過。陳皮敢肯定,這些樹木絕對不是人間應該出現的,或許,這是陰界的物種也說不定。
雖然這里同樣有陽光,有風,有雪…
這路。
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陳皮發現一個詭異的現象,自己頭頂的太陽,走的非常快。明明只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太陽竟然從頭頂快要落山。
這是什么操作?
這個世界的時間和速度,與外面的世界難道不一樣嗎?
手機也無法使用。
但是陳皮對自己的心算和直覺很有信心。
時間?
速度?
陳皮突然想起來,周姝彤發給自己的那段語音,內容沒有問題,但語音信息里的聲音卻像是被放慢了好幾倍。
如果張宇和周姝彤被抓到這個空間,機緣巧合下發出去了一段語音,可這里的時間過的比外面快,15秒鐘的語音,到了外面自然就需要更長的時間去播放。如果真是這樣,那一切就可以解釋清楚了。
陳皮如跟屁蟲一般,綴在早茶身后五米的位置,本來想將自己的發現說一下,可鼻尖處突然就嗅到了一股怪異的味道。
花香!
刺鼻的花香!
很熟悉的花香!
“這味道?”
陳皮眼神瞬間變得冷冽,因為這股味道讓他聯想到了一種東西,很不好的東西。
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測,陳皮趕緊跑上前去,拐過一個彎,眼前的景象驟然突變。
放眼望去。
數不清的黑色古樹,每棵樹的樹干上都纏著一具尸體,尸體倒立,尸身上刺著無數根枝芽,仿佛是在從尸體上抽取某些營養。
黑樹如海。
數都數不清。
倒垂的尸體也如海。
那花香便是從這些尸體身上發出來的。
與花溪谷時聞到的非常相似,現在看來,這香氣根本就不是人間的,是黃泉地獄獨有的香氣!
當時在花溪谷。
因為是深夜,情況又比較倉促,根本沒有看的太仔細。
現在,如此近距離的觀察,陳皮發現,這些尸體的顏色并沒有浸染過鮮血,似乎剛死鮮血就被抽離出來了。
路走到這里,黑色樹海的樹木已經變得好似參天大樹,枝葉繁茂異常,形成了一睹密不透風的天然屏障,徹底遮蔽了陽光。視野變得幽暗灰沉,再加上黑樹的倒垂死尸。
一時之間。
陰氣森森。
毛骨悚然。
陳皮即便跟早茶并肩而立,都覺得觸目驚心。
就在這時候,樹海深處飄來一陣怪異的風,然后,先是黑樹上的枝葉開始左右搖晃,緊接著一縷通紅通紅的花粉,席卷而來。
花粉吹進死尸的身體里,這些死尸就開始抖動起來。
片刻之后。
黑樹的藤蔓開始延伸變長,死尸落地,轉眼間便成了一具一具又一具的行尸走肉,搖搖晃晃的朝陳皮和早茶爬過來。
在花溪谷的時候,陳皮只需要面對十幾具,此時此刻,密密麻麻,數都數不清。
“你認識這些鬼東西嗎?”陳皮問早茶。
“他們不算鬼,嚴格來算,應該是魁的一種,已不在五行之中。”早茶回答。
單手握著死神鐮刀。
一刀將沖過來的魁尸砍飛。
早茶皺了皺眉,因為那魁尸僅僅在地上抖了片刻,緊接著又站了起來。
這里的魁尸好像比花溪谷陳皮遇到的厲害了許多,大概是戰力值倍增的升級版。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
這些魁尸好像無法擺脫黑樹的糾纏,移動速度也非常慢,早茶和陳皮小心翼翼的躲避,盡量不去招惹這群惡心的東西,最后以各種扭曲的姿勢和詭異的行動路線緩慢前行。
八百米的路。
兩個人走了一個小時,走的陳皮滿頭大汗。
早茶應該是可以用蠻力破開這魁尸大陣的,但一方面好像還在經期內,實力沒有完全恢復。另一方面,跟這種毫無痛癢的魁尸較勁,費力不討好,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整個過程中。
陳皮甚至發現了好幾具新鮮的尸體,從服飾上看,應該都是鸞市這邊過來的自殺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是死不瞑目。
同樣的,這些人身體里的血液也被黑樹吸收的一滴不剩,皮膚干癟,蒼白無力。
又是鮮血。
又是被抽離的鮮血。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陳皮指著那些新鮮的魁尸問道。
“不奇怪。”早茶回答的簡潔干脆。
“鮮血被全部抽離,難道還不奇怪?”陳皮說道。
“這里本身就充滿了邪念,滿是兇靈鬼怪,有尸體被抽離鮮血不是很正常嗎?如果什么都不發生,那才叫奇怪,不要大驚小怪了,安靜些,不然就不要跟著我。”早茶露出一個你很煩的表情。
這番話讓陳皮很是尷尬。
自己什么時候成拖油瓶了?
越想越氣。
越想越氣。
還是蘇柔柔聽話,這早茶實在是太兇了,一點都不可愛。
陳皮感覺自己快要被氣炸了,然后,他竟然 就看到了許多實實在在的氣,絲絲縷縷的‘氣’,從地面的縫隙中緩慢的溢出來。
最開始的時候,還只是一層非常淺薄的霧,眨眨眼的功夫,那霧就成了濃稠不化的謎團。
“這是什么?”
陳皮嗅了嗅味道,無色無味,又伸出手左右扇了扇,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這些霧氣根本無法被驅散,幸好跟早茶的距離足夠近,伸手就能抓到。
兩個人誰都沒有亂動,早茶的鐮刀就握在手里,為了避免尷尬,陳皮沒有將自己那把山寨復制貨拿出來,只好橫拳踏馬,又給自己拍了個蛇皮走位。
很快。
十幾米高的古樹就看不到任何影子了。
緊接著。
陳皮的方向感就徹底丟失,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早茶站在原地,微微低頭,似乎是在思考如何解決眼下的困境。
“我知道你身上有許多奇奇怪怪的秘密,這個陣法能破嗎?”早茶突然問了陳皮一個問題。
“我?”陳皮指了指自己,然后直接搖頭,“我什么都不懂,我什么都不行,我就是個廢物,您是大佬,您請。”
“男人說自己不行,小心毒奶成真。”早茶根本不著急,慢悠悠的說道,好像在郊游。
有的人。
可能天生就是讓人崇拜的。
陳皮承認自己不行之后,早茶就站定、閉目、凝神,開始認真分析周圍的謎團。同時,兩指伸到半空之中,不斷的虛畫,似圖似線,嘴中念念有詞。
一刻鐘之后。
早茶睜開雙眸:“乾為天,意為切,左手為獄,斜測為髖,祁順寧心,步步為營。”
伸手一指。
“我們可以試著先往左走七步,然后向前四步,后退一步,右轉兩步…胖子,你拽住我的衣服,跟緊我,一步都不要走錯。這個陣法很怪,不僅殺意沖天,似乎還會變幻方位,所以每一步都必須踩準,不然就是前功盡棄。”
“放心,我肯定抓緊你。”
“喂,沒讓你抓得這么緊,松開些。”
“不抓緊點,我害怕啊。”
“死胖子,你抓哪兒呢。”
“我…”
“你死定了。”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不接受,你肯定完了,你給我等著。”
“你牛你也不能不講道理啊。”
“咸豬手還有理了?”
“罵誰豬呢?”
爭吵中走出謎團。
再轉身。
那白霧又變成了普普通通的林間小道。
但是陳皮確信,就這一段路,絕對是步步危機,九死一生。
而且。
就在那小道邊上,兩個明顯擁有覺醒之力的中年人,正在道邊奇怪的轉圈,滿頭大汗,眼睛迷離。
看樣子跟馮喆一樣,好像都是鸞市詭秘調查局的探員。
這兩人應該是先陳皮一步,走過了魁尸林,卻掉進了這白霧謎團中,眼看著就要被活活困死。
“救不救?”陳皮問了早茶一句。
“要救你救,我累了。”早茶興趣缺缺,“如果你愿意去救,我可以站在這里給你加油,用你的話說就是,胖爺,奧利給。”
讓陳皮去冒險做好人?
那真是做夢了。
順手為之,陳皮能做到,但拼命就別了吧。
可也不能就這么算了啊。
陳皮對著早茶翻了翻白眼,忽然朝被困的兩個中年探員高聲呼喊了一句:“喂~大叔,不是我不救你們啊,是她不讓,她叫早茶,你倆如果命喪黃泉,成了惡鬼,要尋仇可別來找我啊,找她。”
早茶抬腿就踢了陳皮一腳:“跟我有何干系?困死他們的是這座大陣,幕后黑手是邪魔,當然,如果他們敢來找我,我不介意親手送他們入輪回,這對我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
你牛。
你真牛。
有時候。
陳皮真心覺得,早茶一個姑娘家家的,傲慢的猶如一只開屏的孔雀。不對,比開屏的孔雀還要傲慢,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不如她高貴似的。
“至于嗎!”
“累不累!”
“聽不懂胖爺是在開玩笑?”
昏暗的黑林悄然升起一輪圓月。
周遭的環境已經不允許兩人再向前走,夜色中的危險太多,一旦不小心,可能就是命喪黃泉。夜色與黑暗的籠罩,會滋生嗜血與暴力,殺戮往往就發生在夜色中,陳皮跟早茶不約而同的開始尋找宿夜之所。
陳皮根據太陽的移動軌跡,借著心算推測,這里的時間跟外界恐怕相差了三四倍的速度。
搜索附近的地形。
陳皮很快就找到一個避風的樹洞,是那種七八個人才能環抱的大樹,不知被何物攔腰斬斷,中間又被掏空,成了一個天然的洞穴。
樹洞中很是干燥,也沒有什么蚊蟲,入夜后的氣溫異常寒冷,此處剛好遮風避雪。
陳皮和早茶分工明確。
陳皮去找干柴,早茶去找食物。
兩個人都沒有走太遠,只是在視線范圍內行動,陳皮順利找到了干柴,早茶卻僅僅找到幾顆地瓜。
陳皮和早茶都說不上來,為什么這里會有地瓜,反正就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