靚坤前腳一走,陳冰冰就來到客廳,問道:“爸爸,那個靚坤這么不給你面子,還是不要和他做生意了。”
“哎,生意上的事情,你不懂。嫌貨才是買貨人。”陳超倒是心情很好,“我一直想讓你和靚坤接觸,其實就是想撮合你們。爸爸年紀大了,而且確實像靚坤所說的那樣,我做的這門生意風險太大。以前,我一直不愿意你知道生意上的事情,也有怕你擔心的成分。實際上,每次不管是進貨還是出貨,我都是讓手下全副武裝起來,什么手槍、沖鋒槍、AK、手榴彈,能帶上都帶上,生怕我要是出一點意外,我自己都不知道以后你該怎么辦。那個阿齊太沒用了,我怕他根本給不了你幸福的生活。我看好靚坤,行走江湖,不夠打不要緊,最重要的是要有腦子。但是眼下,如果靚坤說的計劃可以成功,雖然可能賺的沒有以前多,但是爸爸也就不用擔心以后看不到自己的外孫了。”
陳冰冰害羞地推了陳超一下,“爸爸,你說什么外孫呢?我不嫁人,一直就留在你身邊。”
陳超高興地說道:“傻孩子,女兒年紀大了,就該嫁人,這是自然規律。爸爸答應你,只要這次和靚坤的生意能成功,以后爸爸就不干涉你的感情。你喜歡誰、不喜歡誰,你嫁給誰,爸爸統統都聽你的。”
陳冰冰驚喜地問道:“真的?”
陳超點點頭,說道:“爸爸什么時候騙過你?”
而靚坤這邊,沒有陳超家里那么其樂融融。
支開其他人之后,蘭克斯質問靚坤:“你這個制造小額假鈔的計劃,怎么事先沒有一點口風漏出來?”
靚坤說道:“我帶著你去找陳超不就是想讓你知道?”
蘭克斯生氣地說道:“那你知不知道,你這個計劃會讓我們警方對偽鈔案件的偵破難度提高多少?”
靚坤說道:“那你知不知道?如果陳超繼續搞‘富蘭克林’( 100美元頭像是著名科學家、金融家、政治家本杰明.富蘭克林),那他肯定是像以前一樣,手槍、AK、手榴彈什么都來。搞‘紅杉魚’就不一樣了,子彈、手榴彈也要算成本的嘛!頂多就是幾把砍刀。我吃皇家飯而已;恁北是中國人,不想蓋米字旗。”
太子聽了靚坤的回報,笑了起來,“不錯,阿坤,我沒有看錯你,你考慮的的確很周到。如果照你說的來做,那么整個旺角堂口,甚至整個洪興的兄弟都能參與進來,所有人都會念你的好。準備一下,過幾天龍頭就要給你扎職了。”
“謝謝太子哥!”
回到馬欄,骨精強對靚坤抱怨道:“兒子,我這馬欄都快變成你的堂口了,你什么時候當老大呀?麻煩把你小弟的房錢算一算吧!”
靚坤無奈地說道:“才住了你幾間房呀?你這樣說。”
骨精強扳起手指頭,說道:“還不多呀?我給你算一算啊,烏鴉、茶壺、凡士林、蘭克斯、排氣管。我真沒想到,排氣管和蘭克斯這么老的你都收下當小弟。”
靚坤說道:“你別看他們老,老姜更辣呀!”
骨精強撇撇嘴說道:“那你還收了陳浩南、山雞他們這幫小孩?”
靚坤說道:“小刀砍大樹嘛!”
骨精強無奈地說道:“你的這些小弟,除了烏鴉和凡士林還像個樣子,其他的老的老、小的小、肥的肥,帶著他們,你什么時候才能出頭?”
“馬上就出頭了。剛才我去見太子,他跟我說,過幾天我就扎職了。”
骨精強精神一振,“真的嗎?那就太好了。對了,先別告訴你老爸,免得他又叨叨那些主啊父的。要不是他信了耶穌之后整天神神叨叨的,我也不會同他離婚。”
靚坤笑道:“老媽,你想復婚就直接跟老爸說啊,跟我說有什么用?”
到了扎職這一天,靚坤沒有睡在賭神別墅,而是直接睡在馬欄,早上四點鐘就讓值夜班的蘭克斯叫醒起床,然后是烏鴉開車、凡士林陪同,送他到粉嶺蔣震的別墅。
在別墅值守小弟的指引下,烏鴉把車停在了通往別墅的道路一側。
停好車,時間也不過六點鐘,太陽才剛出來而已。
在車里坐了半個小時之后,太子也坐車來了,停在靚坤的車前面。
靚坤連忙下車打招呼。
太子說道:“阿坤,今天來得挺早呀!”
靚坤笑道:“扎職,當然不能遲到啦!”
太子笑道:“懂事是對的。不過,你那些小弟呢?你只帶了兩個過來?”
靚坤說道:“我老媽前兩天還說我,我那些小弟老的老、小的小、肥的肥,靠他們撐場面,還不讓人笑死?再說了,我的小弟全是藍燈籠,帶過來也不合規矩。”
太子說道:“你一個三年不到的新四九就能扎職上位,確實應該低調一點。但是,你也不用來得這么早,布置場面的工人都還沒有上工呢!”
靚坤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沒什么見識,有些太興奮了。”
太子拍了拍靚坤的肩膀,說道:“我先進去見龍頭,然后讓傭人給你送點早餐出來吃。過了今天,以后你就有資格自己進去了。”
太子之后,不時有其他汽車開過來,大多都是穿著西裝的中年人帶著一兩個小弟。其中,有一兩個靚坤還認識,例如口水基基哥,以前還曾經是“慈云山十三太保”的一員、牧師的小弟,牧師退出江湖后,過檔洪興,現在是洪興西環堂主;還有賓尼虎韓賓,洪興葵青堂主。更多靚坤不認識的,想來不是洪興的堂主、紅棍,就是今天洪興請來觀禮的其他社團大佬。
蔣震別墅前寬闊的廣場上,大鑼大鼓也就位了。左右兩側是多達百人的吹鼓手,左右各一面足夠兩米直徑的大鼓,四個壯漢站在大鼓四周,不時隨著曲調敲打。而廣場正中,正舞著兩對青龍、十六對獅頭,不時做出騰空、撕咬的動作。
靚坤、烏鴉和凡士林都沒見過黑幫社團大興旗鼓的操辦儀式,所以看到外面的場景也有些錯愕。
到了十點鐘,一個小弟小跑到靚坤車前,對靚坤說道:“坤哥,龍頭在祠堂里,叫我帶你進去見他,請跟我走。”
示意烏鴉、凡士林等在外面,跟著走進祠堂。
繞過影壁,此時祠堂的前天井外已經拜訪好了祭祀品,首先是一整頭燒豬,其余就是典型的洪門五供——香、花、燈、水、果,將整個神案都擺滿,香爐中此時還沒有上香,應該是等開壇結束,蔣震帶頭上香。
靚坤被領到一處廂房外,說道:“坤哥,龍頭他們在里面,我輩分低,沒資格進去。”
話剛說完,黃小貓已經從里面走了出來,開口說道:“進來吧,龍頭等很久了。”
靚坤跟在黃小貓的身后朝廂房里走去,進了門看到蔣震坐在上首正中的椅子上,正滿臉微笑的朝坐在兩側的大佬談笑風生。
黃小貓進門后朗聲說道:“龍頭,洪興旺角四九仔靚坤趕到!”
廂房里坐在兩側的二十多位江湖人都扭頭望過來,蔣震也停下了談笑,抬頭朝廂房入口的兩人看去。
今天來時穿著西裝的基哥站在蔣震左側,而且還換了一件白色長衫,額前束起一道紅色發帶,兩條飄帶垂在左邊。
看到靚坤進來,基哥看向蔣震,得到蔣震的示意后,轉身從廂房后的小門離開。
蔣震則笑著站起身,朝左右兩側前來觀禮的江湖人拱手笑道:“這個,就是我洪興的后起之秀,旺角靚坤。”
說完這句又望向門前的靚坤,叫道:“阿坤,還不上前見過這些叔父?你這些叔父早晨就來粉嶺這個荒郊野外,就是為了撐你。”
靚坤從右邊最后一位坐著的老人先躬身行禮,雙手打出洪興的指印,蔣震站在原地負責介紹:“這是和聯勝的大蛇哥。”
夠資格坐在右側的江湖人大多都是某個社團的元老或者某個地區的領導人,左側則是洪興的元老和堂主以及洪興分支社團的坐館老大。
蔣震介紹完,靚坤才知道,洪興的分支真叫一個多,洪英坐館蔣權、洪樂坐館蔣天文、洪喜坐館蝦叔等等。其中,蔣權是蔣震的弟弟,蔣天文是蔣震的堂侄。所以,洪英和洪樂也和洪興一樣,都是“蔣家天下”;洪喜龍頭蝦叔也是蔣震的親戚,算是表親。——這就是潮州幫的特色,依靠親族關系結成網絡。
靚坤見過一群觀禮的人。
基哥從小門再次走進來,這一次站在蔣震身側,直接開口對廂房所有人說道:“洪興香堂堂口已開,請我洪興龍頭和眾兄弟移步。”
蔣震為首的洪興一群大佬紛紛起身,朝著廂房后小門走去,觀禮的江湖人則等洪興一群大佬起身之后才隨在最后走向小門,靚坤和兩個不認識的老四九留在廂房里。
洪門規矩,扎職開香堂,扎職的人必須夠三之數方可開壇,三人中一人扎職四二六紅棍,一人扎職四一五白紙扇,一人扎職四三二草鞋,取“洪門狀元三及第”之意。
應該是蔣震找出兩個夠資格的老四九陪自己完成“狀元三及第”,給自己紅棍身份,讓其他兩個四九獲得另外兩個大底身份。
一直未進小門的基哥喝了一聲:“你們跟在我身后。”
靚坤三人跟在基哥身后走向小門,到了門口靚坤才看清,原來小門里面是處密閉的房間,連窗都沒有一扇,只有這一處小門入口,此時密室里面左右兩側已經坐滿了剛才進去的江湖人,沒人開口說話,在幾點昏黃燭火的照映下,剛剛在外面還談笑,此刻卻在黑暗中不茍言笑的江湖大佬們看起來多了幾分神秘感。
“等我號令才能入城。”基哥站在門外輕聲說了一句之后,就先自己走了進去,他是本次洪興開壇的壇主,負責一切事物。
隨著基哥走進密室,里面閃出兩名大漢,抱著雙臂擋住了小門,兩雙眼目光炯炯的盯著三人。
靚坤知道這兩人此時扮演的身份乃是洪門弟子天佑洪,這道小門就是洪門堂口,此時把守洪門看守三人,只等里面傳令來,三人踏入洪門入此堂口,即是洪門兄弟,再出來時,便是洪門洪興大底的身份。
基哥進了密室之后,中央的神壇處有一名中年婦女,身份是洪興女弟子,此時扮演洪門神壇女侍,看到基哥走來,朗聲說道:“恭請壇主!”
基哥先朝神位處恭敬上香,然后接過女侍手里捧著的一刀一棍,供奉在神壇之上,嘴里念念有詞:“刀是洪門刀,棍是龍鳳棍,入我木楊城,即是洪家人。”
整座神壇高達三層,最高一層供奉著羊角哀、左伯桃的神位,中間一層,則供奉梁山一百零八將,最下一層,則是洪門三十八位歷代先祖牌位,包括:
洪門五始祖:殷洪盛、傅青主(傅山)、顧炎武、黃梨洲(黃宗羲)、王船山(王夫之)。
洪門五宗:“文宗”史可法、“武宗”鄭成功、“宣宗”陳近南、“達宗”萬云龍、“威宗”天佑洪。
前五祖: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馬超興、李式開中五祖:楊林佑、方惠成、吳天成、林大江、張敬之后五祖:李式地、洪太歲、吳天佑、林永超、姚必達五義:鄭君達、謝邦恒、黃昌成、吳廷貴、周洪英五杰:鄭道德、鄭道芳、韓龍、韓虎、李昌國三英:郭秀英、鄭玉蘭、鐘文君 密密麻麻占滿三層神壇的黃紙紅字牌位,讓門口的靚坤有種虛幻的感覺,彷如一瞬間回到了清朝,洪門弟子歃血為盟、共同結社的那段歲月。
此時,基哥已經轉過身,帶領蔣震在內的洪興元老朝神壇下跪行禮,甚至觀禮的江湖人也都出列跪倒。
基哥跪在神壇前對著神主牌位說道:“己未年辛未月癸未日,洪門洪興重開香堂,今有香主蔣震,壇主口水基,女侍韓英,為我洪興弟子舉行升職典禮,請我洪門眾位先烈見證!洪興本是洪門中,五關過后授洪英,六十年來與天齊,打得天下一片紅(洪)!”
對神主牌位行禮結束后,眾位大佬各回原位,讓出神壇至小門處的通道,基哥轉過身來,正對著門口處的兩位天佑洪說道:“風流寶印今次‘風’字為先,壇主傳下風字詩:說我是風不是風,五色彩旗在斗中,左邊龍虎龜蛇匯,右邊虎壽合和同!吉時已到!帶馬入城!”
兩名天佑洪高聲答應一聲,同時閃開身體,讓出小門,朝三人喝道:“請三位入城!”
靚坤三人走到神壇前,躬身跪下行禮,基哥取出三支香,每人授予一支,三人將香橫舉過頭頂,基哥則轉身取下神壇上的洪門刀,雙手舉過頭頂,正對三人說道:
“此刀本是非凡刀,昔日老君爐內造。
七七循環圣火煉,方能煉成三把刀。
頭把掌在關公手,取名青龍偃月刀。
二把落在晉王手,取名開國定唐刀。
三把落在洪英手,取名本是除奸刀。
有仁有義,共結金蘭,無仁無義,三刀六眼!”
說完之后,邁步向前,用刀身拍在三人中第一位的靚坤后背,嘴里厲聲問道:“愛兄弟還是愛黃金?”
靚坤高舉清香不動,嘴里吼道:“愛兄弟姐妹!”
第二位和第三位被刀身拍背時也都如是回答。
旁邊的女侍遞過來一頭公雞,基哥提過來,左手持刀,正對三人念出“斬鳳詩”:“風凰生來四頭齊,五湖四海盡歸依。有仁有義同禍福,脫去毛衣換紫衣!”
說完,手起刀落雞頭落地,女侍雙手捧出已經承裝好七分滿白酒的白色瓷碗,將淌出的雞血接下。
靚坤三人跪地向前,手里高舉清香不動,張開嘴唇任由基哥朝每人嘴里彈出一滴血酒。
等三人血酒入喉,女侍將公雞和血酒收拾退下去,又取出代表狀元三及第升職所需的紅木棍、草底鞋、白紙扇,站在基哥身側。
基哥懷抱龍鳳棍,立在神壇處喝道:“洪門洪興旺角弟子靚坤,實授四二六紅棍之職,升!”
“洪門洪興灣仔弟子阿東,實授四一五白紙扇之職,升!”
“洪門洪興屯門弟子阿豪,實授四三二草鞋之職,升!”
基哥每喝出一個升字,三人中被點到名字的人就要起身將手里的清香奉向神壇。
靚坤排在第一位,起身之后將手里的香插入神壇的香爐內。
基哥從女侍手里接過紅木棍。
靚坤再次跪倒,雙手高舉接過紅木棍,代表身受洪門十二底、四二六紅棍職務。
第二位跪倒接到基哥手里代表四一五身份的白紙扇。
第三位也接過草鞋捧在頭頂。
“禮成!”等三人都接過信物之后,基哥為這次的香堂劃上句號。
守門的兩名天佑洪和女侍將神主牌位依次撤下,放入火盆焚毀。
基哥則收起洪門刀和龍鳳棍,朝一旁落座的蔣震回稟:“稟香主,我洪門洪興此次香堂典禮升三及第人才三名,其中十二底紅棍一名、十底白紙扇一名、九底草鞋一名。”
蔣震站起身,朝此時身為壇主的基哥說道:“壇主辛苦,眾位洪興弟兄辛苦。”
“禮成,請洪興龍頭和眾兄弟離城!”
兩人一對一答之后,整個密室中的江湖人這才放松表情,排隊從神壇前走過,拍拍靚坤三人的肩膀,表示今日三人扎職之后,江湖上遇到風浪,盡管開口。
開壇結束之后,出了廂房,祠堂正殿前還供奉著關帝神像,這次其他社團的江湖人都各自退在一旁,由蔣震帶領洪興的大佬以及剛剛扎職的靚坤三人酬神上香。
等眾人上過香,蔣震一刀切開燒豬,示意黃小貓幫忙分燒豬肉,這才轉身朝靚坤三人笑道:“今天起,你們三人就是洪興大底身份,我們這一輩都老骨頭啦,將來社團要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來,坐下陪阿公飲幾杯。”
在靚坤幾人密室扎職的時候,天井里就已經擺下了酒席三桌,蔣震帶著靚坤三人坐在正中一桌,旺角堂主太子、灣仔堂主盲蛇和葵青堂主韓賓坐在蔣震兩側,其他觀禮的江湖人都被安置在另外兩桌,由基哥、興叔等洪興大佬做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