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似無的吸引力,從眼前的“寶塔”里傳了出來。
這感覺上杉清在熟悉不過了。
這里是鏈接現實與夢鏡的奇點,所謂的寶塔鎮邪靈,封印并非在現實,而在夢中。
現在,這里的主人,不,也許用“囚徒”這個詞更為合適。
這位囚徒,正在向上杉清發出邀請。
恐怕明空和尚也是接受了這邀請,才學會了那種邪法,并且付諸實踐。
上杉清瞇起了狐貍眼,腳步緩慢且堅定。
他在向前。
“大師,我這人吶,比較固執。”
“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
“大師示我以誠,且送我兩簽。”
“如今,我用一劍報還。”
上杉清松開了杏子的手,投向她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
而后,如夢似幻的蜃氣,在掌中凝聚。
鋒銳的鬼切一瞬成型。
一休義哉眼神一凝,似乎認出了這把劍,上杉清幾步走到寶塔面前,卻并沒有什么逾越的舉動。
他只是提著劍,閉上了眸。
一休義哉神念一動,便知道上杉清想做什么。
“小居士!且慢!”
他出言爆喝,聲如洪鐘,也如獅吼,竟然用上了幾分佛宗修行之力。
若是尋常人,就算被鬼神所蠱惑,被如此一喝,也會迷途知返。
可上杉清的心意之堅定,豈是他能動搖的。
拔了劍,不沾血,不可回。
他到要看看,是什么邪靈,能讓大德寺如此小心謹慎的對待,并且還蠢蠢欲動,意圖破封而出。
精神力的頻率與那股邪惡的氣息逐漸的同步。
熟悉的失重感傳來。
等眼前再度出現景色,上杉清已經身處異地了。
外面的一休義哉一頓足,表情掙扎,似乎有些惱火自責。
他實在沒想到上杉清魯莽到這份上,這一去便可能就是不歸途。
他修行的時日不短,自然能稍微感應到上杉清身上的凜然劍氣,知道這是個驚才艷艷的少年,恐怕在劍士的年輕一輩中也算佼佼者。
可...
大德寺中封禁的那位,并非人力可以輕易撼動的啊...
就算能贏個半分,又如何?
那邪靈名滿天下,眾生一念思及其名諱,轉瞬就是夢鏡重生,如何才能徹底斬滅?
一休義哉心中有些不安,更多的是懊惱。
上杉清沒有看錯這老和尚,他確實稱得上一位善人,修佛者未必盡皆心向善,可一休義哉擔任大德寺的坊主四十余年,兢兢業業,有功無過,對得起一聲大師的稱呼。
在他心里,一顆劍道界的璀璨新星,恐怕就要隕落了。
一旁的杏子都比他沉穩。
因為,這種目送心愛的人持劍前去廝殺,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每次上杉君都能安全的回來。
這次,當然也不會例外。
四周的光線有些昏暗,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
上杉清微微睜眸,眼睛迅速的適應了黑暗。
周圍是格局有些緊湊的木質結構,瓔珞垂掛,鈴鐺叮當作響,無風而動,有些破敗不堪的彩色布簾隨意的散落著。
看上去是那座佛門寶塔的內部。
這座“浮屠”是典型的樓閣型佛塔,一看就是受到天朝的建筑風格影響,塔的邊緣是木質的走廊樓梯,每一層佛塔的正中,都供奉著經文,佛寶,或是舍利。
塔高七重,上杉清仰頭看了一眼,頭頂一片黑影憧憧,不見天日。
他無懼無憂,微微一笑,順著木質的樓梯拾級而上。
三分鐘后,他便來到了佛塔的最高層。
這一路寂靜非常,除了隱隱約約的鈴鐺聲,沒有任何的異常。
第七層,塔剎。
這里應該是整座佛塔最為狹窄的一層。
可上杉清抬步而上,卻是微微一驚。
第七層佛塔的空間,非常詭異的變得廣闊無垠。
正中間的方位,擺放著一座雕像似的物體,被黑布蒙著,看不清晰。
而頭頂,則是灰蒙蒙的天空。
是的,這座塔,沒有頂。
塔頂即為蒼穹。
這里是夢鏡,所以出現什么,上杉清也不奇怪。
他只是死死的盯著被黑布蒙著的崎嶇之物,腳步輕移。
手中的鬼切被緊緊的握住,刀刃上有朦朧的蜃氣流動,如同流水,似乎這把刀也在輕微的顫抖,有些興奮。
有什么,引起了它的共鳴。
答案就在眼前。
忽然間,狂風大作。
鈴鐺響如霹靂,高空悶雷陣陣,如同大雨傾盆的前兆。
上杉清挑了挑眉,不為所動,腳步不停。
這一切的變故,仿佛是一種警告,又像一種誘餌。
在引誘著他一探究竟。
驀然,一聲佛號憑空炸響。
隨即,金光色的佛光大作。
從塔底,每一層的中央所供奉之物,像是感應到了什么,盡情的展露出的光芒。
從下而上,依次綻放。
佛經,袈裟,錫杖。
琉璃,瑪瑙,舍利。
六層佛光,如同光牢,穿透木質的墻柵,映的佛塔內一片光明。
而在這片光明之中,六位僧袍人影悄然浮現。
經文梵唱鳴鳴而響,如同神跡,令人頓生頂禮膜拜之念。
那六道僧袍人影,上杉清看著有些眼熟。
大德寺的門口,林立這許多的告示牌,其中有不少介紹了歷代的“坊主”,也就是“主持”,上杉清曾粗略的看了一遍。
雖然說古人的畫像技術很一般,但是就算只有幾分形似也可以揣摩這六位僧人,是大德寺歷史上的六位坊主。
佛號低吟,其中一人轉向的上杉清,面如佛陀慈悲。
“小居士,切莫上前。”
“我寺鎮壓此獠已有五百年,如今已算強弩之末,妖魔猖獗,無可奈何,我輩慚愧。”
“五百年來,大德寺圓寂之靈,能成佛者不成佛,能往生者不往生,盡數投入此間浮屠,只為這壁障能再堅固一份,只愿這邪靈能再晚一點破封而出。”
“貧僧不知小居士緣何來到此間,但切勿妄動,若被邪靈神念入體,貧僧也難救小居士的性命。”
龍鐘老態的和尚溫言善語,佛光熠熠中,輕聲攔阻著上杉清。
不動怒,亦無嗔念,只是一片忠言。
隨他一言,佛塔之內靈光乍起。
在墻壁上,有無數凹下去的坑陷之處,其中都有隱約的佛光。
這是死去的大德寺修行僧人的魂靈。
他們就算死了,靈魂也自愿的投入這座佛塔,貢獻自己可能微不足道的一點力量,只為封禁塔中邪靈。
經過了漫長的時光,他們已經泯滅了自我的意識,只是本能的綻放著佛光,在履行著心中給自己制定下的義務。
上杉清不喜歡佛教,也對和尚無感。
但見了此幕,也不由的心生敬佩。
那六位僧人的虛影,身上的氣勢猶如大海高山,以上杉清的感覺,比起神明,也不差多少。
若是他們能夠甘心圓寂,能不能進入佛國呢?
對于佛教的神明,上杉清不了解,僧人能不能“成佛”,他不知道。
也不重要了。
持劍的少年深呼吸了一口氣,對著六位高僧微微一笑,手臂輕抬,鬼切斜指,朝向了正中的,黑布蒙著的奇形雕像,語氣謙恭。
“后生晚輩,感念諸位大師高義,替京都萬萬千無辜凡人,謝過大德寺如此付出。。”
“我只是個路見不平的劍士,愿以手中劍,誅此邪靈。”
“助諸位...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