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死寂。
曹化淳抬起頭,哀求的望著四周大臣,想讓眾人幫忙求情,勸陛下放棄這個念頭,但沒有一個人理會,所有人都目光閃躲,唯恐被牽連。
他慘笑一聲。
知道自己卷入到了朝堂之爭中。
退無可退!
顫顫巍巍的站起身。
他的目光卻盯向了錢謙益等東林黨人,他以前一直都親近東林黨人,本以為他們會看在往日交情上,幫自己一把,結果......
人情如紙,冷暖自知!
既然這樣。
他也豁出去了!
他只是一個宦官,其他大臣有不同的選擇,但是他沒有,他的一切都掌握在皇帝手里,他還不想死!
深吸口氣。
曹化淳眼中的驚慌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狠辣和陰冷。
這些年,他一直在明哲保身。
在朝中,盡量交好各方勢力,不搶風頭,不爭功,做事謹慎,只想當一個小透明,以便后面能安穩的退下。
但即便這樣。
朝中的大臣還是不肯放過自己,不斷上書彈劾,還在朝上排擠,到這時,他也終于體會到了當年魏忠賢的無奈。
宦官跟文官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他心中再也不存僥幸!
他今天就要告訴這些大臣,他的確在朝中唯唯諾諾多年,也一直在看人臉色行事,但他也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
他曹化淳是東廠提督!!!
曹化淳冷著臉。
瞥了眼李若璉肩上扛的棺材,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朝殿后方走去,最后停在了都察院所在的位置。
同時。
朝朱由檢躬身說道:
“臣為了備齊這十口規格不同的棺木,也是專門問過一些匠人。”
“據悉,在禮記·喪大記中記載:君大棺八寸,屬六寸,椑四寸,這是周時分封出去的各國皇室的棺槨,也就是相當于現在的藩王以及皇親國戚。”
“接著就是上大夫的大棺八寸,屬六寸,下大夫的大棺六寸,屬四寸,依臣看來,這兩種都是殿內大臣的規格,只不過臣囊中羞澀,只置購的起下大夫的棺槨。”
“還請各位大臣諒解。”
輕描淡寫介紹了幾句,曹化淳就話鋒一轉,指著那口未上色的棺槨,說道:
“李指揮使扛的這口,材質為柏樹,棺體未上色,正好對于御史的清正廉明,所以......”
“史范御史,挪下位置!”
“讓你的棺木落下腳,畢竟,棺材才是你今后唯一的家,豈能讓別人一直扛著?”
見到曹化淳指名道姓,朝中各大臣也是眉頭一皺。
他們有些想不通,為什么一向唯唯諾諾的曹化淳,怎么在這時就突然強勢起來?
而且。
史范不同于其他御史。
他是都察院的右都御史,官居二品,在朝中的話語權不小。
史范的臉徹底黑了下來。
他死死的盯著曹化淳,卻是完全沒想到,曹化淳竟敢將主意打到自己頭上?
這是當他這御史不存在嗎?
史范怒了。
正準備出言彈劾,結果,還沒開口,就被李若璉手中的棺木一掃,摔了個狗啃泥,顏面盡失。
這口棺木結實的放在了史范前面站立的位置。
朱由檢靜靜的望著下面的鬧劇。
臉色很平靜。
還不夠!
史范的分量太輕了。
曹化淳也知道這點,給李若璉低聲說了幾句,就繼續在殿中觀察起來。
到這時。
他心中早就沒有了溫和,有的只是魚死網破的狠勁。
原本在上朝前,他就已經擬好了彈劾的目標,只想推幾個不受重視的邊緣人物,雨露均沾。
然而,這些人不領情。
既然這樣。
他也沒必要繼續跟這些人虛以逶迤了,已經撕破臉了,那就徹底撕破吧。
他不選對的!
只選官職權勢最高的!
不多時。
又一口棺木抬了進來。
曹化淳看了一眼,朝著吳昌時走去,這人是復社的領袖之一,但為人貪婪,好爭權奪利。
“吳吏部侍郎,你的棺木到了!”
說完。
他連正眼都不愿去瞧,徑直朝下一人走去,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也知道,怎樣才能討好皇帝。
想活命,就將朝中所有的派系全部得罪,而且要得罪死,恰好,朝中的派系沒有一個是真干凈的。
他問心無愧!
隨著曹化淳越來越像一條瘋狗,逮著人就亂咬,朝中這些大臣終于有些怕了。
但曹化淳熟視無睹。
摸著這微涼的棺木,在朝中掃視一圈,最后,他將目光定在了錢謙益身上。
“錢侍郎,都說人老體涼,而這口棺木倒是與你正合適。”
錢謙益見到曹化淳看向自己,心中就莫名咯噔一下,而聽到說出自己時,臉都黑了。
“曹化淳,你別胡說!”
“我錢謙益正值精力旺盛之齡,一心為公,為陛下殫精竭慮,一腔熱血,天地可鑒,豈能容你污蔑!”
“這棺木,你留著自己用吧!”
錢謙益怒喝。
氣得渾身發抖,他才五十出頭,正是老當益壯的時候,豈能被無辜扣上人老體衰的名頭?
而且。
他是真沒有想到,曹化淳會對自己倒戈相向,畢竟他們東林黨一向與曹化淳交好。
看著前面楚黨,閹黨,復社等一個個倒霉,他還在心中拍手叫好,本以為這是自己上位的機會。
那想,還沒高興多久,曹化淳就將矛頭指向了自己。
曹化淳說道:
“錢侍郎,你為不為公,心中自己清楚,不過這棺,你是要定了!”
話音剛落,李若璉就將這口棺木直接豎在了錢謙益跟前。
錢謙益氣的瞪眼吹須。
朝旁邊走了幾步,就想義正言辭的抗議,但見到李若璉那銅鈴般的怒瞪時,訕訕一笑。
最后只憋出了一聲冷哼!
對錢謙益這做作過場,曹化淳早已經見怪不怪,完全沒有放在心上,轉身徑直朝殿前走去。
方向......
正是內閣大臣站的方向!
就在百官翹首想看曹化淳會將棺木給哪位內閣大臣時,他卻是方向一轉,走向了國丈,周奎!
全場死寂。
所有大臣都在這時將頭低下,暗中卻偷瞟了幾眼高臺上的皇帝,又看了看氣的發抖的周奎,眼中露出一抹異色。
這是在太上頭上動土啊!
然而。
曹化淳卻沒有自知之明,朝著周奎行了一禮,一臉嚴肅道:
“國丈!”
“還剩最后兩口,你自己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