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開封府。
皇宮南側城墻九十九丈外正在修建一座高臺,以這座高臺為中心方圓百米所有房屋和人都被清除一空,只剩下這座即將修筑完成的高臺建筑。
城墻上站著一身穿黃色龍袍的老人。
男人身旁左右擁簇著不少人,還有太監為身穿龍袍的老人打著羅傘。
老人臉色有些慘白,精氣神不是很足。
但他目光灼灼的盯著正在修筑的高臺,眼神無比熾烈,眼底深處保藏著一絲深深的野望,就像一頭貪婪的病虎饑渴的觀望著油皮滑亮的野鹿。
“陛下,封天臺七日后就可建造完成,晉日陛下即可登臺封王,凝天下之氣運,開萬古之朝命。”梁師成諂笑道。
趙佶忽又問道:“若是朕開了朝命,朕可得延壽?”
“張天師他說過,若是凝了朝命,陛下就是一王朝之主,天下氣運加身,可壽三百載。”梁師成恭敬的說道。
趙佶沒有再說話,只是抬起右手,梁師成很懂事的閉上嘴。
趙佶起伏明顯的胸膛彰顯出他現在的情緒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靜。
“回宮吧。”
“起駕,回宮。”梁師成尖著嗓子喊道。
趙佶坐上了抬轎,靠在身后椅背上,隨著身下微微顛簸的轎臺,年歲已高的他昏沉沉的睡去。
回到皇宮,趙佶靜靜躺在龍床上。
梁師成從一旁的小太監手中接過冰玉蒲扇,然后站在趙佶身旁輕輕的為他搖扇。
冰玉蒲扇由千年寒冰鑄成,可烈日不化。扇出來的風帶著涼意,解暑驅寒只是其中之一的特質。
趙佶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時辰后,人老了,睡眠質量也就越來越差。
他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身旁在為他搖扇的梁師成。
趙佶失笑,輕聲責罵道:“都多大的人了,還興溜須拍馬這一套。堂堂檢校太傅還學小太監搖扇也不嫌丟人。”
“不管什么時候,奴婢都是陛下身邊的小太監。”梁師成溫柔的說道。
趙佶鼻音重重的“嗯”了一聲,然后又閉上眼。
梁師成從他十五歲時就跟著他了,也是隨著他從大宋來到這里的老人。雖然他收賄、排斥異己,有種種毛病,但勝在忠心。
對他來說,只要忠心就夠了。
朝廷里能干的臣子那么多,也不差這一個。
“守道啊。”趙佶閉著眼說道。
“陛下。”梁師成輕聲回應,怕吵到了趙佶。
“他們都說朕是一個昏君,你說說實話,朕到底是不是昏君。”趙佶問道。
梁師成微微一笑,“陛下怎么可能是昏君呢,陛下不沉迷女色,也不重刑重賦,還啟用新法,重用能臣,這都是開疆明君才能做的事。而且陛下精通筆墨丹青、騎馬射箭,當今天下書法大家皆以陛下為尊,陛下自創的文體可謂風姿卓越。”
趙佶一生最引以為傲的就是他的書法,聽得梁師成夸贊,雖然明知是拍馬屁,但還是舒坦。
“還是你懂朕。”
......
七日之后。
封天臺鑄成。
關于趙佶登臺封王凝天下氣運之事并未傳開,只有少數人才知道這件事。
這件事趙佶也不準備傳開,因為他知道若是傳出去恐有一部臣子肯定不會支持。
因為他們都是宋臣,而他要做的事則是分割王朝氣運成立新朝,從大宋之王變為開國之主。
就連國號趙佶都已想好了,就叫南宋。
張天師曾言,新宋氣運在南,而原大宋氣運在北。
分割南北氣運,故若新宋成立新朝,朝號當為南宋,而原大宋則朝號化為北宋。
這樣他就能擺脫大宋的掣肘。
他現在其實本質上還是大宋的親王,這里算是大宋的封地。
他雖然執掌權柄,天下稱其為君,可他并未享受到一朝帝王氣運加身,只有皇朝給予他的親王氣運,而且因為離大宋太遠,氣運已然稀薄,讓他健康壽一百二十歲已然是極限,他能預感到自己如今時日無多。
大壽將至,他不得不做出選擇。
開封府今日皓陽當空。
目送趙佶登上封天臺,身著道袍的張天師站在人群中面無表情。
“張天師,請。”梁師成恭敬的說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張天師,請吧。”高俅、童貫一左一右將張天師架在中間。
張天師面如稚童,膚色白皙,身高不足五尺。
若不是提前知道他的身份,恐有許多人都會將其認作十歲幼童。
張天師默然不語,抬頭看了眼天。
他的視線穿透了虛空,看見了在皇宮上空折騰的一頭淡黃色龍形虛影。
這頭龍形虛影斷斷續續,幾乎斷成三四節,龍爪、龍須都模糊不清,氣息也很是萎靡。
這就是新宋的氣運。
一命二運三風水。
命為格、運為勢。
天下眾生之命格集合在一起就是一朝運勢。
朝興,則朝運昌盛。
朝亡,則朝運崩潰。
當今天下民不聊生,朝堂腐朽,貪官污吏橫生,兼之天災人禍,新宋的氣運已然跌落到谷底。
否極泰來,如今的氣象很像......
張天師不敢細想。
可他當年算出來的新朝確實名南宋。
這又讓張天師有些拿捏不準,他上前兩步掐指暗算,臉色忽然驟變,前茫天機混淆,一片迷霧,無數種可能如流光閃耀,一瞬間充斥于他的腦海,張天師趕緊退出衍算但還是慢了半拍,踉蹌幾步險些跌倒鼻前一熱,張天師擦了擦上唇,手背上全是一片殷紅。
“張天師?”梁師成疑惑的上前扶住張天師,他注意到張天師流出的鼻血。
難道是出了什么問題。
但不管今日是張天師還是梁師成都阻止不了趙佶。
現如今趙佶大限將至,雖然看上去和往常一樣,但骨子里卻比誰都狠決果斷。
這是他唯一的延壽希望,誰敢阻止誰死。
以封天臺為中心方圓千米之內布下天羅地網,隱藏了無數皇宮禁衛。
張天師登上第一階封天臺,在封天臺八個角插上南宋旗,在六個點各放下一捧泥土。
八荒六合。
當最后一個點的泥土灑下。
同一時間,整個新宋各地的城池上空蒸騰氤氳升起只有極少數人才能看見的霧氣。
這些霧氣顏色斑駁,本為橙黃色,但卻染上了灰、白、黑等色斑。
受到無形的牽引,這些霧氣涌向同一個目的地——開封府。
張天師觀望者天穹上各處如彩虹遁來的氣運,手臂在微微顫抖。
雖然他已經盡量高估了新宋的氣運,但還是沒想到......居然這么骯臟不堪。
沒救了。
張天師心底一涼。
其實現在還是有退路的,因為雖然開始凝聚朝運,但還未進行到最后一步,如果現在退出這一步重新治理幾年國家,等到民心可用之時再凝聚朝運或許就能成功。
但臺上的那一位恐不會答應,他等不了那么久。
只能賭了,若是上天眷顧,或許還能有一絲機會。
只希望趙佶是天命之子吧。
張天師暗嘆,對封天臺頂的趙佶說道:“陛下還請取出玉璽。”
張天師默誦法訣,食指中指并攏指向頭頂。
“定!”
平靜的封天臺忽然刮起大風。
本是白日的天穹上閃現滿天星斗。
這一刻不止是開封府,整個新宋地界都能看見此刻的天象變化。
“白日星現,必有大變。”某地主家教書先生放下手中經文推開窗戶喃喃自語。
少華山,朱武抬頭觀天,眼神恍惚。
兩仙山,山頂一白須老人觀天,搖了搖頭,“還是操之過急了,最后一點氣數也散盡了。公孫勝,從今日起你下山去吧,我知道你一直想下山,今日為師就不再阻止你了。”
老人身后跟著一中年道人,道人默然不語,只是說道:“徒兒要陪伴師父,不愿下山。”
......
“轟隆隆!”
漫天狂風吹得旗子呼呼作響。
天空突然炸響一聲驚雷。
那漫天氣運與皇宮上空的國之龍運融合了天下各地的氣運,大量斑駁的氣運融入其中雖然讓其體積變得更大,但卻讓其染上了各種色澤。
龍魂在搖晃、掙扎......
一聲驚雷炸響,開封府的所有人包括平民百姓也聽得清清楚楚。
龍魂哀嚎一聲,直接炸了。
化為無數道散開的氣運飛向新宋疆域各地。
轟隆隆——
雷聲滾滾。
天色忽然暗下來。
直接下起了漂泊大雨。
張天師也受到了反噬,壽限大折。
苦笑一聲,張天師借著漫天大雨使了個障眼法離開了。
暴雨沖刷下可見度不高,沒人發現張天師是什么時候離開的,暴雨落下,場邊眾人驚慌失措的將趙佶從封天臺上接下來。
但據說趙佶回宮后還是因為這場雨染上了風寒大病一場,然后躺在龍床上久臥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