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第一遍馬可沒有喊咔，只是讓兩位排練一下。
他自己也要找找感覺，眼神沒有聚焦，對話反應慢一秒，這都是不行的。
這部戲的對話氛圍，尤其在剛開始田園場景的戲份，都是輕快活潑的，所以相對來說，說話節奏較快。
英式發音用這種節奏展現出來，腔調優美動聽。
兩位英籍演員的對話，明顯跟美籍感覺不一樣，更幽默更優雅。
所以自重拍之后，整整NG了十次。
每次馬可都會多一點要求。
“為什么你不能把要求一次說完。”甘道夫無語道。
馬可拍了拍兩個老頭的肩膀，笑道：
“很抱歉。其實我剛開始也不知道什么效果才是最好的，得一次一次找感覺。所以說，我們都是這部作品的創作者，你知道我是一個華人，也不是英語專業，對你們的語言沒有那么了解。”
很多鏡頭馬可只是憑著上輩子的記憶來拍，雖然提前做了分鏡圖和分解規劃，但人的記憶并沒有那么可靠。
很多問題只有現場拍的時候，他才會發現，從而想起更多細節和要求。
甘道夫點點頭，擦了擦汗笑道：“你很會說話，真的很會，讓我這個老頭子都覺得開心，謝謝你邀請我拍這部戲，馬可。”
老頭子第一次如此親切的稱呼馬可，英國老紳士逼格高，總覺得馬可的英文名怪怪的，不純正，而且兩人也不熟。
他之所以格外開心，是馬可把演員也當做創作者，這是一種莫大的尊重。
也說明馬可是個懂得合作的導演，同時對他們從小喜愛的名著很尊重。
很多導演非常霸道，生怕自己一問別人意見，讓人覺得自己不懂，失去了地位和話語權，其實這是沒有自信的表現，而且非常容易讓人反感。
馬可剛開始兩部戲有點這個小毛病，現在有成就加身，自信了不少。
這類導演哪兒都有，但相對來說，華語圈比較普遍。
其中的佼佼者就是星爺了，這個毛病直到他快50歲才改掉。
馬曉剛江文也好不了多少，經常現場砸喇叭，罵臟話。
其實作為專業演員，他們知道該如何尊重導演，拍戲現場亂糟糟，大家都很焦躁，導演是核心骨，還是溫和點比較好。
當然，香江跟我們華人娛樂圈一樣，崇尚硬拳頭話語權，合約不管怎么簽，他們都不在乎，耍大牌的演員，要么江湖地位高，要么背后有靠山。
這個靠山或許是投資人，或許是某個不可言說的大佬。
導演和影視公司也不敢得罪他們，劇本說改就改，不想拍了就得全劇組收工，發脾氣了大家一起哄著供著。
所以從這一點上來看，也不能全怪華人導演，你秀肌肉我他么也秀肌肉，除非地位差距太大。
最后形成一個怪圈，就是小小的劇組也變成叢林法則，并且非常直白粗暴。
順利的時候，彼此還能互相尊重尊重，不順利的時候，那些小配角就得倒霉，就是大佬指桑罵槐殺雞儆猴的標靶。
這跟投資人的屬性有關，華語娛樂圈，各種亂七八糟的土豪往里砸錢，搞煤礦的，搞房地產的，搞金融的，收破爛的，搞詐騙的。
只要有錢就可以捧女演員，影視劇他么的就是個搞女明星洗錢的工具，唯一的門檻就是錢。
好萊塢雖然也有這種情況，但相對較少，資金實力雄厚的專業影視公司占據了主要市場。
專業公司的模式通常比較成熟，靠作品本身掙錢，越規范風險越小，也不需要土豪的錢，你想投，老子也不要。
而且他們的合同具有約束力，耍大牌導致搞砸一部戲，甚至是耽誤工期，都有可能面臨巨額索賠。
但國內很多時候都要講人情，而且這種民事賠償的案子，靠山們打個電話，庭審就開始和稀泥，要么拖你個兩三年。
說讓你私下調解的意思，其實就是來自神秘大佬的威逼，嚇都要嚇死你。
“還想不想上映了？知道XXX是誰的女人嗎？”
“信不信讓你的戲胎死腹中？”
“拍個破戲，你較什么真，出來混，不要太囂張。導演他么的算個屁啊。”
而且這個趨勢從沒改善過，越往后是越嚴重的，甚至很多綜藝節目，直接公開喊贊助商金主爸爸，喊得笑瞇瞇，榮光煥發，一點臉都不要。
在九十年代，投資人好歹還尊重一點創作者，因為你的確在認真搞藝術。
哪怕搞綜藝，也是要有創造力的，十幾億人的國度，從電視劇到電影再到綜藝，不是抄小韓就是小日，誰他么會尊重你。
到后面大家都知道你只想撈錢，你不當孫子誰當孫子。
所以作為影視從業者，關鍵還是得做出過硬的作品，如果作品本身能賣錢，投資人主動找上門，那就有談判資格，甚至可以不要外行的錢。
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幺蛾子會少很多。
否則長此以往，影視圈就會變成雞窩。
馬可再花心，也絕不干涉導演創作，比如張子依，都快被安導虐成狗了，只要為了作品質量，他絕對尊重。
“咔，終于過了！”馬可喊道。
他背后響起熱烈的掌聲，大家松了一口氣，圍觀都覺得累。
兩個頭發花白的老爺子吁了口氣，接過助理遞來的礦泉水，一邊喝著一邊走出來，想看看馬可心中理想的效果到底是什么樣的。
兩個老人真的是非常敬業，毫無抱怨的一次又一次打雞血重拍。
其實是非常累的，因為喊開始之后，不管你多焦躁多疲倦，都得立即展現出輕松幽默地狀態，這是演員的基本修養，否則等待你的又是一個大咔。
“這次的確是要好很多，但接下來很多這種鏡頭，都得如此高標準嗎？”甘道夫看著監視器回放的畫面問。
“是的。”馬可斬釘截鐵回道。
“額…”
甘道夫差點被水嗆到。
“你準備浪費多少膠卷？”他問。
“放心，我預算的膠卷是500萬美金。”馬可淡淡回道。
“咳咳…”
巴金斯老頭都被嗆到了。
這個預算大概是普通作品的四五倍。
雖然對馬可這種高標準要求，很是欣慰，但受罪的是自己啊，他拍了拍身邊的小演員，開玩笑地用臺詞腔道：
“親愛弗羅多，我的親侄子，希望你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這將是歷史上最浪費錢的戲。”
“巴金斯老爺，我…我想我今晚要失眠了。”
弗羅多的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但他卻沒心情，他才18歲，在馬可面前都是個小弟弟，雖然被安李在《冰風暴》中耐心調教過，但這部戲的難度要大十倍。
他從8歲就開始演戲，卻并沒有跟空氣對戲過，而且要求神同步。
他默默從書包里取出劇本，坐到一邊背誦起來，只要臺詞爛記于心，那多少總會好些吧。
他的臺詞實在太多了。
馬可又拍了三個分鏡在袋底洞的戲份，兩個老戲骨經過剛才的磨合，已經有點找到感覺了，順利了許多。
到下午六點，他們體力不支，跟前面的狀態比，表情疲倦了很多，馬可也就宣布收工回去。
今兒大家都在觀戰，主要就是熱熱身，讓大家知道這個戲的拍法，做好被折磨的心理準備。
不僅是演員，攝影組，道具燈光，動作指導，對馬可和副導演們都是一樣折磨。
尤其是馬可坐在監視器前，只要稍一疏忽，沒注意到高矮對比的細節錯誤，就有可能出現明顯的低級BUG。
后面等大家都散場了，若是再想補拍，那可真是相當麻煩。
比如甘道夫和巴金斯雖然在兩個棚子里拍，但談話時，攝影機同樣會有正反打的鏡頭。
這種鏡頭通常是超近景，演員因為對面啥都沒有，很可能就會出現不經意的眼神散光，這也是不被允許的。
馬可一向追求的是超越原作，上輩子《魔戒》不僅票房好，更是影史上排前幾名的作品，各項大獎拿到手軟，僅次于《泰坦尼克號》，所以這輩子他也得做到這個成績。
回到酒店，馬可洗完澡，便下樓吃東西，可以在房間吃，食堂吃，也可以在酒吧吃，還可以在外面露天桌子上吃。
他端著一碗麻辣牛肉面，在吧臺要了一瓶啤酒，走向外面幾個演員聚集的桌子。
副導演彼得杰克遜正在跟他們閑聊。
“你知道我剛開始想拍的，可惜華納的預算決定遲遲不敢下來。”
“華納之前擁有版權，找過很多大導演，都被拒絕了，據我所知，不下五個。”阿拉貢的演員維果笑道。
“沒有人比馬可更合適。”甘道夫喝著威士忌，肯定地說。
雖然今天被折磨得夠嗆，但馬可對細節的把握，對質量的要求，絕對不低于好萊塢，讓他心服口服 “是的，這一點我非常同意。”彼得胖子聳聳肩笑道。
其實心里不是滋味，很多點子都是他貢獻的，其實他也可以做得很好的，現在只能當副導演。
人生啊，如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