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可正在猶豫要不要給王副打個電話,讓他取消這些所謂的補貼,但又怕得罪人,惹出麻煩。
“有支持不是更好嗎?為啥要取消呢?”許青問。
“他們就是心血來潮,以為我是可以復制的,然后就說要促進電影商業化,但完全是沒有邏輯的,既然是商業片,那就是盈虧自負,需要什么補貼?
況且他還按投資或是票房來衡量,票房高的作品已經掙錢了,需要補什么貼?反倒是那些小成本文藝片需要補貼。”
“你也別熱心腸了,咱們這就是盛產騙子,氣功流行時流行氣功騙子,國學流行時流行國學騙子,科技流行時流行科技騙子。
無論怎么做都會有人鉆空子,你補貼小成本文藝片,那套利的人更多,別管了,把自己的活兒干好就行。”
“也是。”
這時候老謀子帶著安導過來了,他和安導是很好的朋友,也對他很佩服,簡直就是跟隨者。
安導拍完《臥虎藏龍》,他立馬搞個《英雄》,成功后又補個《十面埋伏》,武術意識流的踐行者。
安導拍個《色戒》,他連忙搞個《金陵十三釵》,莫名其妙強加激情戲。
但老謀子很難到安導那個水平,他的作品給人的感覺有點土,用力痕跡太明顯。
對人物情感的把握和細膩程度還不及陳老歌呢。
看到他使用的鏡頭和色彩,就知道他是明騷,粗糙樂觀的人,很難掌控安李那種擰巴人兒所展現出來的壓抑情感。
安導有多擰巴呢,擰巴到結了婚,拍不了電影寧可在家里帶孩子寫劇本讓老婆養,也不愿意違背理想去干其他的活兒。
“馬可這怒氣沖沖的,咋了?”章一謀笑著問許青。
“跟自個兒生氣呢。”
接著許青便把情況大概講了一遍,馬可拿出上好的普洱,在那默默為大家煮茶泡茶。
三個美少女看著兩個大導演過來了,連忙在邊上幫忙剝開心果剝橘子之類的。
等著上馬可的戲,越來越難,他的作品投資額很大,肯定需要更有資歷的演員,而且拍外國故事片,也沒她們什么事。
幸好他同時也在投資各種華語小制作影片,還準備成立電視劇部門,這些才是她們的希望。
老謀子聽許青說完,笑了笑道:
“影視圈太多這種人了,他們并不是真喜歡電影,而是當作俘獲名利和女明星的工具,你可千萬別管,咱們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叢林社會,沒什么規矩的,有也是潛規則。
叢林社會嘛,都喜歡躲在暗處打黑槍,那個文化瘀傷善于鉆營,誰知道他勾連了哪些人,隨便給你使個絆子都很麻煩。”
“放心,章導,我不會去管那些破事的。”馬可說道。
接著安導便跟馬可討論了下《臥虎藏龍》演員合約的事,包括幾個主要角色的片酬,簽完合同,馬可的000萬美金就得全部到位了。
“安導,我說過不插手的,您說的算吧,我讓小夏把合同模板做出來給你就行。”馬可說道。
“謝謝支持,你要去那么遠的地方拍戲,到時候檔期怎么安排?”安導問。
“不影響,你可以先拍他們的,然后把我的戲留到最后,我到時候安排檔期。”馬可說道。
“這樣也可以,問題是你也得訓練啊,包括騎馬以及一些摔跤動作。”
“我去林之拍戲就會學的,那邊每年有騎射節日的,很多高手,這周我把子依也帶過去學學,劇組也有個從老英請來的專業騎術指導。”
“子依也是要學騎術的,先去體驗體驗也好。”安導說道。
“安導,您覺得我有進步嗎?”張子依連忙問道。
還剝了一個橙紅的橘子遞過去,她很想得到安導的肯定。
因為安導最初是不想要她演玉嬌龍的,玉嬌龍是第一主角,是安導的心頭肉,舒其才是剛開始的理想人選,不僅性感,乃型也漂亮。
“蠻好的,蠻好的。”安導敷衍地笑道。
張子依當時就尷尬了,覺得自己是不是不夠好,安導對自己有意見。
她從小就自卑,希望得到別人的肯定,但每次都很難。
馬可也是這么對她,若是別的孩子,早就崩潰了。
殊不知,她的性格就得激。
老謀子在一邊翻著《臥虎藏龍》的劇本,他目前還不知道安導怎么把這種類型的武俠拍得出彩。
以前他沒看過王度廬的書,甚至都沒怎么聽說過,王在清末也不是很出名,他的作品不屬于還珠樓主那種流行網文風,一生都很清苦。
老謀子這代人都是從農村走出來的,也沒接受過現代文化的洗禮,對王度廬這種悲劇武俠并不感冒。
小資思想和小農思想最大的區別就在于,小農喜歡大,國事家事歷史下棋都喜歡一個大局。
而小資則更多關注個人的情感表達,優勢是更容易得到全世界觀眾的共鳴,包括華夏觀眾。
在斷文脈的各種活動中,小資是不被接受的,那是腐朽的資本主義產物,你不是一個人,更不是一條狗,而是一顆螺絲釘,哪里需要釘哪里,不要動,動就是你覺悟不到位,需要鞭笞和反省。
“我最近老在想,你干嘛非得挑這個題材呢?”章一謀問。
安導喝著茶,眨巴著大眼睛,笑了笑:“可能我比較擅長這種題材,本質上來講,《臥虎藏龍》跟《飲食男女》情感方面差不多,只是表現形式不一樣。”
“這能是一樣?”章一謀有點疑惑。
他最痛苦的是永遠摸不著奧斯卡的邊,也很渴望成為一名走向國際的大導演。
“所以說啊,安導對儒家的了解得比較透徹。”馬可笑道。
安導本來不想說太多,但馬可都點題了,他只好繼續說:
“其實整個華人社會都受儒家影響蠻大,我也一樣嘛,越到中年,感觸越深,但現實生活中,我只能當個好丈夫好父親,所以很多情感都寄托在電影里。”
依然是模棱兩可的話。
“是,是,你這劇本比原作好。”老謀子回道。
“他那個原作內容有很多本,我很多年前看過一遍,畢竟那年頭生活艱難,需要養家糊口,作者也沒機會修訂,劇情會有漏洞和矛盾這樣子。”
章一謀默默點頭,有點似懂非懂,拿著劇本繼續翻閱著。
也不好繼續追問,即便是熟人之間,同行也都知道,導演不喜歡過多口頭解釋,電影里已經講得很明白,你看得懂就懂,重復解釋也沒意思,也不是要取悅所有觀眾。
而且電影的手法是隱喻,有藝術感,也不會落人口實,添油加醋的造謠解讀。
章一謀和安導根本是兩種性格,目前影片還沒拍出來,他也不知道,李慕白就是安李,玉嬌龍是安李心中的向往,他只是在拍自己。
章老謀和宮莉拍戲,喜歡就先睡再說,多大的事兒。
但安導做不到,他戲里的女演員從華人明星到好萊塢明星,漂亮的太多了,想跟他睡覺的女人,也不是沒有。
你說他真的無動于衷嗎,不是這樣的,柳下惠是不存在的,沒有男人不喜歡那種天賜容顏的年輕女子。
在她們寶藏般的身心里馳騁探索,能賦予老男人強大的生命力和創造力。
除非你是自宮后的岳不群。
可安李是一個名人,一個父親,一個受過老婆恩惠的丈夫。
為了這些身份和名譽,他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只能憋著,藝術都是這么憋出來的。
比如《飲食男女》里,大廚老頭把上海老阿姨撩得心花怒放,以為要來個黃昏戀,結果老頭突然宣布想娶老阿姨年輕漂亮的女兒。
比如《臥虎藏龍》里,李慕白出關送劍,非要交給老情人帶去貝勒府,后來又屁顛屁顛趕到京城,其實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睡俞秀蓮,但又沒膽子,只能騷包地說:“我以為我們說好的嘛。”
后來碰到玉嬌龍,立即就喜歡上這個散發著青春氣息的小嫩妞了,嘴上卻說想收人為徒,帶她走上正路,其實就想帶回去采陰補陽。
俞秀蓮:武當山不是不收女徒弟嗎?
李慕白:我可以為她破例一回。
玉嬌龍:武當山就是男娼女盜的yin窩。
碧眼狐貍:當年我和你師父江南鶴睡覺,結果你師父提上褲子就翻臉,不肯教我武功,所以我就殺了他。
在這部戲里,安導對儒家各種花樣批判,但現實生活中,他自己卻被深深困在里面,這輩子都無法逃脫。
玉嬌龍本以為離開官府,進入江湖就能擺脫,可是她發現江湖中人也是如此,李慕白已是江湖人的巔峰,反而更甚。
跟羅小虎去西部當悍匪?那也不是她要的生活,所以她也無法擺脫,除了死別無選擇。
這種儒家封建禮教對人的束縛,壓抑天性,可不就是典型的華夏文化嗎。
西方人對情和欲的態度是這種模式嗎,他們即便拍個舊社會的同性題材,最終提倡的依然是勇敢追求,先干再說。
所以很多人說《臥虎藏龍》是拍給西方人看的,那是不對的,華人導演中,沒有人比安李更了解華夏文化了,只是他花樣換皮膚而已。
他還喜歡把西方題材用東方情感展現出來,最典型的作品有《理智與情感》《斷背山》《少年派》。
那種對無我和本我的終極探尋和迷茫。
西方人能理解,并且喜歡,確實是人家手藝好,情感這東西本身就是通用的,不分什么東西。
這也是馬可不想干涉安導創作的原因,而且哪怕他是最大投資人,他也會絕對服從導演的安排,跟著學學。
馬可帶著張子依和公司員工先飛到拉貢機場,直升機已經在那里等候,這個是世界上最大載量的型號,除了飛行員外,還能坐0個人,勉強擠下去了。
之前來的幾百名老外,包括甘道夫的演員,都是坐大巴車過去的,那時候直升機還沒到位。
坐大巴一路風景雖好,但因為路況原因,要八個小時才能到,直升機兩個多小時就到了。
高原氣流不穩定,很是顛簸,很多人嚇得大驚失色,唯有張子依各種興奮,她以前還沒坐過飛機,更別提直升機這種高級貨。
當然,最主要是有馬可陪伴,而且她抓著馬可的手,馬可也會反握回來,搞得她的芳心砰砰直跳,認為馬可今晚會臨幸自己。
到了酒店停機坪,徐征已經在那接機了。
“今兒沒去訓練嗎,有什么好接的啊?”馬可問。
“他們都去了,待會兒我帶您去看。”
辦理入住的時候,張子依頓時心里哇涼哇涼的,馬可單獨一間,居然把她安排在凱特布蘭恩特的房間。
原本大牌演員是可以住單間的,但凱特說她無所謂。
“我跟人家也不熟,這樣安排不好吧?”子依說道。
“難不成你想跟我睡一間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不能給我換個公司的女生嗎,語言又不通。”張子依嘟囔著嘴說。
“這就對了,你跟人家好好練習下口語,將來要走向國際,必須得懂這個。”
“行吧。”
大家在食堂吃了點東西,然后徐征便安排了一輛依維柯載大家過去,從京州開過來十幾輛。
訓練現場非常壯觀,不僅主演要訓練動作,侏儒替身也得同步接受訓練,而且打斗的方式得一模一樣。
在練劍場旁邊,是騎術訓練,飾演精靈公主的麗芙泰勒面色緊張,坐在馬上身體僵硬,似乎很吃力,當地的一個女牧民正在陪練,她到時候會是替身,那個騎術教練也在。
這戲里很多角色是貴族,野路子騎術還是不行,坐姿啊什么的得有逼格。
馬可給大家打完招呼,便對徐征說道:“明天早上八點舉行開機儀式,你去買只羊頭過來。”
徐征有點不解,說道:“沒必要吧,您以前拍戲都不搞這套,現在一堆老外咋還搞這名堂呢。”
“正是因為老外太多,才要搞啊,得讓人家知道什么叫入鄉隨俗,工作生活中需要注意,別和當地人鬧出矛盾。”馬可說道。
“行吧,如果有人問,我該怎么解釋呢?”
“就說是一種祈禱儀式吧,拍戲時大家平平安安,順利完工。”
“也對,那些專業演員還好,那些侏儒替身有的性格很粗鄙,前些天點和本地陪練打起來,語言又不通。”
“嗯,趕緊去辦,今晚在酒店外的操場,舉辦一場聯誼會,搞個十幾只烤全羊過來,就說我請大家喝酒吃肉。”
“好的,我這就去。”
這地方沒有基站,所以也沒有信號,只能跑腿。
但酒店里都裝了有線電話,方便演員們想家了,可以隨時打國際長途跟家人嘮嘮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