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桑維卡,翡櫻與夾竹桃酒館里,人聲鼎沸。
翡櫻與夾竹桃酒館是整個桑維卡最大的酒館,在這里駐唱的吟游詩人也是質量最高的。
每逢夜晚,這里都是人滿為患,無論是穿著考究的貴族,走南闖北的傭兵,還是剛在碼頭做了一天苦力的雇工。
所有人在這里都是平等的,他們共同享受音樂的樂趣。
或許正因為北歐更為蠻荒,這里的人們對音樂的虔誠,也更甚南方許多。
眾目睽睽之中,酒館的老板娘緩緩走到人群中央,她平靜地環顧四周,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人們知道,今晚的吟游詩人即將登場了。
戴了頂紅色軟帽的女吟游詩人穿著保守的紅色長裙,臉上圍著面紗,只露出一對如同藍寶石般的眸子。
她自柜臺后走出,懷抱著吟游詩人們視若生命的魯特琴。
她在人群正中央空出來的高腳椅上坐下,纖細的手指撥動了魯特琴弦。
酒館里鴉雀無聲,即便是最粗獷,狂放已經醺醺然的醉漢,此刻也安靜了下來。
這是一位最近在桑維卡城名聲大躁的女吟游詩人,她的歌聲如同天籟,從來沒有那些惡俗的葷段子。
在無數道期待的目光中,女吟游詩人緩緩開口唱道:“狼兒在森林里中昏昏欲睡,蝙蝠在風中搖搖欲墜。”
“但有個靈魂難以安睡,畏懼巫婆妖魔和尸鬼。”
“我的寶貝波莉被噩夢驚醒,不要讓她孤苦伶仃。”
“那獵魔人冷酷無情,為賞金奪命。”
“他來去無蹤,不留活命,只剩痛與傷。”
“鳥兒隨夜晚寂靜不鳴,牛兒隨白晝消失無蹤。”
“但有個靈魂難以入眠,畏懼巫婆妖魔和尸鬼。”
“我的寶貝波莉閉上眼,不要哭泣快快入眠。”
“那獵魔人無所畏懼,為賞金奪命。”
“他斬切你,再剖開你,生剮活剝你。”
“吞噬你的一切......”
尾音落下,掌聲雷動。
雖然人們很難理解女吟游詩人的歌詞,但音樂是 超脫語言的。
那種撫平人心的歌聲,使每個人都安靜了下來,像是回到了母親的懷抱,有人甚至已經黯然垂淚。
正在這時,酒館的門被推開了,凜冽寒風灌了進來,隨即被那出現在門口,披著黑色斗篷的黑甲騎士擋住了。
他走進屋內,木門閉合的聲響很大,使很多還沉浸在音樂中的人們惱怒了起來。
“嘿,這位騎士老爺,如果你不懂得什么叫禮儀,我鐵拳亨利可以代替你的老師教導你一番。”
騎士鐵盔下,冰冷的目光掃過那位叫囂著的,穿著熊皮裘衣的雄壯男人,隨即又重新看向了正中央的女吟游詩人。
沒人會覺得他是在畏懼這位鐵拳亨利,即便是亨利本人,被那冰冷的目光一掃,也瞬間如墜冰窟,不敢再發一言。
騎士輕輕鼓起掌道:“很動聽的催眠曲,即使只是路過,依舊令我下意識駐足,為之心神搖曳。”
“但你似乎對獵魔人有些誤解。”
女吟游詩人面紗上的眼神有些閃躲,她小聲道:“這首歌也是我從別人口中聽來的。”
“你似乎見過我?”
黑甲騎士語氣冰冷而戲謔,像是一只正待捉鼠的貓兒。
“沒有先生,我們素不相識。”
女吟游詩人小聲道。
她如同秋水一般溫柔的眸子向人們投以求助的光芒,血氣方剛的北歐漢子們哪里受得住這種目光,紛紛站起,鼓噪起來。
“這位騎士,我不管你有怎樣的身份,但就算是國王的貴客,在這座酒館里也要遵守我們的規矩。”
“沒錯,你太無禮了,一進來就對著我們的女詩人咄咄逼人。”
黑甲騎士依舊凝視著女吟游詩人,她的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握著魯特琴的手指有些發白。
“抱歉,打攪各位雅興了。”
騎士向人們微微頷首,隨即轉身離去。
女吟游詩人離開酒館時,已經是午夜時分。
她在一個自告奮勇的男人——名叫鐵拳亨利的壯漢護送下,走出了酒館大門。
剛一出門,她便看到了黑暗中,一雙森然冷酷的雙眸,帶著熟悉的戲謔笑容,輕倚著墻在等候她。
女吟游詩人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不要牽連無辜人。”
黑甲騎士冰冷無情的聲音響起,嚇了鐵拳亨利一跳。
他簡直無法想象這個男人居然在冷風中,等待了這么長的時間。
鐵拳亨利揚起他的鐵拳,怒喝道:“騎士,是什么使你如此卑劣,想要為難一位初次相見的女詩人?”
黑甲騎士自黑暗中緩緩走來,他微微搖頭,彬彬有禮道:“亨利先生,你反應過激了,我找這位女士只是有些話想要說——關于她的那幾句歌詞,我對音樂很感興趣。另外,我會替你護送她回住處。”
亨利怒道:“我......”
女吟游詩人制止了亨利,搖頭道:“這位騎士大人會護送我回住處,亨利,這段時間感謝你的幫助了。”
“可......”
“走吧,亨利。”
女吟游詩人的語氣溫柔但卻不容拒絕。
亨利不甘心地離去了。
她摘掉面紗,白皙得仿佛都透明的臉頰毫無血色,那對淡藍色的眸子里始終縈繞著不散的憤恨。
“女士,我們以前見過?”
黑甲騎士問道。
“當然,獵魔人。”
女吟游詩人的語氣中充滿了仇恨,她一字一頓道:“即便是燃成灰燼,我也不會忘記你。”
獵魔人若有所思道:“是在德古拉伯爵的古堡里?你是其中一條漏網之魚?”
女吟游詩人語氣平靜道:“當時我外出了,當我回去時,城堡被你付之一炬,這一切是我從同伴的血液中看到的。”
獵魔人皺眉道:“說實話,我沒想到你會勸那位鐵拳亨利離開,他難道不是你的擋箭牌嗎?”
“亨利幫過我,我不愿他死在你的手中。”
女吟游詩人輕聲道:“而且,我不認為他區區一個普通人,能阻止你這個冷酷無情的殺手。”
“你說錯了,我只殺怪物,如無必要,不會殺一個被感情沖昏大腦的無辜者。”
獵魔人嘲諷道。
“無辜?你眼中也有無辜嗎?”
女吟游詩人凝視著獵魔人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殺害了我那從未傷害過一個人性命的孩子,她難道就不是無辜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