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還在愣神，威廉的大手便再度覆在了他的肩膀上。
“還愣著干嘛，該摸尸了。”
威廉臉上露出熟悉的憨笑，道：“按照慣例本該是大家平分，但你出力最大，所以你二，我和伊妮莉每人一，怎么樣？”
伊妮莉道：“我沒意見。”
“摸尸是什么？”
李昂怔了下，沒反應過來。
威廉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打掃戰場，青草試煉的委托酬金很少，大部分時候都入不敷出，所以總要節省一些。”
剛剛那一次和地獄火的正面碰撞，就使他的那面附魔鳶盾險些報廢，可讓他心疼壞了。
在女巫集會上，要請動一位中序列的女巫為他的盾牌附魔，至少也要十枚弗羅林金幣。
李昂笑了笑：“我不需要，你們去吧。這些村民肯定沒什么積蓄，但那堆地獄黑曜石應該還能賣點錢。”
伊妮莉拒絕道：“這怎么能行，這次你出力最多，就該拿最多的一份。”
威廉笑著打趣道：“以前每次就數你搶得歡，恨不得一個人全占了，怎么這次還知道推脫了？”
伊妮莉柳眉倒豎，小嘴摸蜜：“關你屁事！”
“真的不必了，我不缺錢。”
李昂指了指身上的鱗甲，盡管它看上去黑漆漆的，但到底是高序列恐懼魔王的鱗片所鑄，一眼就能看出價值不菲。
這個時代的鎧甲，可是能作為傳家寶代代相傳的。
威廉笑道：“對了，里昂，聽說你曾做過騎士侍從，你該不會是哪個大貴族的私生子吧？”
李昂剛要回答，突然想起了但丁曾說的那句話——“貴族會和獵魔人做朋友嗎？”
于是他果斷搖頭道：“當然不是，我父母都是意大利的商人，捐錢給一位騎士做了三年侍從，后來看不到轉正的希望，我就當了獵魔人。”
威廉詫異道：“怎么這么想不開，既然有錢，當什么獵魔人？”
李昂笑了笑，沒應聲。
威廉和伊妮莉只當他是有苦衷，也不再追問，實際上這貨純粹是懶得編下去了。
打掃完戰場后，他們清理出了一片隔離帶以避免引發森林大火，隨后將火把丟進了茅屋中，連帶著那些尸體統統付之一炬了。
或許是丟失了部分人性的緣故，在這一過程中，李昂的內心并未掀起多少波瀾。
盡管那一具具皮膚干癟的尸體如果放在以前，只是看上一眼，他恐怕就要好幾天睡不著覺了。
離開這座村落，又向前翻過了一座山頭，他們便停下來準備休息了。
黑暗中，他們清理出一片沒有落葉的空地，升起篝火，將行囊放在身旁倚靠著，當作臨時的床。
火光映著三人的面孔，暖融融的，身上的疲憊也逐漸散去。
整個世界安靜極了，唯有篝火時不時噼啪濺起幾點火星，以及不知疲倦的蟲鳴依舊響著。
李昂枕在行囊上，仰望著星空。
思鄉之類的情緒已經很淡了，他本來是個情緒豐富的人，但來到這個世界后，思緒也簡單了許多。
他突然開口道：“你們有什么理想嗎？”
話音落下，場中依舊很安靜，似乎威廉和伊妮莉都已經睡著了。
許久之后，才響起一聲自嘲的笑聲。
“像我們這種人，就像是在草原上撿食腐尸的鬣狗，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談理想什么的也太可笑了吧？”
伊妮莉雙手抱膝，將頭枕在膝蓋上：“即便是活著，就已經很辛苦了，所以理想就應該是好好活著吧。”
威廉憨笑道：“如果硬要說理想的話，我其實有——那就是掙到足夠的錢，回到部落里。我希望族人能過得寬裕些，總不至于每個冬天，都要死很多人。”
威廉臉上的笑容很樸實，略帶幾分憧憬，真是個容易滿足的人吶。
伊妮莉看向李昂，輕聲詢問道：“別光問我們，你的理想是什么？”
李昂思索了片刻，發現他已經不再像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只想著單純地活下去了。
于是他笑著說道：“當然是成為像但丁先生那樣強的獵魔人，如果能比他還要強，那就再好不過了。”
威廉感嘆了一聲：“真是遠大啊......但我總覺得你能辦到！”
他隨即輕拍了一下腦門，有些苦惱道：“如果換其它一個野獵人跟我這樣說的話，我肯定以為他即將失控變成惡魔了。”
伊妮莉突然道：“里昂，當野獵人沒前途，這次青草試煉后，跟我回狼學派吧，你的天賦是狼人變身，和我們很契合，我會請求導師收下你的。”
威廉笑道：“我總覺得里昂不是真的野獵人，哪有野獵人像他這么變態的？”
伊妮莉卻沒接這個話茬，她凝視著李昂，黑暗中，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帶著些許期盼。
李昂輕輕搖了搖頭。
“我有老師了。”
“哼。”
伊妮莉從鼻腔中擠出了一聲嬌哼：“當我稀罕你似的，我們狼學派可不是隨便誰都能進的。”
李昂笑道：“早點休息吧，明早還要趕路。”
威廉道：“下一站的目標好像是一只黑騎士，這種怪物可比普通惡魔奸詐狡猾多了，必須要養精蓄銳。”
黑騎士就是信奉惡魔的騎士。
他們往往原本是失去了領地的流浪騎士，懷揣著滿腹怨恨，在惡魔的引誘下墮落成其爪牙，常行走四方為其散播信仰，或者作為使者，與人類簽訂契約，發展新的惡魔信徒。
他們掌握著能將人類轉化為惡魔的邪惡力量，據說絕大多數的狼人災難，都是由他們一手策劃。
伊妮莉不再開口了，她發出勻稱的呼吸，似乎已經睡著了。
李昂和威廉比劃了個晚安的手勢，隨即也相繼睡去。
......
盧塞恩是一座小山城，它隸屬于柴林根家族，是路易斯伯爵的封地，也是李昂三人此行的目的地。
瑞士由于多山地，土壤貧瘠，商貿落后，所以相當貧窮，成年男子大多在外做雇傭兵，他們以驍勇善戰，忠于雇主而著稱。
即便在后世，人們提起中世紀的雇傭兵，依舊會第一時間想起瑞士。
這一天，在盧塞恩伯特利修道院外，李昂和伊妮莉，威廉停住了腳步。
李昂打量著四周，道：“這就是情報中聲稱有黑騎士出沒的地方嗎？”
威廉有些苦惱道：“這座修道院的神職者都干什么吃的？讓黑騎士騎到頭上都沒有半點警覺的樣子。”
伊妮莉嘲諷道：“你該不會還指望那些滿腦肥腸，只會斂財和修女交配的神職者，能提前為我們清除掉目標吧？”
威廉搖頭道：“我只是希望他們能提前發現癥結所在，然后為我們開出更高的酬金。”
這座修道院的規模不大，墻壁上的馬賽克拼圖都已經隨著風吹日曬自然脫落了不少。
在其外墻上還釘死了許多具已經風化的貓尸——和女巫一樣，貓也被當作黑死病的源頭，遭到了毀滅性的屠殺。
然而實際上，貓可以控制鼠群泛濫，對于抑制鼠疫的傳播有著相當重要的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