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正經的情話,最是能打動人心,但只限于戀愛中的小男女,像林啟風和李欣這種孩子都兩個的老夫老妻,說話做事就隨意多了。
“碰上啥好事了把你高興成這樣?”李欣正趴在床上看書,瞥了一眼笑呵呵進門的林啟風,好奇的問道。
“沒啥,就是韋紅來了,跟小剛鬧了點別扭,現在倆人正跟客廳和解呢。”
李欣斜他一眼:“他倆人和解關你什么事?把你樂成這樣?”
“我也沒說是因為他倆才高興的啊。”
“那是因為什么?”
林啟風沒說話,湊過去捧著李欣的臉仔細瞧了瞧,然后笑道:“因為已經兩天了,到現在你還沒發病,基本可以確定你確實沒事了。”
說著甩手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行了,奶孩子去吧。”
李欣頓時惱了,當即一腳就踹了過去:“滾蛋。”
韋紅和李剛到底談了些啥,林啟風并不清楚,畢竟趴墻根這種事他是不屑于去做的,有話直截了當去問就是了:“韋紅走了?”
“啊,走了。”
“瞧你這表情,剛才談的應該是很不錯了?”林啟風調侃道。
李剛嘿嘿一笑:“那當然,我就知道紅姐不會騙我的,她也被她二哥給蒙了,店里的事她也是今天才知道,然后馬上就來跟我解釋了。”
林啟風撇撇嘴,剛才你可不是這么說的吧?掃了一眼桌上那疊百元大鈔,又隨口道:“錢都帶來了?誠意夠足的啊。”
“錢是她自己的,說是替他二哥還,我不要,她硬要給,怎么說都沒用,只能拿著了。”提起錢,李剛又開始傻笑了。
看的林啟風莫名其妙:“萬把塊錢而已,至于把你高興成這樣嗎?”
李剛一臉高深莫測道:“姐夫,你不懂。”
還裝起深沉了,林啟風撇撇嘴,懶得再搭理他,轉頭看向再次滿載而歸的老娘三人,心里忽然有種感慨,這下怕是兒子的滿月酒都不用再去置辦了吧?
“親家,你算了沒?咱們兩次加起來總共花了多少錢?”李竹琴拎著東西喜滋滋問道。
老娘呵呵一笑:“剛才就算過了,上次花了377.56,這次花了363.49,兩次加起來總共花了741.05,小八百塊錢呢。”
李竹琴嚇了一跳:“這么多呢?”
老娘樂道:“可不是嘛,你也不看看咱搶了多少東西,這錢花的值,一點都不虧。”
“是不虧,等漲價了起碼能省好幾十,甚至上百塊都有可能,這次可算是花錢花痛快了。”
李洪江成就感滿滿的說完,剛踏進客廳,轉眼就瞧見桌子上那厚厚一沓百元大鈔,頓時愣住了:“這從哪又弄來這么多錢?”
“掙得唄,還能是偷的搶的不成?”李剛說的很隨意。
李洪江聽的就很郁悶了,他們三個拼了老命才花了小八百,現在轉眼又掙回來這么多,花的遠沒有來的快,雖然是好事,可他就是高興不起來,想要通過花錢來省錢,他的任務好艱巨。
所以,有些時候錢太多也是一種煩惱。
就好比戴強,一個誤入商場,賺到盆滿缽滿,落得滿身銅臭,自感失去靈魂的文藝青年,錢賺的越多,心靈就越空虛,在成家立業、置辦下豪宅數座,存款還有數百萬的壓抑之下,他終于爆發了。
“你神經了你,放著好好的副廠長不做,大筆的錢不賺,要跑去開什么雜志期刊?”林啟風看著戴強,一臉的莫名其妙。
戴強不以為然,默默強調道:“不是雜志期刊,是詩刊,跟《星星》一樣的詩刊。”
林啟風撇撇嘴,道:“還不都一樣?全國多少家詩刊,缺你這一個嗎?”
“不一樣,全國詩刊再多,那也是別人的,而我要創辦的,是完完全全屬于我自己的。”
林啟風若有所思,忽然道:“你該不會是因為一直被退稿,所以才想自己開一家來發表吧?”
“怎么可能。”戴強堅決否認。
林啟風似笑非笑的審視著他,越琢磨越覺的有可能,他這幾年雖然身處商場,但一直筆耕不輟,著實寫了好些詩歌散文,也曾給雜志詩刊投過稿,只是多數都被退了回來。
當一個文青犯起了執念,而手里又正好有錢,再結合他現在的態度,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林啟風勾起嘴角,沒有拆穿他,只是勸道:“就算你想開詩刊,也用不著辭職吧,隨便招幾個人,租間辦公室,讓他們替你去弄不就行了?最多把稿費提高點,有的是人來投稿,用不著你自己親自去操辦。”
戴強搖搖頭:“那不一樣,文藝的樂趣就在于能置身其中,讓別人代辦,那就完全失去意義了。”
“你是打算一根筋軸到底了是不?你可想好了,廠里現在順風順水,發展勢頭好的很,前景比你想開的詩刊要好上千百倍都不止,現在退出,將來損失的可是你自己。”出于情義,林啟風最后勸了句。
可戴強根本不聽:“我已經想好了,人生的意義不能全用錢去衡量,做自己喜歡的事才最重要。”
“你媳婦也同意?”
“她也會參與進來,跟我一起創建。”
林啟風頓時無語了,忘了蔣小英也是一個文青了:“成吧,既然你們兩口子已經決定了,我再勸也沒用,想辦詩刊就辦去吧,但是廠里的職務就先別辭了,算作停薪留職吧,給你倆一年時間,萬一混不下去了,接著再回廠里,老老實實干你的副廠長。”
戴強哈哈一笑:“夠兄弟,那就說定了。”
夢想總是美好的,但現實可不會因為夢想而變的平順,八十年代詩歌的巔峰時期,全國一度擁有兩千多家詩社,以及千百倍于此的自由詩人,詩歌文化大行其道,盛況空前。
但到了九十年代就開始走衰,進入新世紀更加沒落,以至于后世幾乎淡出了大眾視野,偶爾見到一位所謂的詩人,簡直比見了國寶還稀奇。
詩歌沒落是大勢所趨,戴強能夠為夢想而奮斗,這一點林啟風是敬佩的,但搭上了一趟末班車,對于結果,他只能感到悲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