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老祖可以對鴻鈞老師起誓,痛,真的很痛,從開天辟地以來,他還沒有過如此痛苦的感覺。
上一次的痛苦感覺,還是在開天辟地時,因為不小心被幾個先天神魔纏住了,從天上打到地下,再闖入了九幽,惡斗一番才獨占了廣袤無比的九幽。
這也是冥河老祖頗為自豪之處,你們一個個占著這里,占著那里,老祖我卻是獨占偌大的九幽,堪比洪荒大地。
自那以后,尋常辦事都是出動血海分身。
但凡是他惹得起的洪荒大能,都禁不住他那數十萬,甚至是上百萬的血海分身一擁而上,真遇到扎手的硬點子,那便裹了元屠阿鼻二劍,再補上一下兩下,也就結束了。
然而今日,這條不知品種的狗,給了他全新的痛苦記憶,那狗嘴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咬在腿肚子上,卻痛在心神上,苦在腦子里。
能讓他這位血海準圣,痛的五官扭曲,法體顫栗,可想而知。
難道,當一身神通道行被先天至寶或者說再加一位深不可測的四師兄強行鎮壓封禁絕的時候,居然弱小無力到了這種程度,還扛不住狗咬,就是這種感覺?
還是說,這狗有問題?
“老祖倒要看看,你是什么品種的惡狗。”
冥河老祖雖然被封禁了一切道行神通,但眼力還是在的,然而盯著這條正咬的齜牙咧嘴,就差叼走一大塊肉的小狗時,卻是怎么都認不出來。
“難道,此狗便是萬狗之祖?”
冥河老祖窮搜記憶,也想不起何時曾經見過同樣,或者說類似的狗。
這狗別說大羅金仙的境界,就連太乙金仙都差一些。
“師侄,莫要再淘氣了,再淘氣,師叔可就不高興了。”
冥河老祖心道,自己身為準圣,也確實是這條小白狗的師叔,半真半假嚇嚇她,若是被其他的煉氣士看到,或者被其他的準圣看到了,這得丟臉丟到天荒地老了。
然而,冥河老祖不這么說還好,此話一出口,小奶狗的一張狗臉氣得都要歪了,喉嚨里嗷嗚嗷嗚幾下低沉的吼聲,然后冥河老祖就看到它嘴里開始冒火了。
你,還會噴火?
“滋滋…”
“嘶…”
冥河老祖用盡了最大的力量,忍住了才沒有叫出聲來,嘴微張,牙齒縫都在漏氣。
有別于先前被狗牙死死咬住小腿肉的痛苦,這次再加上火焰炙烤,冥河老祖震驚地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散發著一股神奇的異香,居然差點讓他流口水,如果不是小腿上傳來的劇痛,還有眼睜睜看著那里的肉在被逐漸烤熟,他說不定以為是誰在烤肉。
冥河老祖有點無奈了,這狗不可能不通神文神言,你這光叫卻咬著不松口,說你一句你還噴火出來烤老夫了,這是怎么回事。
這火也不簡單,雖然自己現在被封禁絕一切,但畢竟是準圣真身,居然能被它這么烤出異香,連那水火不侵的神袍都快被燒爛了。
“好師侄!”
“汪!”
低沉的嗚咽犬吠聲。
“師侄快松口,師叔是來拜訪你師父的。”
“汪!”
面對這只裝瘋賣傻,就是不肯松口,自己也被鎮壓的死死的,逃不開的架勢,冥河老祖有點不知所措了。
“內有惡犬,非請勿入。”
冥河老祖盯著宮墻上那一行字,細細品味一二,頓時便有數了,畢竟是準圣,雖然不如那位四師兄,但這小狗咬著不放,他也清楚該當如何。
“好師侄,師叔真是來拜訪你家老師的,你先松松口,不信?師叔早就聽說師兄門下有一名既可愛又強大的大弟子,所以還專門給你帶了見面的禮物呢。”
一聽到禮物兩字,小狗頓時不叫了,嘴里噴出來的火焰也小了一些,兩只狗眼一剎那間就瞪圓了,望著他。
果然,這廝不出老祖所料!
冥河老祖哭笑不得,只好拿出了許多天材地寶,結果這小狗卻是從狗嘴縫里吸入了肚中,源源不斷,只見進不見出,雖然不再叫了,也不噴火了,但還是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就是不松口。
“師侄若是不喜歡這些俗物,師叔還有。”
冥河老祖作為洪荒準圣,連被十余位準圣追殺算計的事情都經歷過了,眼前的事情哪里難得住他,眼下的情形,甚至都不需要多想。
“此物是我血海中的一團先天血氣,乃是混沌神魔死后殘存的精血,神妙無比,若是拿來煉成后天靈寶,定能專污各路法寶…”
這次,小狗的雙眼,光芒更甚了一分。
當冥河老祖拿出了幾乎所有愿意拿出的天材地寶,卻依舊沒有填滿這條白色小狗的無底洞胃口之后,他終于意識到了一個觸及他底線的問題。
要寶物還是要命的問題。
狗不松口,自己又被鎮壓的死死的,那就走不了。
這一僵持,就是數年過去了。
這數年間,冥河老祖想盡了各種辦法,后來干脆閉目沉思,結果他一閉上雙眼,小狗就開始噴火發力。
于是,高冷被打破,準圣和狗繼續撕扯起來。
雖然通過對分身的微弱感應,他察覺到西方的準圣們依然在大戰正酣,看來也是算計不成,反而針尖對麥芒,打到一起了。
若是躲在九幽看戲也就罷了,定能笑出聲來,然而,自己現在卻是同樣悲慘,落入了一個更尷尬的處境。
說出去都沒人信,自己稀里糊涂地就從九幽之地被弄到了不周山,然后堂堂準圣居然被鎮壓了,即便這個出手的人是自己一直畏懼如斯的不周山清風上人,還有那令整個洪荒都忌憚萬分的盤古幡,依然讓他有一種本祖還在夢游神虛,尚未回轉洪荒現實的錯覺。
不是我冥河老祖低聲下氣,實在是身陷囹圄,落在他者股掌之間。
便是換了其他準圣,也絕跡好不到哪里去。
忍一忍,就過去了。
“我最寶貝的好師侄啊,先前那些俗物怕是難以入你的眼,師叔還有一對寶貝,一直用著不太順手,看著就煩…”
冥河老祖忍著強烈的肉痛,臉上都快凝成冰霜,就差咬牙切齒了,再配上一副欲哭無淚的假笑,活生生在臉上表演出了好幾種心情。
只見他伸手一抓,果然提起了一絲法力,頓時兩把寒光閃閃的先天神劍就出現在了手中。
小狗一看到兩口神劍,頓時兩嘴發力,猛地一咬,就像是普通的犬類,看到有人拿著棍棒一般,下意識就是一口。
這一回,被撕咬了數年的冥河老祖,終于忍不住求饒了。
“師侄,別咬,再咬就掉了!此乃師叔當年在混沌誕生時,在血海神胎中發現的一對先天靈寶,威力奇大,相當不俗,今日便送給師侄了。唉,提起元屠阿鼻二劍之名,多少洪荒大能聞風喪膽,最是忌憚不過了,想…想來此物是最配師侄的。”
冥河老祖心頭在滴血,知道今日落到了不周山手里,卻又遲遲不見那位四師兄出來,準備了一肚子的求饒話,根本沒機會說出來。
這是不給自己求饒的機會,也不給自己拉關系,扯鴻鈞門下師兄弟情分的機會。
雖然,這樣的師兄弟,前幾年還有十來位想要殺他,當然,他也沒少殺。
“哇,元屠,阿鼻!師叔,謝謝您呢,您放心,師侄興趣愛好不多,就是喜歡收集各種先天和后天靈寶。”
和前幾年的僵持不同,見到了先天靈寶,小奶狗終于奶聲奶氣地會說話了,讓冥河老祖都暗道自己太不容易了,這要是自己的弟子,估計每一柱香都想掐死她幾千次。
小奶狗這才松開了嘴,仰頭一吸,就將那元屠阿鼻二劍吸入了狗肚子里,卻是讓冥河老祖看的一怔。
這廝肚子到底有什么神通,不說先前裝下了本老祖從開天辟地以來就收藏積累的天材地寶,雖然對自己用處不大,但數量多,如果放出來,怕是方圓百萬里也堆不滿。
吞下了這么多不說,現在連一對先天靈寶都吞下去了。
會噴神火,咬人很痛,肚子很大。
冥河老祖不禁記住了這個狗師侄的幾大特點。
“師叔,你不在幽冥血海中待著,何故到處亂跑,你先闖不周山,又闖進了這青銅道宮,這里可是我們不周山的禁地,從來不允許隨意進來的,你瞧,那墻上都寫著呢。”
惡犬,你一家都是惡犬。
冥河老祖反復告訴自己,小事不忍,可能就要大禍臨頭,忍,繼續忍。
“唉,許是受了你其他師伯或者師叔的陷害,將師叔誤導了,才不慎闖入了不周山。唉,此事不提也罷,不知清風師兄何在,正好當面向他賠罪。”
冥河老祖雖然是被逼忍耐,但連續的兩個唉字,卻成了他真實的心理寫照。
平日里,在血海時,每次看著自己威嚴無比的相貌,加上獨霸整個九幽,令億億萬血海修羅臣服于下,還讓無數洪荒大能聞風喪膽。
他便總是忍不住生出一種洪荒天地唯我獨尊,有一種定要做那天地主角的念頭,沒想到今日落到了這一步。
“嗷嗚,太不巧了,師父不在呢。”
小奶狗噌的一下跳上面前的寶桌,這樣顯得高一些,方便說話。
冥河老祖雖然只是被困在不周山短短數年,但卻學會了一種新的神通,當你說的讓老祖很不高興的時候,又或者明知道自己說什么也沒用,而且一聽對方就是胡說八道滿嘴假話的時候,老祖會選擇閉嘴保平安。
吾乃冥河老祖,不和你這狗一般見識。
若不是你師父在不周山,一萬個你也被我一指點死了。
如果你不是四師兄的大弟子,你還特別喜歡到處亂跑的話,老夫總有一天要把你千刀萬剮,上火烤了。
雖然只是這么想想,但也覺得舒服了一些。
“不過,師父雖然不在,但卻正好有一位師叔在。”
“噢?還有一位師叔在此?咳咳,那更要敘敘舊了。”
冥河老祖正愁不知道如何脫身,如果能名正言順見到其他的紫霄宮同門,這狗也好,四師兄也罷,總是不可能當面再囚禁自己,更不太會出手殺了自己。
再者說,自己從開天辟地以來積累的所有天材地寶都喂了這條狗,還搭上了元屠阿鼻二劍,也應該夠保命了。
“好師侄,你看?”
小奶狗正吐出了元屠劍,兩條小短腿兒站起來,兩條前腿正捧著玩兒,覺得甚是心喜和喜歡,也就高興地說道:
“這可是師叔你說的哦,那你且等著。”
小奶狗一去不回,倒是讓冥河老祖等的心里浮想聯翩,不會是又騙了自己,要把自己原地囚禁在這青銅道宮吧?
然而,在他就要等的不耐煩之際,卻是見到一個紅袍道人翩然而來,頓時神色大變。
“紅,紅云師弟…”
冥河老祖忽然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這狗鈤的師侄,只說有什么師叔在這里,自己被封禁絕一切神通道行,甚至腦子都有點渾渾噩噩的,怎么就沒想到會是紅云呢。
自己先前對他出手,這豈不是到了算賬的時候?
不過,一瞬間,冥河老祖心中如電閃一般,他可是聽說了,妖族已經和紅云老祖解決掉了那一份因果,當年可不僅僅是他才出手,還有妖族的鯤鵬小兒,也是帶著東皇鐘來趟過渾水的。
在這一剎那間,他想到了紅云老祖在洪荒的種種言行舉止,還有他和妖族解開因果的舊事。
同時,他也終于幡然醒悟。
為什么不周山那位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他出手將自己抓來不周山,想要的東西都進了那狗嘴里了,然后把自己丟給了紅云老祖,看來是不想親自出手誅殺自己的。
“唉!”
紅云老祖臉皮悸動,本來就穿著一身紅袍,現在更是連臉都開始變紅了,明顯處于某種激烈的掙扎中。
“紅云師弟!我錯了,師兄錯了,師兄不是東西,師兄千不該萬不該,師兄后悔啊!!”
想通了此處,冥河老祖再也不顧忌什么臉皮了,只覺得身上也有了力氣,便兩腿一彎,直接跪在了地上,為了以示真誠,居然還砰砰砰地磕起頭來。
“你…”
紅云老祖是萬萬沒想到,這堂堂血海之主,準圣境界的冥河老祖,當年追的自己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狗屁師兄,居然如此不要臉,說跪下就跪下。
然而,他原本已經有些泛紅的臉龐,終于是徹底紅了,伸出手指著冥河老祖,卻是顫巍巍地,說不出話來。
“師弟,師兄前些日子被十余位師兄聯手算計,追的上天無路,遁地沒門,已經是那無家可歸的野犬,這次好不容易來到不周山,想及當年種種不是,回憶紫霄宮前和你并排聽道的幸福往事,如今苦難臨身,感同身受之余,更是后悔萬分,師弟你是有大神通大機緣的洪荒準圣,便放過師兄一次吧。
今日一過,日后凡是師弟所在之處,師兄必當退避,否則大道斷絕,必死于天道反噬之無邊刑罰。”
冥河老祖磕頭不止,弄的紅云老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很清楚,今日如果紅云老祖不放過他,洪荒馬上就要隕落一位準圣。
“師兄,你,你不要如此不要臉皮,也莫要跪拜了。你且起身,當年之恩怨因果,今日便以一劍了結。”
紅云老祖手中現出一把劍,正是他隨身的紅云劍。
這紅云劍雖然只是一般的靈寶,但還是讓冥河老祖看的心驚肉跳,此時的自己,連一條狗的啃咬都擋不住,這如何擋得住靈寶一劍,若是朝著要害來一下,便有隕落的危險。
然而,他知道,此時不能再求饒。
“也罷,師弟只管出劍便是,如今師兄一身道行神通用不出來絲毫,如那洪荒遍地的老弱婦孺一般,但為了讓師弟解氣,絕不還手,就算死在師弟劍下,也當是還了。”
冥河老祖一咬牙,閉上雙目,只等紅云刺劍。
紅云老祖略一猶豫,便一劍刺出,下一刻,冥河老祖卻是心頭大喜。
這位師弟還是心腸太軟,最終一劍刺在了剛才被狗咬的小腿肚子上,雖然傷了不少本源,但休養一個元會也就補回來了。
“今日我紅云老祖心愿已了,將你我恩怨因果一劍斬斷,便一心追逐天道,冥河,你好自為之吧。”
紅云老祖說完,完全沒有停留,
冥河老祖看他就此離去,卻是大松了一口子,隨即卻覺得小腿的位置劇痛傳來,居然有些站不穩,當即就是一個踉蹌。
這一下險些栽倒,下一刻,他卻是心念一動便站穩了,一抬頭又愣住了。
冥河老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了看四周,這不是九幽之地,方才自己躲避之處嗎?這一下險些摔倒,怎么就離開不周山,又回到九幽了?
“老夫的寶貝!”
冥河老祖忽然想起重要的事情,隨即卻發現身上帶著的所有天材地寶,包括那元屠阿鼻二劍都不見了,倒是許多以前用慣的法寶還在。
他很清楚,剛才自己真的去了不周山,也真實的發生了一切,絕對不是虛幻的。
但是,為什么這一來一去的過程,如此詭異,一瞬之間,踉蹌之余,就去了,又回來了。
這位不周山四師兄,到底有多厲害!同為準圣,自己遭了他的毒手,居然都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嘶!”
冥河老祖忽然察覺腿部有一種劇痛傳來,低頭一看,卻是大驚失色,只見那小腿上被狗咬的地方,居然形成了一個極其詭異的圖騰符咒。
圖騰是盤古幡的模樣,符咒也不知是何時被種下的,如今道行神通完全恢復,稍微一接觸那圖騰神咒,就感受到了一股信息。
“還是被種下了后手,以后不但要繞著不周山走,并且凡事也不能與之作對了,否則,作的是死,遭的就是自己的命了。”
冥河老祖一時悲上心頭,想到那再也回不來的元屠阿鼻二劍,便覺得肉痛萬分,不過轉瞬一想,又覺得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這話可不是他說的,是聽洪荒傳聞的,據說是不周山那位上人師兄說的。
“但愿如此吧,真是倒了天大的霉了。”
冥河老祖也不再想其他,重新躲入一團九幽濁氣中,想到這次總算是以身外物躲過一劫,也不再計較了,反而覺得自己憑本事搞定了不周山和紅云老祖,日后也不用少一些擔驚受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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