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蘇心念一動,眼前的云海便急劇變幻,轉瞬就變成了一處仙家庭院,院中有一張小桌,上面已經擺好了煮茶的泥爐和茶具。
下一刻,云蘇便帶著兩位大羅金仙入了座。
大家雖然不是同道中人,但既然說了請喝茶,這點禮節云蘇還是懂的。
乾元世界的大羅金仙,雖然相比起超級洪荒世界的大羅金仙來說,不是一個級數的,但作為一方大世界的大羅金仙,即便是錯了,該有的牌面,云蘇還是愿意為他們保留。
殺人不過頭點地,談不好再動手也不遲。
“二位,請坐。”
云蘇一揮袖,便有仙娥倒水分茶,準備妥當。
月山老祖和大炎佛祖見狀,也只好入座,只是卻沒有動面前的茶水。
“即便此番吾與大炎佛祖贏了你,也未曾想過禍及蒼生,作為大羅金仙,即便視你垚山仙域的蒼生為螻蟻,但也不至于無故沾惹因果。”
月山老祖見事已至此,也不愿意背負無關的罪名,倒是大炎佛祖只是臉帶淡淡的苦笑,也沒說什么。
“雖然你月山老祖身上的殺戮罪孽不在少數,自開天辟地以來便積累了許多,但你的這個解釋,貧道還是愿意相信的。”
以云蘇的境界,一眼望去,便好似看穿了月山老祖的過往歲月。
怎么說呢,有句話說得好,圣人不死,大盜不絕。這句話在洪荒世界能否應驗,他不知道,畢竟還沒有人成為圣人。
但是,這個月山老祖,卻是將這句話踐行到了極致,即便他還遠未到混元大羅金仙的圣人境界。
誅殺先天生靈,送同輩道友去應劫,又或者似這次算計垚山仙域一樣算計其他的大能者,月山老祖是樂此不疲,沒少做,只是運氣不好,今日踢到了鐵板上。
大炎佛祖雖然謹小慎微,但從上古以來也跟著這幾位大羅金仙,干了不少齷齪事,只有這一次不慎翻車。
“怎么?這茶今日不喝,日后怕是難得喝到了。”
云蘇這茶著實不簡單,乃是從洪荒帶回來的,數量很多,倒不是特意拿出來招待兩個對手的,只是應付場面。
“茶水便免了,此番是我與大炎佛祖敗了,只能任你處置了。”
月山老祖恨聲道。
大炎佛祖想說什么,但卻是忍住了,低頭端起茶杯,小飲了一口。
云蘇淡淡一笑,這算什么,他們覺得喝茶便算是低頭了嗎?
天地可鑒,自己絕無此心。
“也罷,既然無心喝茶,我們就談談吧。”
云蘇一口飲了杯中的靈茶,便收了起來。
這兩個大羅金仙,雖然齷齪事沒少做,但那些因果都被他們處理的干干凈凈,而且,公平地講,他們也不是那種屠戮天地的魔頭。
所以,云蘇還是沒有直接滅殺或者鎮壓,而是愿意給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自己選擇。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貧道這里有四個選擇,你們二位可以任選其一。”
云蘇開門見山,把四種解決之道解釋了一下。
第一種辦法,由云蘇親手種下大道之誓,鎮壓在大道心獄中十萬年,然后就可以加入成教,與前塵往事完全割裂開來,不再參與天地間的齷齪事,一心苦修大道。當然,因為和成教為一體,自然是要為成教出力做事的。
如果是這樣,大炎佛祖就必須舍棄佛祖的身份,將自己和西境佛國完全切割干凈,同時與其他的修道者撇清關系,從此只做一個成教門下的逍遙仙人。而月山老祖也變成了孤家寡人,不再是什么影響力輻射三大神洲的大羅上人。
兩位大羅金仙,在漫長的歲月中,肯定是善惡之事都做過不少了,但隨著踏入大羅之境,自然不再像普通修煉者那樣,輕易被欲望和心念驅使,專做壞事或者專做好事。
這樣一來,既懲罰到位,又以身抵罪,云蘇也不用因為對方先出手就殺死乾元世界碩果僅存的四位大羅金仙之二。
這個辦法,云蘇是借鑒了神話傳說中,西方佛教度走東方道人的辦法,先懲罪過,再種下大道誓言,從此清心寡欲,安心修道。
只是那大道心獄極其不好受,曾經做過多少惡,就會在那大道心獄中受到多少折磨,如果道心不夠的話,稍有不慎,還不如直接死了痛快一些。
“第二種辦法,由貧道親自出手,先就此事理賠,然后鎮壓在虛無深處兩百萬年,兩百萬年過去后,此事既往不咎,因果斬斷。”
這第二種辦法,云蘇也是考慮過的。
對方都欺負到家里來了,絕對不可能說算就算了,鎮壓在虛無深處兩百萬年,可能對自己和他們兩位來說算不得什么,但對于垚山仙域的安全卻是大有保障的。
有兩百萬年時間,云蘇相信自己不會停步不前,到了那時候,這些跳腳小蝦,就只是如螻蟻了一般了,雖然現在也差不太多。
“其三,你們兩位可以聯手與貧道一戰,勝者王,敗者死。不論勝負如何,此事就此揭過。”
云蘇說完三種辦法,看了看月山老祖和大炎佛祖,只見后者陷入了沉思,而大炎佛祖則是心有不忿。
“我與大炎佛祖確實不是你的對手,若是讓我們集齊了四方大羅金仙之力,定能敗你。”月山老祖長嘆息道,這次是真的敗了。
他心頭除了一絲后悔,還有就是對于云蘇境界的好奇,此人到底強大了何種程度。
“月山老祖啊,你這話就無恥了,你們一個兩個不是我的對手,還想四個一起上,這天地間還有沒有王法公道了。既然這樣,那也許第四種辦法能夠給你帶來一些希望。”
云蘇笑了笑,說道:“你們因為垚山仙域而起了算計,定下了枯禪劍典與鹿山劍之比試,卻因為中途敗露,導致勝負未分。
不如這樣,你們兩位便在這虛無世界中大戰一場,勝者離去,敗者留下來聽憑處置。”
四種解決辦法,云蘇說的非常清楚,每一種選擇利弊,作為大羅金仙來說當然分得清楚,月山老祖搶先開了口:
“本尊選擇第四種。”
大炎佛祖微微苦笑,道:“老祖,大炎原本想選擇第一種,不過今日之禍皆因你我而起,也由你我結束吧。既然你選擇了第四種,那大炎便陪你做過一場,誰留誰走,定無怨言。”
“大善!”
月山老祖心情大好,如果是這樣,他走的概率就大很多了,大炎佛祖什么實力他很清楚,在原來的四方大羅金仙中,大炎佛祖和妖祖的實力是最低的。
“所謂落子無悔,能走的未必如意,能留的未必不好,你們好自為之吧。”
云蘇自然看得出月山老祖的心思,倒是那位一臉苦澀的大炎佛祖,令他稍微多看了一眼,相比起洪荒世界的佛教來,這位西境佛國的佛祖相對來說要無為無念一點,但也不是簡單之輩。
乾元世界的大羅金仙不強大,有很多很多原因,這一方天地的大道規則不如洪荒世界強大,或許先天鴻蒙紫氣的數量也不夠多,從世界的角度來看可能世界等級也不夠高,甚至就連他們修成大羅金仙,都遠比洪荒的那些大能者要容易,除了排斥異己,殺戮其他同期的強大生靈以外,幾乎是躺著就熬成了大羅金仙。
“自當無悔!”
月山老祖和大炎佛祖再次確認,選擇了第四種解決辦法,云蘇也不再多說,手一劃,眼前就出現了無盡虛無,兩位大羅金仙將在虛無之中斗法。
兩位大羅金仙見狀,更是感慨這位清風老祖道行之高,居然隨手衍化的虛無世界就能拿來讓大羅金仙級別的修士斗法。
云蘇一步踏出,已經回到了垚山。
在他面前,有一團絮狀的云霧,云霧之中隱約可見那月山老祖和大炎佛祖在斗法,具體的過程,云蘇不關心,也不想看,只是過了不久,便一揮手散去了神通,兩位大羅金仙又出現在了眼前。
大炎佛祖身上帶傷,顯然是敗了,月山老祖則是面帶淡笑,似乎對于這個結果絲毫也不意外。
“按照約定,老夫已經勝了,還請清風道人恪守承諾,不要自食其言才是。”
月山老祖一拱手,先前有些萎靡不振的情緒一掃而光,仿佛勝了大炎佛祖,又重新找回了屬于這一方天地大羅金仙的無上信心。
“若是今日換了別人,你這一句話就是在為自己招災找死。既然你已經勝了,隨時可以離開。”
云蘇確實沒想過一定要殺死他,但這月山老祖卻給他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原本還想提醒他,走了會有一場大禍,但看他這傻幣呵呵的樣子,也懶得多說什么了。
這月山老祖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現在的言語中都已經透著一股詭異的味道了,那種味道,仿佛是窮途末路的困獸,在掙扎一般。
如果說超級洪荒世界是星辰大海的話,乾元世界對云蘇來說不過是小魚塘罷了。
云蘇一回來,就發現了這二者的齷齪,原本也不打算太過較真,只是被一些小輩掀開了蓋子,把這件事情暴露出來了。
畢竟傳出去了,天下人總會拿出一副“你已經很強大了,就沒必要和魚塘中的蝦米一般見識了吧”來指責你。
但云蘇的性格,向來是對蒼蠅老鼠零容忍的,這次之所以不出手鎮殺月山老祖,最多也就是懲戒一番,鎮壓百萬年,其實是想低調一點,不想在自己的老巢把事情無限鬧大。
如果這里是洪荒大世界,月山老祖光憑這一張嘴,就已經能夠成功地被他鎮壓了一萬次了。
云蘇經常也覺得疑惑不解,這人也好,仙也好,總是那么奇怪。
人吧,有的富翁,富可敵國,手中的錢財幾乎可以花幾百輩子了,這樣的條件,按照云蘇的看法,怎么都可以躺著了,但是,人家偏偏要作死,各種花式作死,最后終于成功作死了。
這時候,圍觀群眾總會噓噓感慨:“這廝一點兒也不像是首富,首富怎么可能比我還傻,首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我以前還把他當成最大的偶像呢。為什么沒有算盡人心,他應該避開所有的錯誤,永恒正確啊。”
再說這仙,月山老祖作為大羅金仙,雖然只是乾元世界這一隅之地的大羅金仙,但如果一心向道,雖然未必能堪破大羅,證道混元,但至少也能和天地齊壽。
云蘇也不是殺人機器,那妖祖和巫祖,他就從未想過去無緣無故揍一頓。
都大羅金仙境界了,為什么不能少為自己招惹禍端,為什么不能高坐云臺,靜悟天地大道,連圣人都沒有成就,你怎么能惦記貧道的三千大道和斬仙飛刀呢。
等到成功作死,許多生靈也會感慨,月山老祖,早生開天辟地之時,怎么可能呢,不應該啊,他平日里高高在上,怎么就那么傻呢,你不要三千大道不就是了,你不要人家的斬仙飛刀不就是了,你想要了,上門去開口求不行嗎。
先撩者賤,云蘇以天地良心發誓,真的沒有先動手。
“清風老祖,后會有期。”
月山老祖拱手道。
云蘇卻是淡淡一笑道:“后會卻是無期,你好自為之吧。”
隨即,一揮袖,便將月山老祖送出了垚山仙域。
“這清風道人的道行,實在是深不可測。”
當月山老祖踏出虛空時,發現自己已經遠在十億里之外了。
也就是說,自己拼盡全力才能一次踏破虛空一億里,而他一拂袖,就能將自己這樣一位大羅金仙丟到十億里外,確實非常恐怖。
“終究是比大炎強出一頭,老夫尚有永生逍遙,他卻只能在垚山當牛做馬了,哈哈哈…”
月山老祖放聲大笑,想了想也不回原來的故地了,這次雖然安然脫身,但月山卻被扣在了清風老祖的手中,雖然對他的實力影響不大,但卻屬于重大損失。
“還是按照原計劃,去大巫山一趟,日后定要尋得機會,再找那清風老祖輪個高下。”
月山老祖心情極好,直奔大巫山而。
然而,一路上,云蘇也未出手害他,他自己卻兜兜轉轉,像是喝醉了一般,極為詭異,他卻完全不自知。
遙遠的北方,大巫山外的云海上,一位渾身赤紅的老巫人已經等在那里了,正是那巫祖。
下一刻,月山老祖便從虛空中走了出來。
“哈哈哈,老祖,等你多時了,快快,里面請。”
月山老祖只覺得心頭越來越怒:“唉,巫祖啊,老夫來尋你,卻是為了邀你一起大干一場啊。此事說來話長,走,進去再說。”
“唉,不急,不急,去我神殿慢慢說。”
巫祖熱情無比地帶著月山老祖踏入了大巫山的禁制中。
下一刻,大巫山上卻是傳來一陣怒吼:
“巫祖,妖祖,爾等膽敢害我。”
“月山,你與大炎佛祖算計垚山仙域,事情敗露,如今已經是天下盡知,你還敢來大巫山挑唆,正好做了那燃燈之油,煮鍋之柴,為老夫和妖祖破開世界障,盡一番力吧。哈哈哈…”
“不,不,不!!你們殺了我,那清風小道同樣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說的很對,所以才更要殺了你,用你來破開世界障,這乾元世界,我和妖祖是待不下去了,我們走還不行嗎,哪里不是長生逍遙,非要像你一般大智若愚不成,哈哈哈…”
月山老祖的聲音極其憤怒,但連番受挫之下,再被那巫祖和妖祖算計,最終卻落入了陷阱之中。
云蘇收回了視線,方才看的清清楚楚,那巫祖和妖祖在大巫山布下了大殺陣,就等著月山老祖自己鉆進去。
畢竟是牽扯到兩位大羅金仙,云蘇也沒有故意擾亂天機,所以月山老祖和大炎佛祖算計垚山仙域的事情,已經傳遍了乾元世界的頂尖修士之耳。
那月山老祖也是窮途末路,原本只需要十幾息時間就能趕到大巫山,卻硬是在路上繞了足足兩年,才讓整個事情徹底暴露。
一個大羅金仙,沒有被云蘇殺死,卻自己陷入了某種天地因果殺形成的死局中,最終自己渾渾噩噩還不自知,送羊入了虎口。
至于那兩位想拖家帶口逃去玄黃世界的大羅金仙,云蘇也沒有攔阻,更沒有去恐嚇,人家覺得這里不安全了,想去玄黃世界重新過那無敵的日子,是人家的自由,天要下雨,寡婦要嫁人,隨他們去吧。
“老祖,月山他…”
大炎佛祖想開口問什么,卻沒有說下去。
“你明明比他強,最終卻故意輸給了他。他看似得了活路,卻陷入了天地謎局中,此時,已經上路了。”
云蘇淡淡道,無喜無悲,這大羅金仙一死,天地自然有各種異象,很快大炎佛祖自己也能感受到。
那位月山老祖,除了被巫祖和妖祖瓜分一些好處外,剩下的都拿來當做人肉炮彈去撞開世界壁了,乾元世界和玄黃世界的關系比較特殊,破界的難度不大,四個大羅金仙合力能做到,讓一個大羅金仙以死破界也可以做到。
“請老祖罰下。”
大炎佛祖長嘆一聲,然后跪倒行了大禮,徹底認賬。
云蘇點點頭,說道:“先前有言,你二位做過一場之后,敗了的人便留下聽憑處置,此事罪與過,可以就此揭過。只是,想要徹底斬斷過去因果,留在成教,還需要在那大道心獄中受罰一萬年,方能完全割裂過往。”
大炎佛祖:“大炎領罪,心服口服,甘愿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