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多事之秋,希望蘇先生這位朋友能夠避開敵軍鐵騎大軍,一路平安吧。”
何不語沒有詢問更多,更沒有提隨軍出征的話。
明日大軍就要開拔了,這一路西去將會無比兇險,蘇先生的朋友反而一個人更為安全。
面對烏蘭鐵騎,三伯領銜的這支烏合之眾,應對不當的話,也許一場戰斗下來就所剩無幾了。
若是平日,自然是要給予照拂和方便的。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隨他去吧。”
云蘇倒是絲毫不擔心,也不再聊西境的戰事,反而談論一些歲月靜好,家國民生的事情,一番茶敘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兩個時辰。
“蘇先生,這一包明前陽紅便算是遠山臨別相贈了,還請務必收下。”
離別之時,云蘇才知道這偌大的燕歸園茶園也是何家的產業,所謂的一包茶葉,足足有十斤之重。
明前的陽紅茶,茶葉細嫩,色澤鮮亮,根根如金眉,市面上是很難買到的。
“正好蘇某也有一物,贈予遠山兄。”
云蘇拿出了一個平平無奇的錦囊,微微鼓囊,里面裝了什么東西。
“多謝蘇先生,遠山便卻之不恭了。”
何不語小心接過錦囊,這還是第一次收到蘇先生的贈禮,里面便是裝著一根鵝毛,也是貴重的。
“此物中裝著一條錦囊妙計,若是局勢兇險萬分,走投無路之時,你便打開此錦囊,它可助你一次。”
仙神鬼道的事情,云蘇也不想和何不語講太多,有時候知道了太多反而不好。
君子之交淡如水,有些事,可做不可說。
“原來如此,遠山謝過蘇先生。”
何不語接過錦囊,只覺得心中居然仿佛安寧了一些,也不知是品茶時聊著聊著便看開了一些,還是這錦囊妙計的原因。
認識這位蘇先生以來,雖然見面的次數不少,但也只知道他家中有五個兄弟姐妹,至于本人,說是書生也像,說是世外高人似乎也有理。
平日里,雖然沒有什么高談闊論,更不似一些迂腐書生那般喜歡在茶前酒后針砭時事,但許多言論卻一針見血,一兩句簡簡單單的話卻能讓人產生醍醐灌頂的頓悟。
他身上,仿佛有一種洞悉世事,看穿人生百態,不為起居生計所累,不為人情世故所困,就是談及生死,也很坦然。
這蘇先生如果愿意入朝為官,說不定會是不遜于王丞相那般的治國能臣。
只是不知這錦囊中,到底裝著什么。
夜幕降臨,云蘇也不去客棧投宿,直接進了何府的藏書樓。
陽明府的客棧已經客滿了,楊州三府之地的武林人士,加上一些慕名而來的游俠兒女,將客棧擠得滿滿的。
何家世代為官,又經營茶桑生意,家中的藏書樓足有四層,一萬多本藏書,不乏一些絕世孤本,整體質量和規模,遠遠超過漁陽城的王大善人府上。
如果說醫經藥典是王府藏書的特色,那么這里的藏書,最大的特色就是兵書戰冊,來源更是囊括了大成王朝和周邊數國,上到行軍布陣,下到軍情密語,攻城機械圖錄,什么都有。
除此之外,治國之經史子集,軍武秘術,武功秘籍,也有一些。
作為修煉者,多看書自然也有好處的,比如那十萬火急的軍情,本來是密語寫成,但恰好云蘇在王府藏書中見過類似的密語小冊,稍加推敲便懂了。
如今修為大進,看起書來速度自然更快,不過午夜時分,便將這些書看完了。
“招!”
云蘇盤膝而坐,引動那一絲秘法,只覺得百里之外一點感應浮現,不多時,一道隱于夜色中的亮光就由遠及近,翛然射入藏書閣中。
正是張一凡附身的瑯琊靈劍。
“劍奴拜見先生。”
靈劍虛浮一旁,張一凡自劍中走出來,由小變大,長揖到地。
“此番招你來,是為了幫你了卻心愿。”
云蘇開門見山,張一凡自然心中有數,跪伏在地。
他曾經在瓦屋仙游記上說過,若是哪位前輩高人看到了日記,能夠悲天憫人主持公道,便永世為奴。
如今,此事尚未了結,他卻提前認主為奴,就算云蘇不為他了結瑣碎,他原本也是無計可施的。
但,云蘇不是那樣的人。
“有些事情也是時候讓你知道了。在你身陷天殘劍葬的百年間,那位瓦屋山的炙陽真人已經成為了大成王朝的國師。
此人禍亂朝綱,以長生藥魅惑帝王,更是極力促成了西征烏蘭國之事。如今,大成王朝二十萬大軍已經陷入了絕地,覆滅在即。
其他的前因后果和諸般猜測,我們便不再贅述了。你既然永世為奴認我為主,這段百年公案便需要做個了結。”
云蘇反復推算過,這炙陽真人雖然罪孽極大,但卻和張一凡有一段沒有了結的因果,以小搏大,最好的辦法就是由此入手。
誰當皇帝,云蘇沒有多大意見,但相關勢力,能作死的最好憑實力作死,能問鼎的最好憑實力問鼎。
這些王朝更迭,門閥傾覆如果發生在遠遠的大成王都也就算了,眼不見心不煩。
但那些鬼蜮伎倆,歪門邪道,若是想走漁陽城而過,那便不能答應了。
“謝先生憐憫!”
張一凡想起這一百多年來的種種往事,一時間悲上心頭。
作為修煉天才,卻無論如何都敵不過那位走歪門邪道的同門師兄。
本是年少輕狂,卻無論如何都得不到那位師姐的愛慕。
歲月無情,當年的那些兒女情長和門中舊事,沒想到已經發展到了如今的家仇國恨,兩族之爭。
“只是小奴如今已經是劍靈之體,不說報仇雪恨了斷這場公案,就連行動也是多有不便。何況,即便完整如初,小奴的性情也是漏洞百出,那炙陽賊子百年不見,修為定然早已今非昔比,怕是報仇不成,反而著了奸人的道。”
張一凡有些慚愧地說道,在主人面前,他也沒什么好隱瞞的,自己也覺得修為不夠,心性不夠,自然報仇無望。
這一百年來,他其實挺感謝如今已是同門的小白道友,被打得多了,罵得多了,許多想不通的地方居然都想通了。
何況,見多了那些來闖神山劍葬的修煉者,早已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附身成劍,瑯琊劍自然威力奇大,足以成為真仙手中的神兵利器。
但作為劍靈來說,卻沒有自由可言,也無法單打獨斗了。
“以后你我單獨相處,無須那么多禮。”
“是,謹言遵命。”
張一凡,字謹言。
“所謂不識神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事已至此,多想無益。這段公案,便由我替你了結吧。”
“是,聽憑先生做主便是。”
云蘇一步踏出,便化作了張一凡的模樣,無論是相貌還是氣質都沒什么破綻,便是一旁的張一凡都看呆了。
兩個幾乎一模一樣,只是一個凝實,一個虛無,就連劍靈臉上帶著的一絲怯怯都被模仿出來了。
這位主人,真是法力無邊,神通廣大。
張一凡連忙一拜,化作輕煙飛回了瑯琊劍。
云蘇伸手一抓,便將瑯琊劍握住了,張一凡雖然是后天而成,奇遇產生的男性劍靈,但此時融入劍中,已經化作無數冰冷殺氣。
眺望西方,也不知前路有多少殺戮,有多少隱藏的黑手,更不知道那炙陽真人和烏蘭國還有什么陰謀。
“就讓‘張一凡’,給你們帶去一些久違的驚悚吧。”
云蘇也不知道那些機關算盡的各方勢力,如果見到這如同被強化了一萬倍的張一凡出場時,又會是何種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