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哪個門派,如此暴殄天物。”
云蘇虛握著幾十塊小鼎碎片,覺著有一股充沛無比的土精之力涌來,這東西妙用很多,被粗糙地制成了護身法寶,有些明珠暗投了。
此鼎完好之時,光是防御陣法就有數十種之多,但卻是真正的畫蛇添足,倒是那一道規則之力,像是化神境的大神通修士注入的,弱是弱了一些,倒也上得了臺面。
一般修煉者,無論正邪,得到了一點寶貝,首先能想到的就是四個用途,是否能增進修為,可否提升道行,如果都不行,那就拿來祭煉攻擊法器,退而其次是防御法器,大多是如此。
這土之精華,拿來煉成法器,稍微煉制也稱得上是一件非凡法寶。
不過在云蘇看來,這鼎的煉制思路卻是錯了,防御陣法刻畫再多也是畫蛇添足,或者說,它根本就不應該被煉制成護身法寶。
“這些土精若是拿來種藥,只需要加入少許,便有奇效。”
云蘇不禁想起了漁陽城的那一株萬年靈藥,雖然跟腳是靈參,出身稍微低了一些,但勝在活得夠久,年份夠老,如果用一點土精將他種下,那得長出多少根須呢。
到時候,炒菜放一點,燉湯也放一點,嘖嘖,味道怕是太好了。
也不知那一老一少在漁陽城住得暖吃得好不,有十兩銀子也應該夠他們生活很長一段時間了,即便粗茶淡飯,也比露宿街頭,遭人追殺強。
此時,八千里外的漁陽城,一個白發老叟正帶著一個綠衣少女,跟著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走在一處巷子里。
那小廝舌燦蓮花,照著手中的一卷圖冊,正在極力吹捧著什么。
“老丈啊,你們想要租房子,算是找對人了,這漁陽城但凡官家的房子,哪有不經我王二手的。
不信你看,這便是我前幾日賣出去的清風小筑,獨門獨戶的大宅院,于鬧市中得一縷幽靜,曲徑通幽,超凡脫俗。
嘖嘖,多好的大院子。
便是站在門外,也是如沐春風一般,這要是住在里面,還不得逍遙似神仙呢。”
王二一邊吹噓,心中也是隱隱有些納悶,這清風小筑也是奇怪,以前陰風鬼氣的,別說在里面住人了,就是站在門口都憋得慌。
沒想到那位蘇先生住進去以后,居然把一處鬼宅打理的井井有條,如今再賣,價格怕是翻數倍不止了。
不過他王二也不虧,這樣的鬼宅賣出去了,中人費是高的很,賣一套抵得過小半年,可惜這一老一少一看就是窮鬼,怕是買不起房宅了。
王二自認為看人眼光很毒,那蘇先生當日雖然帶了幾個孩子,看起來像是逃荒的,但臉上的精氣神卻非常人能比,來漁陽城才多少日子,便從只住得起月租三百文錢的鬼宅,變成買得起宅院的闊綽公子了。
這老弱二人,看著倒是可憐,可惜一老一弱,銀錢怕是不好賺的。
“咦,王小哥,這清風小筑是何人府上?”
白發老叟站在街對面,看著這樸實無華的清風小筑,一時間居然呆了。
身為萬年靈物,最是喜歡毗靈而居,尤其是開了靈智以后,便看不上尋常的山頭地勢了,往往是哪里適合種下自己,便星夜兼程拔腿而跑,欣喜萬分地去種下自己。
這一萬年來,老叟做夢都在想找到一處靈氣充沛,風水又好的山水寶地。
可惜,尋尋覓覓多少年,結果誤入多少險地,反而遭了秧受了罪,好不容易逃了,卻成了喪家之犬,驚弓之鳥,別說找一處寶地了,就是能有個安身之處已經極為滿足了。
然而,今日,他看到了什么。
這惶惶鬧市之中,凡夫俗子們住的地方,居然有這么一處物華天寶之地。
眼前的清風小筑,雖然院門緊閉,看起來和尋常人家沒有什么兩樣,也沒有一絲靈氣外泄,但老叟卻極為篤定,這里面一定是一等一的洞天福地。
他這些年搬了無數次家,把自己種下了無數次,是因為有一種特殊的本事,乃是一門靈通,但凡一處寶地,就算是被上古禁制守護著,他也能隔著老遠嗅到一絲味道。
“唉,當初就是鼻子太靈了。”
老叟想到這里,就止不住想要老淚縱橫,要是不瞎跑亂種,今日也不會淪落到如此下場了。
不過,好歹多了個好孫女兒,倒也值得了。
雖然心中早已暗暗發誓無數次,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種下自己,但今日走到這清風小筑外,卻是又蠢蠢欲動起來,身子發顫,形同抽風。
“爺爺,你…”
綠意小仙兒見狀,不由愁了起來,不好了,爺爺又犯病了,這里可是凡人們住的城池,種在大街上,怕是太羞人了。
不好,爺爺這是真要忍不住了。
少女一急,看到旁邊那凡人小廝,也不敢直接說,運起身上極虛弱的一絲靈力,傳音道:
“爺爺,你,你要忍住呀,這里人多眼雜,光天化日的,千萬不要…”
“啊?哦,哦…”
老者被充滿靈力的傳音一激,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腿已經抖成了篩子,差點就要忍不住在這清風小筑門口把自己種下去了。
這硬邦邦的石頭地面,眾目睽睽之下,若是作出那般老不正經的事情,豈不是丟盡了這張萬年老臉。
稍微冷靜了一些,老叟再次打量起這處宅院來,此地外表樸實無華,但應該內蘊極為豐富的靈氣,而且風水極好,上應九天星辰,下接地水黃泉之處,已經不能用寶地來形容了。
便是門前的臺階和圍墻下的石頭小小路,竟然一塵不染,無風自動地排斥塵垢,隱隱顯出無塵無垢之相。
隱隱間,他猜到了什么,靈根靈藥們故老相傳上古時曾經有許多仙人們居住的洞天福地,能孕出一種極為適合靈藥靈根們生長的環境。
“不應該啊,這鬧市之中,凡人小筑,怎么可能有那傳說中的玄黃寶地?”
老叟使勁揉了揉眼,再看,那種感覺更加清晰了,眼前這院子不得了。
這些日子以來,居無定所,日夜逃命,惶惶不可終日,如今見了這傳聞中的玄黃寶地,哪里還走的動路。
“仙兒,你過來一下。”
老叟把綠衣小仙兒拉到遠處,附耳低聲道:
“好仙兒,快幫爺爺看看,這宅院里都有些什么,我懷疑這里是我族傳聞中的寶地。”
“寶地?不會吧,爺爺。”
“你就看看里面有什么,爺爺老眼昏花看不清。”
這人多眼雜的,老叟哪敢說他懷疑里面是玄黃寶地,要不是一身法力被鎖完了,早就傳音密語了。
小仙兒迷糊無比,爺爺這是怎么了,這里雖然比較安靜,環境幽雅,院子也有些別致,但先是要種下自己,現在又想偷窺人家。
“爺爺,這里又不是野外的靈山福地,貿然偷看人家不好的。”
小仙兒只覺得很害臊,這又不是荒郊野外,可是會住著人的,偷看人家太害臊了。
“算是爺爺求你了,你就看一眼,就看一眼,比如里面危不危險,這樣行了吧。”
“那,那好吧,我就看一下。”
小仙兒拗不過爺爺,為難地扭過頭,兩只如細節玉蓮藕一般的小手抬起,捂住眼睛,只留出一道縫隙,朝那清風小筑望去。
“咦!”
“仙兒,你看到了什么?快告訴爺爺。”
小仙兒捂著臉,左搖了搖,右晃了晃,嘗試了好幾次,最后訕訕地放下兩只小手,如釋重負,微微嘟嘴道:“什么都看不見。”
“什么都看不見?”
老叟頓時懵了,不應該啊,自己是天生鼻子靈,也不知道從哪里得的靈通,但仙兒可是跟腳嚇人,就連古修禁制都能看穿,躲在山腹地底的洞天福地也逃不過她的眼睛,不然這次也逃不出來的。
“真的,爺爺,我們走吧,別人還等著呢,反正什么也看不到。”
老叟無語凝噎,我的好仙兒,傻仙兒呢,正是你看不到,里面才更有問題呢。
一時間,在風險,危機,機遇,還有雙腳走不動路的踟躕猶豫之間,老叟猛一咬牙,下了決心,快走幾步,對那王二說道:
“小兄弟,你方才說這對面的府邸也是要賣的?”
王小二看了他一眼,輕咳一聲:“自然是賣的,店宅務司的報價是一千兩。”
“…”
“當然,也可以租的。”
“那租又是如何?”
老者想了想兜里的九兩多銀子,忐忑卻又帶著些期待問道。
“不多不多,一個月二十兩銀子便夠了。”
“…”
王小二是何等人,眼光賊毒的店宅務司中人小二,自然知道這老頭是看上了這一帶了,清風小筑是蘇先生買下的了,對面這高墻大院的大宅子豈是一般人買得起的,以前住的人是何等尊貴,店宅務司也不過是代為租賃掛售而已。
不過,本著不放過一個銅錢的做人本分,他還是拿出了撒手锏。
“喏,那里,清風小筑左側隔壁,那一間臨街小戶,兩間屋子,里面還有個可以做飯的小隔間,若是買下,作價才五兩銀子,若是租便更便宜了,一個月一百文錢。”
老叟聞言,頓時眼前一亮,渾濁的老眼也放出了光芒,那便住這里了,大隱隱于市,毗靈而局豈不快哉,只是不知那清風小筑的鄰人是否好說話,以后能偶爾去坐坐也好。
“如此,老朽便租這里吧。斯是陋室,毗靈而居。”
王二聞言,卻是腹誹道,明明窮得很,還毗鄰而居呢,是不是嫌住的離人家太近了。能和蘇先生挨著住,怕不是你這乞丐一樣的老頭多少世修來的福氣。
下一刻,王二也微微一愣,自己為何有這樣的想法,他租他的,自己拿自己的中人費,管那么多做啥。
許是因為那蘇先生給人的印象太過于不凡了吧,又是自己經手買賣的,聽不得別人背地里的一絲一毫嫌棄,也不知是何方的大家公子,又或者是文人高士吧。
云蘇自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戶鄰居,平日里甚至不知道清風小筑所在的那一條斷尾巷里住著幾戶人,完全沒有關心過。
此刻正站在一處矮山之上,伸手一招,面前就多了兩樣東西。
兩張石床,上面躺著兩個睡得稀里糊涂的山精,正在砸吧嘴,夢里全是雞鴨魚肉。
“醒醒,起來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