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將士紛紛領命。
隱隱的,章邯覺得李信太過急迫了些,至少,秦國在對滅國大戰中從來沒有限定過時日,但眼下,眾將士都紛紛吼出了年末滅楚的壯言。
這也都是被李信的勃勃雄心所激發,大覺痛快而壯軍威士氣。
一吼之下,盡成了全軍的口誓。
以章邯的想法,當此之時,李信應該倍加冷靜。
譬如王翦,往往是將士越激憤求戰,他便越是冷漠,至于國公蘇劫,那是如棋手博弈,智詭皆防不勝防,當做他論。
目下,李信不然,于全軍一起火熱,又處處急迫下令。
可若是換作他章邯,如今輕兵占領了汝陰如此重要的幾座城池。
當靜觀其變,大建壁壘,在看看楚國的動向,再作他謀,根本不急于一時,一旦壁壘建成,有了安陵為后援,這個淮北就等于直接是秦國的了,楚國的國都等于日日夜夜都被威脅著。
時日一久,楚國朝堂定然大亂,可謂是人人夜不能寐。
當可滅國!
然則,疑慮歸疑慮,章邯作為副將,寧肯相信自己眼光有問題,也斷然不敢將疑慮去和主將爭辯,畢竟,李信是秦軍新銳大將中極為出色的一個,更是多年隨國公麾下征戰,涂亂其心,絕非他副將所愿。
如此。
李信的榮耀在大戰之先已經光華閃爍了。
飛騎一日一夜,李信鐵騎大軍激昂著遮天蔽日的煙塵,次日無后隆隆卷進了平輿地界,夕陽之下,遙遙王翦平輿城投飄動的纛旗于蠕動的兵士。
秦軍振奮了。
遍野呼嘯夾雜著戰馬嘶鳴,在震撼大地的隆隆馬蹄的沉雷中如同長風激昂。
此時,中央目睹馬隊堪堪勒定,云車頂端的軍令大纛旗剛剛升起,云車下第一通戰鼓尚未落點。
前軍的一萬鐵騎便驟然發出驚天動地的吼殺聲,狂飆巨狼般的卷向了城下。
所有這一切,都在廣闊的原野極為流暢的爆發著。
這便是秦國的銳士!聞戰則喜。
將嚴酷的大爭當做壯美的人生,以建功立業追求者不朽的生命。
直到李信登上云梯令臺,第一波鐵騎已經卷到了城下,后陣大軍也已經萬箭齊發。
就在此時。
遠處,傳來飛騎斥候高聲軍報:“稟報進軍,章將軍已占據寢城!”
李信聞言,頓時大喜,心道:“如此快?”
飛騎斥候頓時送上一份簡筒:“此乃章將軍密鑒!”
李信此時,已然是大喜過望,這攻城最大的幾個城池,比他想象中的都還快速,只要,攻下了平輿,便可可以和寢城形成掎角之勢。
隨即說道:“讓章將軍哎寢城休息一日,立即構筑壁壘,以為城父會軍之屏障。”
一個時辰后。
平輿的城樓上,居然直接飄起了白旗。
前方斥候再次傳來旬報:“將軍,平輿不甚抵擋,便已投降了。”
李信大手一拍車攆的橫木,“好!”
頓時,李信下令入城,準備修整一夜,明晨直下城父!
等到李信來到了平輿之中,忽然對身邊的楊端和說道:“項燕主力未顯蹤跡,兩軍決戰定然在城父鋪開,不可大意。”
此番,在章邯的稟報下,這寢城和平輿都是不戰而降。
這讓李信頓時心頭升起了一點點疑惑。
也就是說!
二人都沒看到楚國主力大軍。
等到李信稍微安頓了下來,便直接打開了章邯的密信。
密信中主要說了兩件事,第一,是寢城不戰而降,但是,城內卻沒有囤積糧草輜重,似乎根本就沒打算抵御。
其二,蒙武派遣了斥候喬裝成了楚人模樣散開探查,得知楚軍真正的主力似乎在河谷地帶秘密隱藏了起來,但是不能肯定。
然而!
章邯的結論是,平輿和寢城兩地以同樣的方法降秦,說明楚軍已經有了統一的部署,而能統一駕馭楚軍者,目前只有項燕。
兩地守軍不撤,似是在誘惑秦軍繼續在此地繼續作戰,兩地守軍不戰而降,似乎又在保存人力,畢竟,楚軍做了秦軍的俘虜,還是有能再度成為楚軍,果真如此,項燕便是逆伏汝陰要塞,很可能有蓄謀已久的計劃。
章邯該說的,還是在信中都說了。
李信看完,頓時笑道:“將軍多慮也!楚國所謀,無非效仿當年,莊薺暴秦而已,當我大秦軍馬,可是莊薺可比?”
楊端和說道:“將軍當謹慎為上。”
李信說道:“即便如此,我軍一法便無二慮。”
李信繼續說道:“將平輿,寢城,城父三城連城壁壘,形成犄角,派出少量守軍,大部隊人馬直接閃電下壽春,而不入城,必能逼出項燕主力,于壽春城外決戰,而我秦軍有三城為要塞,到底誰是甕中捉鱉,尚未可知啊。”
李信自然也想到了項燕的計劃。
我不入城,可進可退,秦國連戰連捷,士氣正盛,一點于楚軍主力碰面,必然如雷霆之勢,將其覆滅。
旬日之間。
情勢已然非常清楚了,秦軍主將李信欲一舉滅楚,又得知了,楚軍倉皇撤軍不及,全然沒有戰心,然而,在城父之戰中,楚國已然不戰而降。
因此,全軍上下,包括章邯,都認為,楚軍瀕臨潰散。
此番,李信欲輕兵疾行,直接拋下了堅甲重陣,單獨以鐵騎大軍閃電南下,想要打通汝陰最后一道要塞,汝城。
整個壽春便算作是暢通無阻了。
然而。
項燕帶領一干楚國將士來到山頭。
說道:“目下秦國兵力分布是,占據三城,大體分流秦軍十二萬上下,主將李信所率的主力步騎兵大體只有八萬,反之,我軍大有充實,淮南軍于江東軍已經開到,且一路秘密北進,沒有露出行跡,惟其如此,我軍已然可戰了。”
楚將們聽完,憋屈多日的心意涌上心頭。
也就是說,如今秦國的二十萬大軍,被分散開來了。
項燕頓時下令道:“今夜三更,全軍輕裝,秘密東進駭下。”
“遵令。”
大軍開向的駭下,是項燕為楚軍選擇的秘密匯聚之地。
此地方圓百余里,層層山巒迭起,鋪展之態頗似階梯,當地百姓便將山巒階梯之下的河谷地帶稱為駭下,此地一道水流,人言稀少草木茂盛,一片片河谷交錯分布在彎彎曲曲的山巒之間,十萬大軍駐扎在這里根本就難以被法決,項燕確信,只要楚軍秘密進入駭下而不被法決,以兵力對比,已然便超過了李信親率的主力,已然有了八成勝算。
項燕看向項梁,說道:“破秦壁壘,誰看披堅執銳?”
項梁站了起來,拱手說道:“必然是我部八千江東子弟兵!”
諸將散去。
項燕將項梁留了下來,頓時面色沉重了幾分,項燕說道:“秦軍壁壘,大體各有萬余人馬,八千壯勇圈里一戰,該當可為,不過,父親今日留下你,便是想和你說,楚軍有兵二十余萬,既須全數參戰,打起仗來,又不能當真以為有二十萬兵力來籌劃,你可知為何?”
項梁微微點頭!
項燕說道:“楚軍種種掣肘多生,更兼對秦久無勝績,初戰必多有畏秦之心,于秦軍銳士一戰,若無必死之心,只怕小勝都難,若無勝戰,則楚軍休矣,項氏休矣。”
項梁聽完,頓時血脈一張,說道:“父親,項梁于江東子弟兵決以敢死之心沖壘,不使我項氏蒙羞。”
看著英姿勃發的兒子。
項燕不禁淚光朦朧了,回身一抹淚水。
緩緩說道:“給江東子弟們說明白了,此戰若死,人皆于江東故里建造烈士石碑,以彰其功,以顯其榮,此戰,與其說是為國一戰,不如說是為了江東子弟兵尊嚴一戰,八千子弟為敢死之士,上報軍功之日,卻只能是全軍將士,否則,王族子弟,老世族子弟蜈蚣,廟堂世族便會幸存顧忌,必不能全力支撐楚軍,舍生報國,無以記功,寧不令人寒心?若不以壯士尊嚴鼓勵,江東子弟兵尸骨還鄉之日,何以面對江東父老?”
項梁頓時痛徹心扉。
這些子弟兵,可以為國而戰,即便死了,國家也給不了他們功勛。
因為,楚國是復雜的。
項梁,猛的保住父親的肩頭,強忍著哭聲和哽咽。
驟然之間,項燕閃過一念,今日一別,很可能便是與這個兒子最后的相處之日了。
項燕忽然說道:“項梁,給我記住,戰后若是生還,第一要務…”
項梁頓時說道:“父親,我最年輕,再說,大哥二哥的兒子便是我與三個的兒子!!!”
項燕頓時點了點頭,道:“羽兒,是我們項氏的希望,絕不可讓他出了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