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一愣,還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頓時拍案道“一個區區縣令,安敢如此大膽!”
李斯笑了笑道“在大王眼里,一個區區縣令,確實算不得什么,但是,懷夫人只是一個商人,以商人對抗秦國六百石的大吏縣令,這不就是和秦國作對嘛,一旦被此人抓住利用,蓋上謀反的名義,懷夫人一族必然受難,而且,以夫人性情之溫和,屬于尊法的秦民,別說是縣令,就是縣長,懷夫人也不敢和其作對,所以,此次懷夫人準備入咸陽定居,便是為了徹底的躲避開,這些事情,不過,以臣看,即便懷夫人來了咸陽,這個麻煩,還未必真的能解決。”
嬴政怒道“寡人還真想看看,這個縣令是不是還要殺到咸陽來。”
李斯搖頭說道“懷夫人性情溫和,熾縣之富庶可謂冠絕巴蜀,百姓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懷夫人之功定然遠遠大于縣令,然而,懷夫人雖走,但其族人還在,其后,此人必然會拿此作為要挾,懷夫人一介女流,怎會想得如此之遠,自然也都是走一步,看一步,能避則避。”
嬴政在案前皺著眉頭。
心中一片惱怒。
嬴政伸出手指,指了指巴蜀的方向,道“那…此人…怎么弄。這,寡人也不好直接…”
李斯笑道“太傅已然命黑冰臺前往了熾縣!此人如此品行,豈會沒有什么罪行。”
嬴政長舒一口氣。
道“好,做得好!”
李斯又問道“大王,巴縣之事,即便拿了縣令,也只是治標不治本啊,大王若是真心要幫助懷清,單單做這些怕是不夠。”
嬴政不由問道“那寡人怎么辦。”
李斯微微低頭,問道“今日,巴蜀巨商們可謂是為國排憂解難,出人出錢,為何大王賞賜四大鐵王,承諾賜爵,為何偏偏不言懷清夫人?”
嬴政道“這?非是寡人不封,而是,怎么封?商君之爵,農爵,也都不適合女子,寡人只是沒有定奪罷了。”
李斯想了想,說道“懷清夫人既為典范,又于大王淵源相似,大王既有心重賞,何不賜其為良人爵!有了良人之爵位,巴蜀誰敢和大王搶人…誰敢和大王作對?夫人也必然對大王感恩戴德啊。”
嬴政深吸一口氣。
不可置信的喃喃說道“什么?良人!!這不是…”
書房中,頓時彌漫這裊裊香煙。
繞著梁柱緩緩升騰。
大秦女子爵位,便是以少子,長史,七子,八子敕封。
若是再往上,則是成為良人,美人,王后。
李斯見嬴政猶豫,頓時接口說道“以懷夫人之功勞,成為良人,才算名實相副啊。”
嬴政站了起來,看著李斯,說道“你啊,你啊,你和太傅,到底想做什么啊。”
嬴政沒有反駁,這一點,李斯心中也是詫異不已。
嬴政有些惱怒,但心底深處,也有些祈盼,繞著李斯走了兩圈,然后一揮衣袖,走出了暖閣,留著李斯一人站在那里擦汗,隨即屋外飄來一道聲音,“準了!!”
李斯大喜,對著空置的王位稽首道“臣,謹遵王命!”
次日一早。
李斯,趙高聯袂,來到了武侯府。
身后,還有一干內官及虎賁軍。
侍女更是捧著冊書,綬帶,垂著腦袋,不疾不徐的來到了武侯府正殿。
此時。
陸采薇一見李斯,問道“廷尉今日未曾上朝?”
此時,眾人哪里猜得到嬴政的心思,特地等到蘇劫上朝后,李斯才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
李斯道“見過夫人,李斯受王命而來,不知,懷清夫人可在?”
陸采薇等人頓時瑩然一笑。
不多時。
烏惈,卓王孫,四大鐵王,以及還在納悶中的懷清紛紛趕了過來。
眾人來到殿前,見到李斯已然站在堂首。
紛紛稽首道“下臣,見過廷尉!”
李斯微微點頭,將目光看向端莊典雅的懷清,立刻正色說道“懷清接詔!”
四人一聽,頓時渾身一個激靈!
孔越一見,頓時心下狂喜,隨后,只見卓王孫等人也都紛紛意會了過來。
“這?大王要賞懷夫人了。”
“賜爵了?我就說大王怎會忘了懷夫人。”
“老夫覺得,或是其他事,絕非簡單的賜爵。”
懷清驀然抬首,心頭如波濤翻滾,此時秦王的恩詔,也是來得過于突然。
只得盈盈一拜,道“民女懷清當下。”
李斯看著懷清,從趙高手里接過巨大的王令,說道“民女懷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家亦不訾,孤寡以十六載,能守其業,用財保民,于秦,功圩其主,當名顯天下,今特封巴縣懷清為大秦良人,綬帶封冊,以入贏氏宗廟,賜名,秦清,秦清接詔。”
孔越等人聽到這里。
nbsp;先是錯愕,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然是狂喜不已。
良人?
秦王封的良人?
一個個頓時大聲道“我等恭喜夫人!”
烏惈等人不由看向孔越,暗道“果然,這姜還是老的辣啊。”
“咸陽半客!!好一個咸陽半客啊。”
烏惈也是羨慕的不得了。
頓時覺得九原君有點不香了。
良人雖然不比九原君,聽起來顯赫,但是,這可是王上身邊的近人啊。
這些,對他們這些商人來說,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秦清即便在如何淡若,此時,也實在抑制不住內心的波瀾,喃喃的道“良人?”
見到秦清呆在那里一動不動。
孔越頓時道“清夫人,還不接詔,這可是大王的王命啊。”
李斯笑道“此乃大王為了表彰夫人的功績,還請夫人接過!”
李斯嘴上這么說的是功績,其實心里,到底是什么,作為嬴政的近臣的他,君心如何,他自然比誰都清楚,有些事,別看嬴政現在是一再遮掩,日后便可慢慢獻出端倪。
秦清起身,緩緩伸出手,接過李斯手里的詔令!
一時間。
趙高李斯,紛紛行禮道“我等恭賀秦夫人!”
秦清面露復雜之色。
趙高這才笑道“夫人,還請隨我一同入宮吧。”
秦清頓時不解的問道“為何要入宮?”
趙高等人紛紛笑了起來,李斯才解釋到“夫人是我大秦的良人,自然是要常住秦王宮的,而且大王本就知道夫人要來咸陽定居,如今,夫人又有了這等顯貴的身份,良人不住咸陽宮,難道另尋他處不成?”
秦清完全沒有思想準備。
此時更是僵在那里。
他只是來咸陽避禍,順帶幫助秦國建立鐵廠。
可怎么就成了良人,還要入宮!
孔越深怕秦清拒絕,連連說道“夫人,大秦女爵,但凡良人,在咸陽宮里,便會有一座自己的宮殿,大王如此恩遇,夫人又何必另尋他處,而且夫人乃一介女流,怎能成日在咸陽于我等這些男子為伍,大王這么做,也是為了夫人為善,還請夫人入宮啊。”
卓王孫感慨,道“夫人貴為良人,乃是我巴蜀之幸,百姓之福啊,此事若是傳回兩郡,必然,兩郡百姓必然感恩大王,而且夫人憂心之事,也迎刃而解,日后,誰敢再行下作之伎倆。”
秦清有些膽怯。
陸采薇笑道“姐姐初來咸陽,怕是有些生疏,既然如此,那妹妹和你一同在咸陽宮住一些時日可好?只是妹妹在咸陽宮的宮殿,可遠沒有姐姐這般顯赫。”
朝堂中。
滅楚之事,已然不可更改。
各行署便要將馬鐵蹄,馬鐙,馬鞍的事情提上了議程。
然而。
千鈞一發之際,熊啟卻提出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那便是,秦國長城兩處缺口怎么辦?
一時,朝堂上下,啞口無言。
馬鐵蹄巴蜀本就帶了六萬副來秦國,也就是說,秦國可以在李牧的十萬飛騎之上,在添加六萬騎兵,也算如虎添翼,可以和匈奴一爭了。
只要在短期內,抗拒匈奴在敕勒川一線,便可乘機加緊趕工制作這三件馬械,讓秦國的騎兵越來越多。
可是,一旦匈奴知道不敵,便傾兵攻打易水及陰山南天一帶的長城缺口,那秦國如何對應?
雙方若是在這兩地展開廝殺,秦國便一日不可安寧,匈奴便一日不可安寧。
楚國的戰事,也會一日不能發動。
嬴政看向面前的臣子,不由頭痛,道“此事不決?何以滅楚?”
李信說道“大王,以臣所見,滅楚不需半年,而匈奴卻是長遠之害,若是以長遠之害而規避當下之利,如何可行早日滅了六國,我等便可早一日北上徹底攻打匈奴,與其如此,不如干脆南下,免得躊躇在此,兩受其害!”
嬴政說道“將軍為國之心,寡人深以為然,不過,在寡人心里,寡人并不是擔憂楚國打不下,而是擔憂寡人的在中原的百姓,若無徹底對應長城缺口之良策,萬一,萬一!!!匈奴進了中原,那是何等局面?你們,誰能給寡人這個肯定,匈奴進不來?所以,寡人沒有必勝之法,哪怕就是萬一的可能,都不會冒然去賭這一戰,不是寡人賭不起啊,是寡人不能拿華夏百姓去賭,寡人不怕死,寡人怕秦人和天下百姓被殺,將軍明白了嗎。”
李信一聽。
頓時泱泱退后,拱手道“大王之心,臣心中敬佩。”
蘇劫率先道“大王,此事雖急,但良策豈能立即作定,或許,明日,我等臣子便想到了呢,大王不妨給大家一點時間!臣也要好好替大王去想想辦法。”
嬴政點頭道“好,就如太傅所言,一日,就一日!!你們既然這么想滅楚國,但也得給寡人信心不是?哪一日有辦法安定長城,哪一日定下,哪一日便攻楚!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