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內院。
寢宮中隱隱傳來嬰兒的啼哭,頓時,一陣喧鬧,不就之后,嬰兒再次安靜了下來,李嫣嫣抹了抹額頭,面色有些難看。
朝中已然出現了要立負芻為太子的聲音,如今,宮內可謂是人人皆知。
她這個王后的面色自然不好看。
這不是活脫脫的打她的臉嗎,“王后,國舅來了。”
李嫣嫣聞言,頓時神色一怔,對著左右說道:“將公子們帶下去,沒有本宮的命令,都不許過來。”
二人一見,李嫣嫣終于忍不住說道:“兄長為何才來。”
看著李嫣嫣焦急的樣子,李園這才說道:“太子的事情,現在楚國朝野都在議論,負芻此番在咸陽立下如此大功,已然收獲了不少人心,然而,其背后還有兩廟及儒家,其羽翼可謂是頃刻豐潤,而且,就現在來看,大王已然有些異動,一旦負芻被立為太子,安有我兄妹二人的立足之地。”
李嫣嫣轉過身,說道:“兄長所言,小妹都知,如今到底如何破解當下之局?太子是本宮兒子的,誰也拿不走。”
看著李嫣嫣厲聲的模樣。
李園頗有些詫異,從小,這個妹妹對自己算是言聽計從,現在看來,為了自己的孩子都像換了一個人。
李園看來,也不知是福是禍。
李園深吸一口氣,忽然說道:“妹妹勿急,武侯派人來了。”
李嫣嫣聞言,渾身震動,隨即,眼中露出欣喜之色。
李園繼續說道:“負芻安能想到,我兄妹二人的背后,也有大樹,二廟固然不弱,但我兄妹二人身后有武侯,又有文王廟,而且,我等在暗,負芻在明,以暗攻明,未必不能反敗為勝。”
李嫣嫣頓時問道:“那武侯可有賜下妙計?”
李園微微一頓,看著李嫣嫣冷厲的目光,問道:“小妹,你對你的公子歇,可還有情誼?”
李園的突然一問,讓李嫣嫣頓時退了兩步。
面上青白相交,李嫣嫣頓時避開了李園的目光,說道:“兄長問此事作甚?”
李園冷哼一句,說道:“此話,可不是我問的,而是秦侯問你的。”
“什么?秦侯!”
李嫣嫣有些閃避,說道:“兄長,大王若是要立負芻為太子,黃歇也是我兄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這件事來說,黃歇也應該值得信任,武侯這般相問,于太子之位有何關系。”
李園壓低了聲音,看著李嫣嫣,怒道:“李嫣嫣,你好糊涂啊,虧兄長還以為你有些成長,你可別忘了,你能有今日的地位,成為大王的女人,更是楚國的王后,不是黃歇的功勞,這背后,都是武侯的安排,你若對黃歇還有舊情,即便我們扳倒了負芻,然后呢,我兄妹二人還有兩個侄兒,依舊是黃歇傀儡,秦侯這般問,自然是為了解我兄妹二人之難,如果你對黃歇有舊情,那最后,如何實施計劃?兄長和你,身死是小,你就不為兩個王子著想?”
李嫣嫣頓時僵立當場,問道:“武侯要對付黃歇?可是,對付了黃歇,那不正合了二廟和昭氏的意了嗎。”
李園繼續說道:“你別管這些,兄長就問你一句,你是選擇黃歇,還是選擇兩個侄兒,若是你選黃歇,兄長二話不說,帶著你遠走高飛,遠赴塞外,再也不回中原。”
李嫣嫣頓時明白了過來。
這一刻,他內心深處,終于做了取舍。
其實,這個取舍并不難。
只是,黃歇終歸是他李嫣嫣心里的一道影子。
她李嫣嫣和黃歇有夫妻之實也是事實,而且,熊悍和熊猶的父親就是黃歇。
李園冷聲說道:“如果黃歇,真的在乎于你,你再如何口若懸河,他又豈會將你送給楚王?說到底,他還不是為了他自己和黃邑的富貴,你要記明白了,熊悍和熊猶是熊完的兒子,不是黃歇的兒子,此事一旦泄露,天下地大,絕無半點容身之處,只要殺了黃歇,我兄妹二人,才會徹底安全,不會受黃歇的威脅!才能真正的掌控自己的命運。”
“然后,你如今莫以為自己冷血無情,因為,這便是王室的規則,這便是貴胄的舍棄,你且記住,公器最吞私情,你高坐王后之位,豈能甘如尋常女子之思?”
李嫣嫣端坐在案幾上。
忽然冷冷的說道:“兄長你不必說了,妹妹知道怎么做,誰也奪不走我孩兒的王位,如何扳倒負芻,如何殺了黃歇?”
李園從懷里取出一個盒子!
當著李嫣嫣的面打開,只見四顆裹著鮮紅丹砂的藥丸出現。
三日之后。
黃歇忽聞王后相招,詫異的同時,也有幾分欣喜,不過,很快,黃歇便知道了李嫣嫣邀請他入宮的意思,必然是因為這幾日以來,幾個貴胄大族都在傾力的給負芻在民間造勢。
黃歇剛入宮闈,便見到多了幾分韻味的李嫣嫣。
咋一看,頓時不由失神。
眉目間和杜莎越來越像。
少了幾分少女的優雅,多了幾分雍容華貴。
黃歇低著頭,稽首道:“老臣黃歇,參見王后。”
李嫣嫣神色如常,瞬時站了起來,虛拖一下,道:“太傅不必多禮,今日冒昧邀請太傅前來,乃是本宮有件私事想麻煩一下太傅相助。”
黃歇聞言,頓時道:“王后有事,臣自當效力!”
李嫣嫣看了看黃歇說道:“太傅陪本宮去花園里走走吧,一邊走,一邊說。”
黃歇畢竟是外臣,李嫣嫣不好讓左右退下。
只能去花園。
這樣也能免得人多些嘴舌。
花園處,李嫣嫣讓一眾侍衛和宮女都在花園周圍等候,便和黃歇一同來到了荷塘處。
此刻,荷塘四處已然沒人。
李嫣嫣忽然面色一變,看向黃歇,說道:“公子!”
一聲輕輕的呼喚,讓黃歇心頭更是一顫,似乎面前的人變成了申玉鳳,然而,剎那之間,黃歇便回過神來,說道:“嫣嫣,朝中有我,你大可放心,太子之位,我就是拼了命,也會給悍兒拿回來。”
李嫣嫣搖了搖頭,道:“此事,我怎會懷疑公子歇不盡力,只是,如今朝野上下,無人不在說負芻之賢名,然而,悍兒尚在襁褓,我恐怕,時間一長,此事則變,到時,萬事皆休,事關悍兒,我不得不站出來。”
黃歇一愣,問道:“莫非,嫣嫣你有辦法?”
李嫣嫣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深深的看了黃歇一眼,繼續說道:“嫣嫣本是一尋常女人家,本以為,此生守著幾畝田,便可度過一生,可至從嫣嫣認識了公子歇,如今卻成了楚國的王后,嫣嫣喜悅,又惶恐,在人前看來,嫣嫣擁有著天下最尊貴的地位,然而,這其中的危險,唯有自己知道,嫣嫣雖然是女子,不如公子歇睿智,但也知道,一旦負芻成了太子,豈會容他這兩個弟弟和我,到時,便可輕易的謀害嫣嫣和你的兩個兒子,然而,嫣嫣唯一能依靠的公子歇,卻不可能久在宮中相護,到時,一旦負芻生了歹心,公子歇即便有心相助,也是鞭長莫及,到時,嫣嫣恐怕就再也見不到公子了,你的兒子,也會被他給殺害。”
李嫣嫣著重了一句,你的兒子。
黃歇震耳。
半點說不出一句話來,然而,其面色由白變紅,已然看出了他內心的不安。
李嫣嫣確實說的是實情。
負芻恰好在這個時候出現,本就是為了奪得社稷而來,既然有奪王位之心,豈會容這兩個在世人看來的嫡子。
黃歇看了李嫣嫣道:“莫非,你是想帶著悍兒和猶耳離開壽春?”
李嫣嫣搖頭道:“若是帶著悍兒和猶兒離開,恐怕這一生也回不來了,負芻身后的二廟,多有刺客,論殺人,誰能防備,到時,恐怕嫣嫣走不遠,就會橫死。”
黃歇接著說道:“嫣嫣,你到底是什么辦法,只要你真的有辦法,我黃歇拼了命,也會幫你!”
李嫣嫣忽然殺氣騰騰的說道:“與其被動,不如主動。”
隨即,李嫣嫣將他的計劃全盤告訴了黃歇。
黃歇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的女人。
這還是她認識的李嫣嫣嗎。
黃歇道:“嫣嫣,你,你!!”
李嫣嫣道:“除了這個辦法,沒有任何路可以讓我來選,不是他死,就是我和孩兒亡,再說了,這件事,遲早是要發生的,與其如此,不如趁著負芻在咸陽,我們便可大行其事,到時,大事已定,負芻就算在如何,也遠水解不了近火,不僅如此,二廟也可順便被公子除去,那時,二廟自身難保,誰沾染誰就有罪,到時。昭氏和景氏,也只能苦水往肚子里吞,豈敢橫加參與,到時,這楚國,不就是你說了算!而嫣嫣不就又可如愿以償的回到公子的懷抱,這前后,孰好孰壞,公子自斷。”
黃歇瞪大了眼睛。
李嫣嫣說的話,太驚人了。
而且,膽子也太大了。
這等于是要奪取社稷權柄啊。
黃歇左思右想,背對著李嫣嫣深思熟慮起來。
背后,李嫣嫣的聲音再次傳來,道:“公子歇,你本來就是想通過悍兒掌控楚國,亦讓黃邑千秋萬代,本就已經動了楚國的社稷,這點事情,對你來說,算不上什么吧,嫣嫣雖是女子,但也知道,如今身處洪流之中,不進則退,不生即死的道理,公子歇豈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