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看著老者消逝的背影,心中也是萬分的感激,若不是這老者一語提點,自己怕是就走進了誤區。
頓時心中一陣感慨,這瑯琊山上的隱士何其之多,這隨隨便便出來的一人,就如此了不得。
張良頓時娓娓自語,“張良,你小看了天下之人啊。”
這一刻,張良終于意識到,自己的曾經,只是有了那么一點才學,而幼時有一點才學,長大以后有泯然于眾,素不少見。
張良也意識到,如若長此以往,走向了偏激的境地,自己也必然會成為那泯然于眾之人。
他深吸一口氣,便坐在了石臺前一動不動,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什么了。
而那些投向了燕國,齊國,楚國,魏國的瑯琊山門人其中不少都暗中投來了目光,內心里也都是贊揚不已的!
云靄棲霞之中。
似乎出現一道彩色的觀瀾,這是雨雪和陽光混雜在一起獨特的景致,此時和瑯琊山白雪落瀑,白魚清游極為應景。
沙沙之聲涌現。
被大雪覆蓋的叢林鉆出一個灰色人影,若是張良再此,便可知道,此人正是之前和他一起說過話的灰衣老者。
灰衣人直起了腰背,看起來,也沒有那么拘縷,只見他來到小河邊,用手里的樹枝在瀑布里蕩起一些漣漪,然而那些水潭里的白魚并沒有認生,反而,觸及而來,暗暗稱奇!
灰衣人口中喃喃念道:“這白魚,就好比你張良了,魚固人之所射也,若是,豫且何罪?你若想不明白,你這一身,報仇無望!”
如果張良在這里。
一定會嚇一大跳,因為,從兜帽里傳出來的聲音,并不蒼老,反而,正是韶華之年紀!
兜帽緩緩被其取下。
只見一張青年的臉頰愕然出現,年青又俊逸,嘴角帶著弧度,有些玩世不恭,不過,眸子中似乎閃耀著無數的光輝。
黃石輾轉了幾步,再次走向了叢林深處,順著這條河流,也就是當初,他迷路的那個小河,來到一處峽谷之中,剛剛過了甬道。
只見黃石挽起袖子,挪動了極快不起眼的石頭,石頭挪開,只見極快極為透亮的冰面,冰面照耀著那天上的日光!
隨即,一步步走向了掛滿白雪的樹林,此時,只要一只驚鳥,怕是就可以讓這里開始飄下無盡的雪霧,然而,黃石從衣袖里扒出一些樹枝,走到以個地方,直接插在了地上。
“走你!”
豁然之間,樹木似乎有所搖動。
這一舉動之后,只見此前被他所異動小石頭原本所在位置,冰面和這一方位的霧氣所結合,仿佛驟然改變了霧靄的流光,隨即,天上的日照似乎也變了幾分,將面前看似先前的景致活生生的改變了一點點。
剎那間,原本黃石面前的道路,本被一塊巨石所擋,此刻,不知道是云霧的變化,還是那冰面的折射,那巨石仿佛憑空消失!
準確的說,應該是被光影挪動了幾丈遠。
而露出一條此前所不見的小路。
黃石一見,便笑了起來,道:“不錯,不錯!奇門遁甲!再走你!”
這等手段,若是在普通人來看,怕是覺得是遇見了山里的神仙鬼怪,但是如今在黃石手中就顯得那般的隨意。
其中的道理,說穿了,就不好了。
黃石不再猶豫,順著小路走去,而他的心里,早就飛到了峽谷之中,他想他的師傅了。
白云下而寒潭清。
玄女潔白無瑕的云衣似乎和景致結合在了一起,那修長的睫毛,無暇如玉的臉頰看不出半點情緒,但那美貌無時不刻不震懾著黃石的心頭。
如今看起來。
就真的如仙女下凡,非凡人可以企及!
黃石來到玄女背后,跪地道:“師尊,弟子回來了!”
玄女輕聲道:“可有收獲!”
他本就是一砍柴娃,能有今日,就是因為他的師尊,現在他已經知道,她的師尊就是術士界大能,被尊稱為‘九天玄女’,乃是涿鹿之戰時,黃帝親封的稱呼,傳了一代又一代的玄女,號稱兵家之祖。
沒有玄女相助,也就沒有現在的華夏!
黃石道:“這一代的鬼谷,反其道而行之,怕是已經在考慮后手了,以弟子愚見,此人招攬貴胄后輩,必然是想另辟一徑,從而掌控天下。”
黃石的意思是。
每一代的鬼谷,都是只收平民子弟,從來都不會去收取貴胄。
但是,這一代的鬼谷,反其道而做,他必然也意識到了什么事。
玄女親啟朱唇,說道:“小石頭,天下社稷不管如何去變,但是,從幾千年前開始直到現在,唯一的不變的只有人而已,不管是虞夏商周,還是秦或之以后,掌管這天下,永遠都只是貴胄和他們的后代,鬼谷已經明悟的一點,所以他為了提前布局,才會如此去做。”
黃石有些疑惑,問道:“天下永遠都是貴胄的?”
玄女轉過身,看起來,似乎時光在她的臉上都被禁止。
玄女說道:“從周天子分封諸侯以后,天下諸侯一百余,直到現在,敢稱諸侯非秦楚趙魏韓齊燕,這些人,哪個不是周天子時期貴胄,而周天子也是商的貴胄,往之千年,莫不如此,得貴胄者得天下,此乃必然。”
若是蘇劫這個后世人再此。
必然會非常贊同玄女的話。
何止是如此,哪怕就是西漢,在到東漢末年,隨之三國亂戰,直到歸屬晉朝!
這其中,不管你是哪個牛人,要想打到哪一個地方,首先要做的,都要去安撫當地的豪強,當地的貴族。
而且,貴族間的關系,從四世三公的袁氏開始去算,在算荊州大族,東吳大族,他們幾乎每一個人相互之間,都有著各自的叔伯兄弟關系,天下永遠都是他們這個小圈子手中在交替,那是后世人遠遠無法想得到的。
而此時。
玄女說的鬼谷行事,真正的目的就是在這里。
如果秦國贏了天下,那怎么辦,那鬼谷只能未雨綢繆,掐準和秦國敵對的貴族,便總有推翻秦國的辦法。
當今大勢之下。
鬼谷和瑯琊門下,已經不能按照歷代先前的鬼谷做法去做了,那個簡單的培養人才,出仕用以左右各國的目的。
黃石點了點頭道:“鬼谷怕是根本就看不上那些公子的才能,只是看中,他們背后的勢力罷了,可惜這個姓張的小子,居然還在如此得天真!白龍魚服,果然是白龍魚服啊。”
玄女聽黃石這么一說,立刻問道:“白龍魚服?還有人能這般入你的眼!”
黃石微微一嘆,點頭道:“如今一想,此人的一番話,雖然聽起來發人深省,也確實有一定的才智,但此人的一番說話,卻和鬼谷一門背道而馳,于當代鬼谷更是道理相駁,可他偏偏還要入鬼谷門下,理念不同,如何能成呢。”
玄女說道:“他說的什么,讓你覺得有可用之處呢。”
黃石說道:“此人在垂云峰,提到了各國的變法,其之見解,發乎由心,可見卻乃驚世之才,若是總結的他一番言論,也就是十一個字,國治,斷家王,斷官強,斷君亡。”
玄女也不由側目,眼睛似乎看向了垂云峰的方向。
黃石隨即接著說道:“按照他的意思,其治國不在重貴,而是在重民,這一點和鬼谷卻是恰恰相反。”
“這番話的意思,在小石頭來看,便是若是民眾都能判斷是非,國家必強,若是官員按照法制能判斷是非,則國強亦強,但,若是非只能由君王和貴胄來決斷,則國必衰,所以,此人認為,強國在民心,并非君王獲得的民心,而是,那些良善的民眾在國家之中求法護法之心,唯有此心,其國必強也,而所謂貴胄,也未必不堪能破,這一點,小石頭和張良的看法一樣,所以,也多想了一些,還請師尊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