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劫鏗鏘之言,讓嬴政聽完也不由心臟狂跳。
黃歇,春申君,楚國的令尹,但此人名為令尹,行的卻是楚王的權利。
黃歇若是死了,楚國全境,必然會出現極大的動亂。
那陳郢就更不用說了,那是楚國的國都。
楚國若是國都被占領了,那離滅國也就不遠了。
嬴政咋舌的問道:“太傅之意,是欲殺黃歇,還要攻打陳郢?”
蘇劫鄭重的說道:“黃歇若死,便是惑亂楚國之根源所在,至于再奪陳郢,臣心中已有計策,必將為秦國拿下此城,到了那日,大王便可一舉東出,天下再無抗手了。”
嬴政聽到這里,都熱血沸騰。
要是真的入太傅所說,把考烈王的陳郢給拿了下來,那秦國何懼楚國半點,所謂的山河廣袤之強的范式,也被秦國所破。
嬴政問道:“那,那太傅準備如何行事?可要政兒相助!”
蘇劫笑道:“這一次,楚國作為約縱之國,侵犯我秦國之土地,諸國皆有賠償,既然如此,豈可少了楚國,否則,我秦不被天下所恥笑?以臣之意,大王派遣使者前往楚國陳郢,向楚王討要割地賠款,到時,臣自有辦法,殺了黃歇,奪了陳郢。”
嬴政內心狂動,難以平靜。
就這么簡單?
也太突然了。
當然,他知道,太傅說的容易,但這背后肯定隱藏了無數的謀劃和計策。
嬴政問道:“太傅以為,何人可為使!?”
蘇劫飲了一口酒,道:“此計此言既然是臣說的,自然是交給臣了,大王以兩國國書為約,讓臣前往楚國為特使,其余之事,等臣去了楚國,便會按計行事。”
嬴政和趙姬相互看了一眼。
太傅要去楚國了!?
頓時猶豫了起來。
蘇劫看出二人的心思,道:“臣此去用不了多久便可回來,大王和太后不必擔憂,但是,臣去之前,有一事相托。”
嬴政問道:“太傅但有吩咐,政兒必將全力達成。”
蘇劫點頭道:“其實大王已經做了,那就是,一定要奪取魏國的朝歌!此乃弱楚關鍵所在!”
朝歌!
嬴政道:“朝堂上,我讓魏國獻出朝歌,就是為了要挾楚國,既然對太傅如此重要,那魏王如果不答應,寡人就派兵奪取,他魏國無義在前,我秦國興兵討伐,名正言順。”
蘇劫道:“那就再好不過了,朝歌連接著衛國,而衛國的衛王角是陳國人,陳衛不分家,大王一定要記住,此乃弱楚之計,不可有失。”
酒過三旬。
嬴政和蘇劫對趙姬告退了一聲,便攜手離開了甘泉宮。
趙姬的神色忽然昏暗了幾分,依靠在門檐下,看著蘇劫緩緩離開的背影。
下邳。
清晨!
城外數十里,村里不時傳來幾聲牛羊喚犢的叫聲和幾聲狗追趕牲畜的吠聲,整個黃村籠罩于輕柔的煙霧之中,朦朦朧朧。
之所以黃村霧氣彌漫。
是因為村落的西北兩面是延綿數百里的山川。
山上樹林茂密,溪水潺潺,山下,是一片綠毯似的稻田,田邊是一個湖水碧綠的荷塘。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忽然出現在了山腳下,少年面貌沉穩,身材頗為高大,隨意穿著一雙破爛的草鞋,身上的衣衫寸縷不整,不知縫補了多少次。
手上的斧頭已然有些發黃。
背后的竹簍空空如也。
少年進入山林之后,熟練的踏上了林中小道。
少年左顧右盼,仿佛在尋找下一步要去的道路,少年自語道:“往東走!”
日出拂曉,率先驅散東北的山霧。
半個時辰后。
少年一斧頭砍斷了茂密的干樹枝,將其有序的分成了幾段,整齊的放在了身后的竹簍。
不知過了多久。
已然艷陽高掛,即便是在密集的山林中,都升起了幾分悶熱。
此時,少年的肚子開始叫喚,感覺也砍得差不多了!
少年認準了來路,剛剛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天上的掛起了一片烏云,遮蔽了原本的烈日,很快,一陣涼爽從天邊席卷而來,讓少年一陣舒緩。
不過很快,少年就遇見了麻煩。
因為下雨了啊。
“先避雨吧!”
少年叨念了一會,找到了一處凹土,便藏了進去,這里遮蔽了突如其來的雨!
凹凸中,少年拿出一塊餅放進了嘴里,渴了就接了點雨水吞了下去,很快,饑餓感便盡數消失!
少年撥開遮雨的枝葉,看了看外面大雨,嘆了一口氣,“不會吧,又要在山里過夜?”
少年一陣困意襲來,便昏昏睡去。
等到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然掛起了芊芊新月,青濛的月光看著這座被松林遮蔽的山林,少年借著月光往高處爬了幾步,遠處,黑沉沉的山峰被陰影所籠罩。
因為不敢睡去,只能找了一個高大一點的樹,爬了上去,用來躲避山中會突然出現的猛獸。
一夜無事。
次日,沒有想象中的烈日。
反而整個山中升起不可視物的濃霧。
少年從樹枝上爬了下來,看著模糊不清的山路,擾了擾頭,嘆氣道:“山中這等大霧,恐怕很容易迷路啊!”
少年心中頓現幾分焦急。
昨夜一夜未歸,兄長恐怕都急壞了。
想到這里,少年心生一計,他看了看手中的斧頭,便邁步朝著認準的方向下山,在大霧中,每走幾步,就在樹干上使勁的砍了幾下,留下了標記。
幾番輾轉下來。
少年徹底迷失了方向,唯一的辦法,就是順著標記回到原點,否則,等到大霧散去之后,根本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少年放棄了。
只能提著斧頭,緩緩的在大霧中回走。
此時的山水分外迷人,卻提不起少年的半點興趣。
因為,他被困住了。
想到每年都有人迷失在山中,傳言這些人,最終都會被猛獸給襲擊,等到村里的人入山尋人,十有八九是沒有下文了,念及這里,少年充滿了恐懼。
少年愣神的時候。
在尋找下一個標記的時候徹底迷失了方向。
少年喃喃道:‘完了!完了!兄長,小石頭要死了!’
少年蹲在地上,眼眶微紅,心道若是在等到晚上,恐怕就活不成了,不走是死,走也是死,道:“不行,不能這么任命!”
少年提起斧頭,便朝著霧靄深處走去。
一個時辰后,少年根本不知自己在哪里。
隱隱聽到一處水聲。
少年頓時來了精神,有水,只要順著水流往下,便可出山。
可是,等到少年往水聲的方向行去的時候,卻忽然在一處山林下,看到了兩個人影,一個人影拘縷著身體,看著面前的棋盤。
另一個白衣如雪,眉心有一點殷紅,兩眼如清清綠水,尖尖的下巴猶如夏荷的尖角,白色的霧靄將女子襯托出裕裕仙氣,根本不像凡塵的女子,在小石頭眼里,比黃村里的春花要美上幾萬倍不止,此時,白衣女子在霧靄中浮現,白玉一般的手指挾著一只白色的棋子,雙眸看著面前的棋盤一動不動。
良久,才將白色棋子落在棋盤上。
小石頭見仙女動了,這才喃喃的感嘆道:“這是瑤池的仙女嗎,居然是活的!”
老者和女子仿佛都沒注意小石頭。
繼續下著面前的這盤棋。
小石頭兩眼根本就無法從女子的臉上的挪開,他覺得自己在做夢,世上怎么可能有這樣的女人。
不過,本能的,小石頭提著斧頭,輕輕的朝著二人的棋盤走來。
等小石頭靠近,他在繼續打量著女子的容姿。
他努力的平復自己的心情,深深的吸氣,似乎要將濃霧給吸進身體里,這么近的看,這女子就像是一幅畫。
人間最美的事物都比不上這女人的萬一。
小石頭忽然將手中的斧子背到了身后,他怕面前的女人誤會,忽然又覺得不妥,于是將斧子一扔,丟在了不遠處的草叢里。
女子和老者依舊沒有看小石頭。
而是一人一子,在棋盤上博弈,空氣中,只剩下了落子之聲。
小石頭大多時間都是在看女子,剩下的時候,就是在看棋盤,他不懂棋,但隨著時間的延長,他發現,兩人都是要想很久很久,才落下棋子。
直到天再次隱隱要出現黑幕。
女子這才轉眼看了看小石頭,隱隱露出微笑,讓小石頭整個人都快蒸發了。
小石頭正要說話。
卻發現一陣眩暈,倒在了地上。
此時,老者和女子也都將棋子放好,紛紛將目光撇向了小石頭。
老者問道:“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這孩子能成嗎?”
女子搖搖頭,出言說道:“就是因為他看似普通,所以才有成事的一線希望,若是不普通,蘇劫一眼便知他的根底,將他殺害。”
老者道:“可是,一旦這孩子受你衣缽在行出世,必然也是驚世之才,那時候,你又如何瞞得過蘇劫?”
女子道:“世間萬物,皆有因果可循,他若出世,便讓他斷了和我的因果,蘇劫如何得知他是我的徒兒。”
老者問道:“玄女要如何斷?”
女子看著小石頭,說道:“一代而亡,代代相傳。”
閣老愣了半天,才道:“玄女這一子下得讓老夫都不由膽寒啊,看來,在玄女眼里,秦國也必然會被蘇劫和嬴政所統一,你是想讓這個孩子,再去找一個人去推翻秦國?”
閣老心道不可思議,見女子沒有回答,這才感嘆道:“只有如此來做,這個孩子便永遠不會被蘇劫所發現,這就是等于斷了你和這孩子未來的門徒之間的因果,對嗎?”
這個孩子,還不是最終的棋子!
而是這孩子的徒兒!
玄女眸光如清水。
也并未出言繼續說下去。
老者幽幽一嘆道:“蘇劫還未成事之時,我便見過此人,可謂天下古往今來,天下一奇都不足以形容此人的才智,這一次,老夫也沒想到,他居然覆滅了黎民道統,可是,以老夫之見,你不應該與他為敵啊,畢竟,天下非一人之天下,玄女為何要這么執著呢。”
女子面露復雜,這才說道:“我并未與他為敵!”
女子沒有繼續解釋!或許也是不想多說。
不知道山中過了多久。
小石頭悠悠轉醒,四處的霧靄依舊沒有散去,讓小石頭以為才酣睡了一小會。
而此時,白衣女子和老者繼續在下棋。
小石頭精神俱佳,看著他心里的‘仙女’,便起身從不遠處,搬來了一個石頭,坐在二人的身邊,也投入到了棋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