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熊的一句話,點燃了整個朝中,既然長安君早就說要援軍了,但是呂不韋卻從來是只字未提,很顯然,和之前說的剛剛知道并不相符。
呂不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但是宗室的人都無法淡定了。
說好的大捷呢,說好的戰局城池立于不敗之地呢。
那是他們贏氏一大股力量啊,上到將軍下到都尉,都是贏氏的族人。
頓時朝堂中吵了起來,一個個看向呂不韋,面色憤恨,一個個出言相問,怒吼不止。
呂不韋依舊強忍著淡定,高聲,道:“大王,楊熊乃一人之言,將此過失全部推脫給老臣,如何讓人信服?而且,屯留若是傳信回關中,首先要過你函谷關,楊將軍身為主將,卻在既然你來朝堂重傷老臣,其心可誅。”
內史肆頓時惱怒,道:“楊將軍,慎言。”
楊熊現在哪管得上內史肆,只是將目光看向了蘇劫。
見蘇劫微微點頭示意。
楊熊這才從懷中取出一份竹書,高聲道:“本將有沒有冤枉丞相,可不是臣說了算,這是長安君命人送來的檄文,末將知道事關重大,只能親自將其送來咸陽,大王一觀便知。”
“什么?檄文?”
“怎么會是檄文。”
宗室已經有老臣驚呼了起來,長安君的檄文,這是要謀反嗎?龐毅等宗室等人連連跑了出來,紛紛跪了下來道:“大王,長安君絕對沒有謀反的意思,請大王明察,大王明察啊。”
“我贏氏絕對不會自相殘殺。”
“大王,長安君一定是受了奸人的迷惑!”
王龁,藨公已經面面相覷,眼前發生的事情已經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現在的情況已經升級到了一場政變。
嬴政看著求情的宗室。
現在,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太傅要替他去背上弒弟的名聲了,就是為了讓他來安撫這些朝臣,日后,目的便是讓史書上記的是他和成蛟是兄謙弟恭。
可是,不殺了成蛟和呂不韋,這秦國的朝政,就無法拿在手上。
天下一統的大業就不會盡快達成。
那些心存幻想的臣子,就不會徹底的歸他嬴政。
此時,呂不韋等人頓時看向楊熊手中的竹簡,是檄文!
呂不韋頓時心中明白了,他終于明白了。
王單,是故意讓成蛟謀反的,他也終于想起來了,王單提醒過他,等成蛟謀反了,就會順便將他是嬴政父親的事情公之于眾。
呂不韋自然清楚,這個時候秦國就會大亂,但是,亂又怎么樣,只要讓嬴政知道,又能控制秦國,就是函谷關外丟個干凈又如何,我秦國還能打回來。
要公布,自然是檄文最合適!
那個時候,宗室知道又怎么樣,我呂不韋就是嬴政的父親,嬴政敢殺自己的父親嗎?等自己坐實了嬴政的父親,宗室的實權將領這一次都被調到了屯留,還謀反了,只要自己一句話,嬴政會留下這些宗室的臣子繼續在朝堂嗎。
那就是易贏而為呂!
而我呂不韋的勢力也不小啊,也不怕宗室。
至于蘇劫,那是終于嬴政的,嬴政都要殺宗室,蘇劫豈敢違抗。
呂不韋反而淡定了下來。
趙高低著頭,冒著汗,將楊熊手里的檄文取了過來。
嬴政揮手到:“你給寡人念,當眾念!”
群臣匍匐跪了一地,汗水啪嗒啪嗒的落在大殿冰涼的地面上。
呂不韋此刻也是有些激動,迫切,緊張,他看了看面前的嬴政,道:“你是我的兒子,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趙高將檄文展開,看向上面的內容,一個字一個字的念了出來到,聲音有些發顫:“長安君布告中外臣民知悉:傳國之義,適統為尊,覆宗之惡,陰謀為甚。”
一時間。
朝堂上三十幾位臣子紛紛跪下。
一個都不敢出聲,一個都不敢抬頭。
為有蘇劫,王龁,藨公,等人站在一邊,一動不動,他們將目光看向面前的呂不韋。
呂不韋也是微微出了汗。
趙高停頓了一下,抬頭看了看嬴政的目光。
此時,蘇劫忽然看到了趙姬的目光隱隱含有畏懼,蘇劫微笑示意,趙姬這才停止了心驚。
趙高接著念道:“文信侯呂不韋者,以陽翟氏賈人,窺咸陽之主器,三世之大權在握,孰能御之!朝豈真王,易贏而為呂,尊居丞相,終當以臣而篡君,社稷將危,神人胥怒…成蛟于趙定討伐之盟,甲胄干戈,載義聲而生色,子孫臣庶,念先德以同驅,檄文到日,磨厲以須,伐昏聵之君王,誅奸妄之臣邦,車馬臨時,市肆勿變。”
“奸相呂不韋,枉顧先王之所托,謀害贏氏宗廟…”
直到趙高念完。
呂不韋都沒有聽到他想知道的,不應該告訴嬴政,我呂不韋是你的父親,我呂不韋這么做都是為了你嬴政嗎。
一瞬間,呂不韋的眼睛就紅了,布滿了血絲。
他中計了。
中了王單的毒計。
王單騙他。
蘇劫眸光幽寒。
嬴政幾步上前,將趙高手里的檄文奪了過來,高聲怒道:“王兄何負于你,你居然,真的敢謀反,你要殺王兄,你還和我秦國的仇敵趙國聯盟來殺王兄。”
說完,嬴政便將手里的檄文摔在了地上,竹簡頓時四分五裂。
頓時怒聲看向呂不韋,道:“呂不韋,你還有何話說,不是你,會逼得寡人的王弟謀反?不是你,會逼得宗室的臣子來要殺寡人。”
一時間。
宗室大臣紛紛淚聲雨下,連連討伐呂不韋。
檄文沒錯,這是謀反了,不管是誰,謀反就是大罪啊。
呂不韋忍住心中的驚懼,開口道:“大王,長安君謀反,和臣有什么關系,長安君聯合代國本就是謀反大罪,是危急宗廟之舉,贏和,成蛟等人特意書此檄文不就是為了讓我秦國大亂嗎,此檄文,無故卻將此罪責盡數牽連于老臣,其心可誅,老臣不服。”
此時,也有臣子出聲道:“大王,這都是長安君的一面之詞,就因為糧草不及,因天時而不增兵,就被強言謀反誤國,這都是長安君為了謀反而尋找的借口啊。”
宗室大臣聞言。
頓時怒罵起來道:“呂不韋早就知道前線被圍,卻不增兵,不上稟,你們還在歪曲義理,信口雌黃,大王,臣肯定你降罪于呂不韋。”
中大夫令出言怒道:“成蛟謀反,你卻讓大王降罪于丞相,而長安君這檄文上寫的是要討伐丞相和大王,你們宗室今日部分因由,就要討伐了丞相,是不是明日就要在犯上于大王。”
中大夫言辭犀利。
此時,他也不得不出來說話了。
在下去,呂不韋一倒,他們有多少人要倒下。
但是現在中大夫令說的話,讓宗室的臣子頓時睜大了眼睛,如果聽了成蛟的檄文就殺呂不韋,那是不是也要聽成蛟的把大王給殺了。
龐毅跪在地上,道:‘大王,臣并無此意,長安君只是受奸人蒙蔽才行不軌之事,但呂不韋既知其緣由,隱瞞不報,將滿堂朝臣蒙蔽于股中,其心可誅啊,大王,呂不韋一定要懲處。’
“夠了!!”
嬴政一聲怒吼,讓滿堂的喧嘩停止了下來。
嬴政看著所有人,最后,才將目光看到了呂不韋,接著說道:“丞相說自己不知,說寡人的王弟是牽連于你,好,寡人就讓你看個明白。”
呂不韋聞言大驚失色。
其余的人也都不知道嬴政到底想做什么。
此時,虎賁軍首領押著一個蓬頭垢面的男子來到了店上。
因為被雜亂的頭發遮蔽了面容,讓人不知真容。
所有的人都將目光看向被押送上來的人,身上還被捆綁,此人來到殿上之后,就被首領松了綁住的繩子。
“大王,罪人押到!”
看著來人剛剛抬起頭來,呂不韋等人頓時嚇得魂不附體。
不少人都認出來了。
正是此前,在咸陽當人內史府令的副將,嫪毐!
呂不韋踉蹌欲倒。
手中的朝笏直接摔在了地上,內史肆,中大夫等知情人更是無力的坐倒在了地上,他們看著面前的秦王嬴政。
這一刻,秦王政展現了那讓人難以置信,似乎洞悉所有的目光。
呂不韋等人的變化,當然落在了許多人的眼中,這其中看來有巨大的隱情啊。
嫪毐跪在地上,哀腔說道:“臣有罪,罪臣嫪毐愿意檢舉,請大王開恩啊,饒臣死罪!”
呂不韋看著跪在地上的嫪毐,口中輕輕的念道:“嫪毐,怎么會是你嫪毐。”
很快,呂不韋意識到了。
既然嫪毐都出現了,那就是說面前的嬴政早就知道了。
可是為什么,到現在才將嫪毐給放出來,就在數日之前,嫪毐還和自己有書信往來。
怎么說背叛就背叛了。
不少臣子都想到了這一點,大王是要對付呂不韋?想到這里不禁倒吸一口氣,面前的大王的城府也太。
誰也沒想到。
兜兜轉轉,大王一直都知道呂不韋做了什么。
可是,一直沒有動作。
就是為了等待今天。
那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很多人看著面前的嬴政,是又敬又畏。
趙姬此時也終于明白了。
臣子也懂了。
嫪毐的出現,絕了很多人的念頭!
“噗通,噗通!”
跪了七八個。
有的,和成蛟沒有關系,但是,呂不韋倒了,他們有什么果子吃,還不如現在就跪下。
呂不韋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為什么檄文和他想的不一樣,為什么楊熊有意無意的看著蘇劫,為什么這么大的事情,蘇劫從頭到尾一言不發。
呂不韋喃喃念道:“王單,蘇劫,成蛟!”
他看著他左首邊的蘇劫。
仿佛蕭索的問道:“上將軍,這都是你的手筆?你和大王要殺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