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丹幾步上前,看了看樊於期的臉,問道:“兄長,你怎么,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
樊於期面容被毀。
但仔細一看,又不像是被刀劍所傷。
樊於期道:“我這么做,自然是不想蘇劫知道,我還活著,也想讓我自己,永遠都不要忘記這個仇恨。”
“蘇劫?成蛟告訴我,你可能被蘇劫給害了,這是真的?”
姬丹抬眼看了看屋子外,頓時拉住樊於期,跑到了府邸的后面的廂房之中,關上了門窗,這才道:“兄長,你為何要來秦國?你是來報仇的?”
樊於期點了點頭,道:“我于此人,素無恩怨,他居然因為一點軍功就置我于死地,讓我生不能回咸陽,骨肉不能相認,不殺他我死難瞑目。”
姬丹瞪大雙眼。
拼命的搖頭,急切,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蘇劫滅了趙國之后,現在是秦國的武侯,上將軍,此人的才智武功,天下難以匹敵,數萬術士如今都在他的封地,聽他調遣,更有門客三千,秦國除了呂不韋,無人抗衡,你如何能殺他!”
姬丹忽然一看樊於期。道:“你來找我,不會是想讓我來幫你殺蘇劫吧?”
樊於期陰沉著臉道:“那你是愿意還是不愿意。”
姬丹痛苦的閉上眼,心中實則早已開始權衡,要知道,若是將樊於期交出去,一定會大大交好蘇劫的。
幾番掙扎下,姬丹從一邊的柜子里取出一個錢袋,道:“兄長,并非我不愿幫你,而我自己都自身難保,這咸陽就是一個牢籠,我如何能幫得了你,這些錢銀都給你吧,你快走,再也別回來了,兄弟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樊於期將錢袋拿在手上,忽然將其一扔,大笑道:“哈哈哈,好兄弟,我還以為,你會將我抓了去領賞了,我沒看錯你!”
“你!!?”
姬丹確實這么想了。
他更不敢讓樊於期留在這里。
現在,嬴政隔幾日就會過來,雖說不會查他的府邸。
但是萬一,這樊於期傷害嬴政,他姬丹還有命在?
本想著讓樊於期離開,自己在好好想想怎么做,卻想不到,自己一番舉動居然讓樊於期說出了這樣的話。
樊於期繼續道:“你既然如此待我,我安能負于你,實不相瞞,我此來受人指點指點,有辦法帶你回燕國,只要你回了燕國,就再也不必受這寄人籬下之苦了。”
姬丹渾身定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燕國,他無時無日不在想,那嬴政和他一樣都在趙國做質子,憑什么,他現在就是秦王,而自己,只能屈身在咸陽,他也是太子,為什么自己就不能是燕王。
姬丹喃喃的道:“回燕國?回燕國?”
他的聲音越來越高,雙眸泛火,顯現出內心的激動。
他為什么要交好嬴政,因為,他回燕國的希望,就在嬴政身上,所以,他百般笑臉盈盈,說一些自己都不愿意聽的話。
騎馬,射箭,下棋,自己也從來都沒贏過,是不能贏嗎?
是不敢!
為什么要這么做,就是為了能夠讓嬴政有一天下令,放自己回燕國,成為真正的燕國太子,甚至將來成為燕王。
周天子雖然沒了。
但論血統,燕國就是最尊貴的,他姬丹的血液是天下最尊貴的。
周代商而立,周武王分封天下,其親弟弟召公封于燕地,論血統,論禮儀,無人可比,就是燕國。
但是很少人知道,在史書中,燕國是一個非常神秘的國家。
為什么,因為在最開始,沒人知道燕的存在。
他血統純正,出生高貴,儼然一副世外桃源,直到燕國第三十八任君主的時候,才出現了后來燕王禪讓王位于相邦之事,爆發內亂,使得齊國滅燕,燕報復齊的事情,也從此登上列強舞臺。
姬丹聽完很激動,但是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因為他不需要這么冒險!
樊於期自然很快就發現了姬丹的變化,頓時出聲道:“姬丹,你是不是在想,你這么討好嬴政,將來嬴政一定會放你回燕國?”
姬丹被一語道破了心思。
道:“難道不是這樣嗎?”
樊於期繼續道:“以前,我并不知你和嬴政相識,現在看來,你既然有意隱瞞,想必你必然是為了討好巴結,讓自己如愿,可是沒有人幫你,你即便如何討好奉承,你又哪里來的借口,你別忘了,是你父親讓你到秦國來的,你父親不亡,或者不下國書,嬴政會答應你嗎?”
姬丹冷汗淋漓,難道,他回燕國的希望破滅了?
姬丹看著樊於期道:“你,能幫我?我又如何相信你?”
樊於期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自然無法和秦國對抗,但是,要滅秦,報仇,根本不需我們出力!”
姬丹問道:“什么意思,你要我做什么?”
樊於期道:“當今天下,被蘇劫南北兩分,斷其趙之腰,橫楚魏之脊,無法合縱,列國連會盟的地方都沒有,只能坐視秦國坐大,不出十年,天下在無抗手,你燕國何存?”
姬丹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在說,這和我離不離開秦國,有什么關系。”
樊於期道:“因為,只有你回了燕國,我們才有辦法,破了蘇劫的南北二分之策,到時,就可以讓列國重聚,從而滅掉秦國,殺掉蘇劫,甚至嬴政,我的仇,你的仇,都可以報了。”
姬丹大驚,道:“你能破掉蘇劫的南北二分的策略?”
樊於期道:“如何破秦的計策,等你離開秦國之后,有人會盡數告訴于你,到時是真是假,你一應便知,你現在應該明白了,不管你怎么做,沒人幫你,你永遠也找不到借口回到燕國,那我問你,你是愿意離開秦國,還是繼續在咸陽做你的質子!”
樊於期的每一句話,都如刀子一樣的插在他姬丹身上。
姬丹萬般詫異,為什么合縱這么大的事,成敗會落在他的身上。
不管是出秦國,還是合縱攻打秦國,這都是他日日盼望的事情。
可是,現在經樊於期這么一想,確實如此啊,沒人幫他,他拿什么理由去和嬴政說。
難道,讓自己,天天和嬴政飲酒,騎馬,下棋,蹴鞠嗎?
雖然,他看的出來,自己是嬴政唯一的玩伴,但是,比起自己是燕國太子而言,這算什么呢?
見姬丹的神色越來越冷冽。
樊於期忽然,從懷中取出一個竹簡,扔到了姬丹面前,道:“自己看吧,看我有沒有騙你。”
姬丹慌亂的打開竹簡。
驚呼道:“這,這是君父的親筆?”還有燕國的王印,萬萬做不了假!
“怎么可能,這,不可能是君父啊!”
若是君父的親手國書,怎么可能在樊於期手里!但是,這國書…
姬丹朝著樊於期看來,樊於期道:“有此國書,你還怕嬴政不放你回燕?只要你回了燕國,大事可成了。”
姬丹看著國書上的內容,卻是,有這國書,嬴政一定不會拒絕的。
以嬴政這般對他,怎么可能留下他在秦國呢。
姬丹激動的熱淚盈眶,道:“兄長,多謝你了。”
樊於期收好了國書,道:“那接下來的事情,就按計劃行事,你放心,我一定會將你帶回燕國的,到時,接下來怎么做,自有人告訴你,你放心,對你,對燕國百利無一害。”
三日之后。
嬴政剛一朝,趙姬便垂簾坐到了嬴政的一邊。
朝議剛準備開始,便有傳訊兵從殿外跑了過來,神色有些激動,道:“大王,太后,驛馬來報,齊國特使攜齊王國書已達函谷關!”
不等贏政說話,趙姬猛然起身道:“可是武侯回來了。”
傳訊兵道:“前使道,此次來秦主使為齊國相邦后勝,副使為齊國上卿,稷下學宮祭酒梅長蘇!”
臣子滿臉寫滿了不可思議。
居然是相邦和稷下學宮祭酒!
聽到車馬已經入了函谷關,也就是進入了關中,嬴政大喜過望道:“太傅回來了,列國合縱終于被瓦解了。”
臣子們一聽,紛紛稽首道:“恭賀大王,恭賀太后,恭賀秦國!”
趙姬激動道:“大王,本宮要去迎接武侯!”
王龁出身道:“太后,不可啊,這是梅長蘇,并非武侯啊,萬不可被齊國知道了,否則!”
嬴政也勸道:“母后,王將軍所言甚是,此事隱秘,不可被他國所知,至少現在不能。”
一國太后,嬴政沒有親政的情況下,趙姬可以說是目前七國最有權勢的人,就像當年宣太后一樣,以一國太后之尊,去親迎一個齊國使者,這讓別人如何來想。
嬴政繼續下令道:“明日,在這咸陽殿外,起九賓禮,贏齊國特使!寡人要大擺筵席,好好犒勞稷下學宮的祭酒,眾卿以為如何啊!”
呂不韋,王龁,藨公,太廟令等人紛紛大笑起來。
眾人還沒有止聲。
又來一個傳訊兵,道:“大王,武侯暗中派人送來的密信!”
嬴政親自跑了過去,將其拿了過來,仔細一看,笑道:“還是太傅想的周到!”
趙姬急切的問道:“武侯什么事情?”
嬴政道:“母后,武侯是想請寡人和他演一次戲,否則武侯就又要去齊國了。”
趙姬怒拍案幾,嚇得群臣渾身一震,見太后發怒,紛紛低頭,趙姬怒道:“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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