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也是一愣神,不知道蘇劫怎么會這樣去問。
李斯更是一臉懵態。
不過,自己當然滿意,只是武侯這般詢問,顯然不懷好意啊,自己若說滿意,是不是就是說明自己對武侯不滿意呢?更有僭越之嫌呢。
很快,他就明白過來,即便他就是想成為公子身邊的近侍,沒有朝臣的舉薦,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蘇劫冷聲道:“不好回答嗎?那本侯替你回答如何?”
李斯渾身冒汗。
蘇劫道:“其實,你已經回答了,就在這份你出言辱罵本侯的書簡里,這書簡中所言,天下乃一人之天下。”
李斯瞠目,道:“在下懂了,多謝武侯。”
蘇劫道:“希望你是真懂,你自己都說,天下是一個人的天下,這個人就是秦王,就好比現在,本侯要用什么人,也是為了秦國,是為了大王還有長公子去選用賢能,本侯都是大王和長公子的人,何況你們?所以,有什么不好回答。”
蘇劫起身,拿起李斯的竹簡。
緩緩走到李斯面前。
蘇劫一字一字的念著李斯的書簡:“天下乃一人之天下,而非萬民之天下,這樣方能謂之帝王,先時之民,蒙昧而敦厚,絕無紛爭之心,所以堯舜才能大行民主之道,而今時不同往日,人心不古,萬民雖經教化仍卻桀驁難馴,所以務必嚴修法度,明生死刑獄,使萬民卑服,嚴守本分,這樣才能明君臣大體,樹尊卑之分,上下一統,爾后才能立萬事不敗之基業。”
蘇劫收起竹簡,感嘆道:“何其氣魄,何其遠大,句句珠璣,你的才學配得上的志氣,想必,你來秦國定然不是為了求一陋屋以避體,幾石粟米來飽腹。”
李斯抬起頭,看著蘇劫。
果然,武侯就是陸兄,這句話是陸兄所言,斷然無錯了,此時,李斯終于明白,蘇劫是想幫他,或許是在提醒他,警示他什么。
此刻李斯雙眸一變,仿佛回到了那個從稷下學宮出來意氣風發的自己。
李斯稽首道:“在下是來秦國尋一位英明神武,胸懷天下的至圣之主,去附輔佐這樣的至圣之主完成統一天下的偉業。”
嬴政雙目大亮。
蘇劫點頭道:“說的好,那你既然要輔佐胸懷天下的圣主,那本侯問你,胸懷天下的圣主,是不是也需要胸懷天下的賢臣來輔佐呢?”
李斯點頭道:“武侯所言極是。”
蘇劫眉目一皺,道:“可是你就因為本侯數落了你兩句,就上書辱罵本侯,雖然你說的有理,但是本侯若沒有數落你,你難道也會辱罵本侯嗎?你的心胸呢?你讓本侯如何來信任呢?”
李斯很想說,是你讓我罵的啊。
可是,很快他便明白過來,別人讓自己罵,自己就罵啊?
自己怎么就這么容易被影響呢?
就因為和陸兄結識了兩日,被陸兄好酒好肉來招待,就忘記了自己為人處世之道。
李斯額頭冒汗連忙道:“是李斯之罪,李斯已知武侯之意,請武侯責罰。”
蘇劫點點頭,滿意的道:“李斯,本侯答應你,如果你能證明自己的胸懷,是能夠輔助秦王的不世之才,本侯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在陪伴在公子身邊。”
李斯一聽,渾身巨震,大喜過望。
公子身邊哪怕就是一個侍讀,也比丞相府的尚書強啊。
李斯看了看嬴政也微微點頭,頓時道:“武侯,李斯該如何證明?”
蘇劫伸出手,陸采薇從案幾上取出一份竹簡,遞了過來。
蘇劫道:“自己看吧。”
李斯打開喃喃念道:“推賢令?”
蘇劫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猛虎不于狼居,我秦國正是用人之時,你既出自稷下學宮,自然也是同窗眾多,本侯要考考你,你推選一人給秦國,本侯自會判斷你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
李斯一聽,頓時清楚了蘇劫的用意。
這個推薦的人,非常重要,蘇劫的話擺明了就是我要重要你和你推舉的人。
但是這個人,你來做主,你若隨便推舉一個人,那蘇劫和公子一眼便知,你若推舉一個大才,那也是你的對手,當然,這么做,就會讓自己成為長公子身邊的近臣,一舉達到自己的目的。
但是這個被自己推舉的人,隱隱又會是自己的對手。
李斯心頭巨震,他感覺自己在武侯言中半點秘密都不曾有。
蘇劫道:“機會,本侯交給你了,你是愿意成為胸懷天下的名臣,還是愿意回到楚國做一個小吏,道路,你自己來選。”
蘇劫,嬴政,陸采薇看著緩緩出門的李斯消失在門口。
嬴政問道:“武侯,政感覺武侯對此人頗有用心,那為何要這般為難于他,在我看來,此人僅僅幾句就已然證明自己是個大才。”
蘇劫嘆息道:“公子,此人可不是大才,此人之才,可冠絕古今。”
嬴政陸采薇皆是眉目一跳。
武侯是什么人?
能得武侯這般稱贊的,七國也是寥寥無幾吧。
蘇劫又接著道:“日后公子自會知道,本侯這么做,只是想救他一命,讓他將來永遠的為公子所用。”
嬴政沒有細問,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目光不自覺的又朝著李斯離開的方向看去,內心里還真有幾分期待。
蘇劫自然是真的想救這樣的人才。
李斯,無數的榮譽加身,所謂秦之文章,李斯一人而已,小篆入神,大篆入妙的書法鼻祖。
提議統一度量衡,建立郡縣制,沿用到現代。
可是,后期的李斯已然不是那個胸懷天下的丞相,沉迷于權利。
而李斯有兩大致命的問題,被趙高所利用,一是好色,二是容易言辭所影響。
蘇劫這般做。
自然是要從最開始就敲打他,讓李斯時時警惕!
蘇劫自語道:“希望你日后能明白,本侯的良苦用心啊。”
李斯回到自己的府邸,心里久久的不能平靜。
能夠成為公子身邊的郎中,這是他不可拒絕的,他知道,失去了這次機會,他永遠都不可能在秦國立足。
李斯本能的想怎么巧取這個推賢令,忽然渾身一個冷戰。
仿佛他的頭頂有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他。
這個人就是武侯。
李斯喃喃嘆氣道:“名不虛傳啊!”
李斯心下注意一定,立刻收拾好了包袱。
當他離開咸陽城的時候,神色更是堅定了數分,他看了看東邊,自語道:“韓非,就讓我二人再分個高下吧。”
咸陽城頭上,嬴政蘇劫二人看著一騎朝著函谷關而去。
嬴政問道:“武侯,此人這般急切的離開,難道已然有了合適的人?”
蘇劫內心非常的滿意,當李斯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已然走到了一條正確的道路上。
蘇劫道:“恭喜公子了!”
嬴政現在是非常了解蘇劫的為人了。
蘇劫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嬴政回道:“政多謝武侯!”
蘇劫道:“公子,最近王后如何?”
嬴政道:“母后多日總是叨念武侯,日日盼著武侯去宮中教導他撫箏。”
蘇劫笑了笑道:“那是臣的罪過,走吧,臣也多日沒見王后了。”
七日之后。
蘇劫剛從王宮中回到府邸,剛一坐下。
陸采薇在四個侍女的護衛下來到了蘇劫的面前。
陸采薇道:“又去教導王后撫琴了?”
蘇劫抬頭看了一眼陸采薇,道:“本侯是臣子,答應過王后,自然會履行,你有何事?”
陸采薇猶豫了兩三,道:“我見那箏有十二弦,你,你能不能也教教我?”
蘇劫笑道:“原來是這事,本侯的夫人有命,我哪敢不從,你等去將本侯的箏取來。”
侍女們應聲而出。
陸采薇坐到蘇劫的身邊,還沒半刻。
王賁忽然快步從府外跑了進來。
王賁一臉焦急之色,看了看陸采薇,道:“武侯,末將有話。”
陸采薇立刻明白了過來,剛準備起身就被蘇劫拉住。
蘇劫笑道:“府中上下,無一事都不需要避諱夫人,下次不可再犯。”
陸采薇面色微紅,這幾日,她都覺得自己漸漸的,好像真的成了武侯的夫人。
王賁拱手道:“末將知錯,武侯,末將派人去封地探查,果然已然三月未雨,若是繼續這般下去,恐怕六縣之地,今歲又要鬧蝗災,一旦出現蝗災,恐家家老幼無收,到時怕是三百里之地,草木皆盡,一旦到了那個時候,朝中都可能會有人出聲中傷武侯,末將以為,不如將此事早早的上報朝中,讓大王調動隴西,巴蜀之糧以防災患的發生。”
蘇劫面目一沉,道:“三月未雨?這到是少見啊!”
一般來說說,關中六縣,三年一次兇澇。
歷史記載秦王政元年,關中六縣出現一次數十年罕見的旱災,雖未到人相食的地步,但是饑民餓死十之七八。
按照蘇劫的推算,也就是這一次了。
蘇劫道:“此六縣,年年久旱,亡有平歲,隴西和巴蜀雖頗富足,但如今六大糧倉尚未充倉,即便有所接濟,怕也要餓死不少百姓,想要徹底解決這個麻煩,恐怕還是要本侯自己想辦法。”
王賁氣惱道:“武侯,末將現在才想清楚,這兇澇之地,恐怕就是那呂不韋的計策,如此一來,一旦蝗災爆發,民不聊生,此人定會出言中傷武侯。”
蘇劫笑道:“本侯的名聲比起百姓的生死,算的了什么,此人要怎么說,隨他去吧,既然是本侯的封地,那本侯自然要擔其護衛百姓的責任,此事本侯再想想辦法,容后再議。”
王賁點了點頭,又道:“末將還有事。”
蘇劫眉目一皺,道:“有事就快說,怎么猶猶豫豫的。”
王賁看了看陸采薇,又道:“那小子帶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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