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頗很快的刻好竹簡,看了兩三遍,這才點頭表示滿意。
末了,還將自己的官印拓了上去,有了官印,便代表使臣,魏王見到,不得不回,這才算作萬無一失。
竹簡中刻道:“臣,廉頗,身在大梁而心在邯鄲,亂世之上,魏地非才之難,所以自用者實難,廉頗,趙王之佐,能自用其才,魏王之所取者遠,則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則必有所忍…”
廉頗雖是外臣,但是書簡之中,還是要以臣自居。
廉頗的意思是說:外臣廉頗,身在魏國的大梁,心卻在趙國的邯鄲。
如今廉頗在亂世之上,并不是自己的才能有多難得,而是魏國很難讓自己把才能發揮施展出來。
廉頗,輔佐與趙王,趙王讓我能夠施展自己的才能,魏王所求于我廉頗太遠,如今我廉頗能在魏國被魏王款待,是因為魏王對我有所忍耐…
很快,這份竹簡便被廉頗交到了魏慶手中。
魏慶展開一看,不禁暗暗點頭,道:“廉相對趙國,真是赤膽忠心啊,我相信魏王看到了你的書簡,一定不會挽留廉相,并讓你安全回到趙國的。”
廉頗拱手道:‘本相之事,勞煩了你太久,來日本相必定相報。’
魏慶笑道:“你我二人何時這般見外,此事便交給我吧,我一定給你辦妥!”
二人告別后,魏慶出了府邸,再次打開了廉頗的書簡。
看了看上面的刻文和角落的拓印,神色也是復雜的一笑。
邯鄲城。
朝堂之上,如今趙丹臥病不起,恰逢戰事,所有的趙國群臣依舊要在朝堂上議事。
議事閉后,趙豹還要將一系列的國事,去給趙丹講訴。
今日一早,眾臣還在商議之際,一個驚天消息傳了回來。
趙豹和群臣臉色頓時煞白,手上的竹簡都無法持穩。
“闕與城下,趙國降卒被射殺數百,四萬趙軍無法進城。”
“六月飛雪,趙丹無德!”
“六月飛雪,趙國無義,神靈降下懲罰,趙國要亡國了!”
一個個的字眼就像戰場的劍戟擊中在每一個趙臣的胸口。
趙豹大怒一聲,“為何不進,為何不放,蘇劫小兒,好一個絕戶之計啊!”
他將手中的竹簡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瞬時,竹簡散落了一地,紛紛落在了群臣的腳下。
在座的臣子,心中都非常清楚,一旦這件事,讓邯鄲上下知曉,他趙國一定會亂成一片,何況此前六月飛雪,已是不詳。
趙國上下已經開始惶惶不安,認為這是上天的懲罰。
如今到好,前有六月飛雪,趙氏宗廟被秦國克下,對趙世家已是沉重的一擊。
后有趙軍對四萬降卒弓箭相加,此事已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若是處理不好,一定會讓趙國民心殆盡,這等絕戶之計可為殺人不見血,卻又行了誅滅絕戶之謀。
一時間,趙豹,宗世,群臣一個個紛紛嚇得面無血色。
他們知道,要出大亂了。
宗正怒道:“冉進,你害了我趙世家!老夫要把你車裂,氣煞老夫!”
“丞相,此事萬萬不可讓大王得知啊。”
此前晉陽丟了,趙丹怒極攻心,若是在知道如今發生的事,那勢必是不堪設想的。
趙豹努力的平復著自己的心神,如今這趙國上下,大王病倒,派往雁門關的使者久久沒有回信,魏國的使者也沒有返回。
趙豹眼眶一片殷紅,充滿了血絲,道:“這件事情,本相會親自去和百姓解釋,是我趙家對不起他們,負荊請罪,這是我趙家錯了。”
趙國的老臣們紛紛含淚,道:“丞相,老臣也愿同往。”
一時間,又站出數名須發皆白的趙臣要和趙豹同往。
歷史上,趙國最后的輝煌也就是在趙豹這群老臣手里,趙國實際上,已經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趙豹等人一死,趙國的青壯派上位,但是,卻從此失去了趙國先輩那種對抗暴秦的勇氣和心念。
所以,趙豹趙勝死后,趙國迅速被滅,這也是有原因在的。
趙世家在趙國是非常有名望的,如果不得民心,二十年前的邯鄲保衛戰,早就被攻破了。
當年,邯鄲保衛戰,三年圍城下來,城中可以說油盡燈枯平原君的妻妾,幼子,都紛紛上樓,可見當時的慘烈和趙國的熱血!
隨后,邯鄲的百姓不論老少,也都紛紛上了城樓,用身軀和鮮血,抵抗者秦國的弓弩和長戈。
趙世家得民心,如今卻把自己手里的武器捅進了趙國的士卒胸口。
數百趙卒,橫尸于闕與城下,他們沒有死在秦國人手里,卻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一旦被邯鄲百姓知道,趙國的威望將會殆盡。
這是趙丹等王室絕對無法接受的事情,明知是計,卻不能不中。
蘇劫的陽謀,就是為了亂國。
趙豹見到群臣紛紛做出了決定,沉痛道:“本相替大王,多謝各位了。”
隨后,眾臣心懷陰霾的走出了宮殿。
郭開看了看遠去的群臣,反而變換了方向,輾轉王宮的幾個彎道,來到了趙偃的宮殿。
二人一見面,趙偃便言退了左右。
寬大的宮殿中。
見郭開面色不善,趙偃問道:“郭部史,朝中可是又發生大事了?”
郭開點頭,讓趙偃都不由面色變白,能讓郭開說的大事,那必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對他們趙國而言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這前前后后一系列的事情,郭開的感受是多余任何趙國大臣的,因為從一開始,他就好像感到自己置身于其中了。
因為,從平原君死開始,他是知道的,這就是他的‘先生’幫他謀劃的。
如今,發生了這么多事情,郭開如果到現在都還猜不到那個‘先生’的身份就是白混了。
但是,就是因為他猜到了‘先生’的身份,他才更加懼怕,這個‘先生’所展示的謀略和力量,讓他郭開覺得,自己這個善謀之人,在他面前就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
其實郭開是非常聰明的,歷史上,他明明是趙國的丞相,卻主動實施了賣國之事,除了是因為他貪財好利以外,還有一方面,是因為他早早的看出趙國氣數已盡,暗中投秦,也體現了他的政治眼光和果斷狠辣。
否則,他何以從一個小小的侍奉成為一國的丞相,反而把朝中的大敵一個個給弄死,此人豈會簡單?
就彷如現在,敏銳的郭開,似乎嗅到了什么。
從內心深處,他都不由升起了一個想法,或許投靠蘇劫,便是他最好的出路。
蘇劫這個大樹,或許比此時他面前這個‘大樹’要粗壯的多。
念及此處,郭開道:“當初先生臨走之時,說想幫公子你登上王位,本君今日來此,便是想問問,公子如今的意思。”
趙丹經過了數日的調養,氣色略微好了一些,勉強能夠下塌行走。
因為日日心憂晉陽之事,化作了心疾,藥石難醫,唯一的方法就是靜養,不能激動。
趙丹不自覺的咳嗽,讓身體不自覺的顫粟。
內官及一應女官在一邊侍奉,輕輕的按著趙丹的背脊。
半響之后,趙丹這才回過神來,臉色比之前也難看了幾分。
趙丹看了一旁的內官問道:“為何丞相今日還沒來啊…”
話音還沒來,便看到趙偃從外面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侍女,手中端著藥樽。
趙丹詫異的看去,疑惑道:“吾兒此來為何啊?”
趙偃神色不變,面容如常,緩緩道:“君父,孩兒來給你送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