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朝堂之中,群臣禮畢之后。
趙豹立馬上前道:“大王,前方戰報,林胡和婁煩部落聯合其附屬部落,集結十幾萬大軍,大舉進攻雁門關!目前,李牧將軍正攜兵十五萬,在關內拒守。”
趙丹先是一驚,這林胡和婁煩數年來,雖偶有進攻,但從來沒有發動如此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如今怎么會突然興師動眾。
趙丹首先便想到的便是傳言,傳言中李牧數年來在雁門關,半寸不出,哪怕是當地人在外放牧,見到匈奴便立刻退回關中,鼠將之名讓趙丹極為惱怒,也覺得李牧折了他的顏面。
數次想要讓趙蔥去替代李牧的主帥之位,都被趙勝趙豹所勸諫。
實際上,歷史上,他還真這么做了,結果被匈奴殺的大敗而回,最后不得已再次讓李牧鎮守。
趙丹冷聲道:“難道這東胡之人料定李牧不敢出戰,所以才大舉來攻不成,哼!”
趙豹道:“據傳報,說是在月余之前,李將軍生擒了林胡的少單于,才讓東胡發起了這場進攻,不過我趙國有雄關拒守,只要不出,量這東胡必定鎩羽而歸。”
其實,趙丹內心里,是希望李牧借此機會,打破東胡的,畢竟,趙國上下,需要一場勝利。
趙丹點頭道:“北狄之人,不足為慮,不過寡人思量,若是李牧此次能夠重創北狄,必會一掃趙國此前戰敗之霾,如今,其余諸國,也是人心上下,或可借此大勝以安諸國,丞相認為呢?”
趙國歷來都是其余諸國的抗秦主力,韓國和魏國雖也和秦國接壤,但畢竟實力不夠。
趙丹口中的北狄,指的便是東胡,在夏商周中原富庶,那時候,中原人將東西南北的異族進行了區分,稱之為四夷,分別為,東夷、西戎、南蠻、北狄。
趙豹自然懂趙丹的意思,思量后便道:“臣認為,可以將大王的意思命人帶至雁門關,想必李將軍只要知道大王的意思后,必會有所行動,到時在讓人帶回李牧將軍的意思,大王便知了。”
眾臣商議之際,忽然一道聲音傳來,驚動了滿朝文武!
“報…大王三百里快報,秦國大將蘇劫,拔兵四萬,橫渡河西,直奔晉陽,目前已于晉陽外十里,安營扎寨。”
“什么,蘇劫?取寡人上黨的那個蘇劫?”趙丹驚的站了起來。
滿堂文武也不由震驚至極,紛紛議論起來。
傳令兵道:“此乃晉陽主將趙贏親筆,拒晉陽探馬,秦軍跨過河西三十里便被我軍發現,星夜兼程,直逼晉陽城下。”
趙丹大怒,“庶子!安敢如此狂妄,以為我趙國好欺不成,暴秦無義,剛派使者前來議和,隔日便攻打晉陽,真乃鼠輩!眾卿,誰來說說,如何應對!”
趙蔥道:“大王無憂,以臣看,這蘇劫小兒怕是被上黨之勝沖昏了頭腦,臣認為,秦軍必敗。”
趙丹強忍怒意,道:‘為何?’
趙蔥笑道:“這庶子小兒,犯了兵家大忌,居然從定陽渡河西,雖說可以迅速抵達晉陽,但晉陽至河西乃是平原地帶,根本無法隱藏行軍,根本做不到奇襲,此其一。”
“四萬疲軍星夜拔襲,而我晉陽乃是十萬守軍,堅城壘壁,如何攻打,放任其進城也會被殺的片甲不留,此其二。”
“若是我軍乘其不備,率軍沖殺,將其四萬秦軍逼退至河西,其便是背水一戰,兵家大忌,此其三。”
“晉陽乃是我趙國重城,豈是這般輕易就能取之,安是狂妄無知之徒,大王斷無憂慮。”
趙蔥之言,讓群臣也紛紛點頭,確實如此。
趙丹看向了趙豹,道:‘丞相的意思呢?’
趙豹點頭道:“此戰卻如趙將軍所說,晉陽平原之地,哪怕是埋伏也斷無可能,不過老臣素聞這秦國大將蘇劫詭計莫測,如此行軍必定是其故意為之。”
“若是我軍輕易攻城沖殺,便是削弱了城中守軍,如果他暗藏一軍乘機攻打晉陽,那晉陽危矣啊。”
“嘶…”
群臣聽完趙豹之語,紛紛想通了這般。
“對啊,這么行軍必定有后手啊,何況是秦國大將!”
趙丹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道:‘還是丞相知其要害啊,差一點就中了詭計啊,那丞相認為應該如何?’
趙豹道:“趙贏此人,行事穩重,也隨我行軍多年,想必不會這般輕易出城攻打,實則此戰也確如趙蔥將軍之言,我軍斷無敗的可能。”
“晉陽城池高大堅固,即便十幾萬秦軍來攻,拒守不出都可堅守兩年,而秦軍四萬,哪怕是暗藏一軍,也不可能久戰,而且蘇劫這一軍背后乃是河西,斷無可能增員補給,只要我軍不出,至多半月,其不戰自敗啊。”
趙豹之言,說白了,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更你耗,你沒糧草,我多的是,你如何跟我打。
趙丹點頭道:“此乃萬全之策,晉陽乃是我國之舊都,我趙國歷代先王的龍興之地,萬萬不可有失,傳寡人令,命闕與城守將整軍,一旦晉陽有任何情況,必須全力相救。”
五國使臣目前都在邯鄲城中。
很快,秦國大將蘇劫率兵攻打晉陽的消息瞬間傳遍邯鄲。
一個個紛紛派出暗子,前往晉陽和闕與!
也派人將這個消息傳回了各國的國都,秦國剛取上黨,如今居然圖謀晉陽。
不過,沒有人覺得蘇劫會勝,實在是沒有任何贏的道理。
咸陽宮,王殿之中。
子楚在宦者令的攙扶下坐到了堂中。
子楚拘縷的身影讓群臣心中頓時驚恐,明明壯年的子楚,身體一日比一日的差。
這是兇兆啊。
“眾卿可有事奏啊!”
呂不韋道:“大王,據探馬來報,昨日黃昏后,蘇劫將軍,王龁將軍率軍四萬度過了河西,按時辰看,此刻已達晉陽城下了。”
群臣震動,雖然早知,蘇將軍目標便是要將晉陽拿下,但此刻真到了戰時,內心里也不由有些忐忑。
晉陽的重要,遠遠大于上黨十七城,若是克下晉陽,上黨才是真正的固若金湯。
晉陽對趙國的重要也不言而喻,晉陽一破,趙國最后一道屏障便是闕與孤城!
子楚道:“既是蘇卿親自領兵,寡人無憂矣,待蘇卿凱旋之前,宗正,丞相,你二人定要將蘇卿的封地,封號,呈報于寡人,寡人要厚賜這等忠臣。”
此戰剛剛開始,子楚便言勝,可見對蘇劫有多么的信任和寵幸。
宗正道:“大王,關于蘇將軍的封邑,臣已準備了一些名冊,等到丞相過目會后,最終便讓大王定奪。”
子楚點點頭!
呂不韋神色微微一變,并未立刻出聲,不過很快道:“大王,有一事老臣想請教大王。”
“哦?丞相有何事不解?”
呂不韋道:“臣早年賈于趙地,更是在晉陽久居數年,知曉此城之堅,必定是易守難攻,大王未勝而先賞,老臣并無異議,不過,老臣想知道,若是晉陽未勝,那大王賞還是不賞?”
呂不韋之言,頓時讓朝堂群臣,紛紛側目。
暗思這呂不韋到底是什么意思。
子楚也疑惑道:“難道丞相認為,蘇將軍攻不下晉陽?”
呂不韋道:“晉陽十萬雄兵拒守,我軍四萬攻打,趙軍堅守城中,以逸待勞,我軍長途奔襲,人馬俱疲,趙軍后有闕與,而我軍孤立無援,此戰,乃是以吾之短,攻彼之長。”
呂不韋的三個比喻讓朝臣紛紛議論。
子楚沉默不語,看著呂不韋。
呂不韋繼續道:‘不過,老臣認為,蘇將軍有所奇謀,應該會考慮這些事情,即便不勝,但也不會敗,只是到時,大王的先賞,還賜不賜?’
在場的哪個不是久經朝堂,心眼通透,這呂不韋什么意思,不就是看蘇劫立功太快,這才多久,都要封君了。
朝堂上便是如此,前一刻,或許還是好友,但是如果你產生了威脅,下一秒,便會被打壓。
想他呂不韋,歷盡艱險,耗盡家財,才被封了文信侯,食十萬邑。
蘇劫呢,幾場戰下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爬到他呂不韋頭上來了。
不過,呂不韋說的確實有道理啊,四萬疲軍去攻打以逸待勞的十萬堅城守軍,就是放開城門給你殺,你也必敗無疑啊,而且,四萬秦軍突襲晉陽的路上,早就被探明了,根本起不到奇襲的作用啊。
未勝而先賞,是大忌,呂不韋也是抓住了這一點,此用言語逼迫子楚,即便不能收回成命,但此舉也必定會降低蘇劫在子楚心中的分量。
秦王時期,未勝而先賞的事,只有一個人做過,這個人就是王翦!
正在子楚不知如何回答的時候,藨公突然上前道:“大王,老臣有話說。”
呂不韋看去,心道:“又是你個老家伙!”
藨公不理呂不韋的怒視,道:“大王,老臣認為,晉陽不管勝和不勝,都該賞,而且要重賞!”
子楚看向藨公,道:“老將軍為何如此說。”
藨公道:“蘇將軍,秦之肱骨,朝之重將,威震六國,經天緯地,百年罕見”
“只身入趙,謀趙勝,驅廉頗,算李牧,救質子,單憑此功,請問丞相,是賞還是不賞!”
藨公剛一說完,宗正便朝著子楚道:“大王,臣附議!”
宗正代表的贏氏宗族,雖然權利上沒有呂不韋等人重,但是話語的分量,是不可估量的。
這代表贏氏的意思,蘇劫打下的江山,都是為了贏氏,自然會獲得贏氏的支持。
子楚點頭道:‘寡人矣覺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