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臣到了太學,與沈括談起了這次恩科的具體細節。
這一次的恩科,是在貢院舉行,貢院四周以及開封城,住進了不知道多少人。
這些人,往往提前半年,甚至是一年,或者直接住在開封城,等著科舉時間。
今年的恩科,是特別的,是當今官家親政后,改元紹圣的第一次科舉。
誰都知道,這一屆的科舉,必然是會是當今朝廷,官家選拔人才的重點,將來位列朝廷的,就是這批人!
第二天,皇家票號。
孟唐在票號里前前后后,進進出出,但誰都看得出,他心思不屬,連續出錯好多次了。
朱淺珍看在眼里,一直沒有說話。
皇家票號的發展越發壯大,雖然主要客戶是朝廷,可隨著朝廷的‘清吏行動’,高官貴族,豪門大戶紛紛將皇家票號當做了避風港,變換著名頭,將錢,貴重之物存入皇家票號,以此躲避御史臺,刑部的追查,也算是留了東山再起的后路。
皇家票號已經組建了十多個分號,幾十個支號,七成是在開封府,其他的分布在三京以及江南。
朱淺珍很忙,也很謹慎。
從他手里進進出出的錢糧,每天都是十分巨大的,從流水上來看,簡直堪比國庫!
外人將皇家票號當做了趙煦的內庫,朱淺珍,其實也是這么看的。
這是官家的內庫,我必須仔細穩妥的掌管!
這是朱淺珍的內心。
不多久,一個伙計走入他的值房,低聲道:“掌管的,殿下那邊傳話,要求將新鑄的紹圣通寶,選一貫,送入政事堂。”
朱淺珍點頭,道:“你去送,對了,戶部也送一貫。”
皇家票號的定位是‘民間機構’,管理上是歸屬于戶部。
“是。”伙計應著,剛要走,忽然又瞥了眼窗外,道:“掌柜,慕古今天有些奇怪?”
朱淺珍從窗臺看去,就看到孟唐手里拿著一疊文書,坐在椅子上發呆。
朱淺珍想了想,道:“你去吧,將他叫進來。”
“好。”伙計答應著,轉身出去。
與孟唐耳語了一句,又轉向店后。
孟唐振奮了一下精神,放下文書,來到了朱淺珍的值房。
兩人都是國舅,朱淺珍還大一輩。
孟唐保持著禮數,神情還是有些呆滯,抬手道:“掌柜。”
朱淺珍笑著站起來,拎過茶壺,道:“坐,喝口茶。今天,情緒有些不對勁?”
孟唐在朱淺珍對面坐下,拿起茶杯,神情還是一種彷徨無措,呆呆愣愣的,道:“不瞞掌柜,我姐姐,希望我不要參加這次恩科。”
孟唐的姐姐,就是當今的皇后的娘娘了。
朱淺珍雖然不在朝局,卻是知道孟家在其中的尷尬處境,也能明白孟皇后這么做的用意。
他坐下后,喝了口茶,微笑著道:“你怎么想?”
孟唐對朱淺珍倒是信任,畢竟兩人相處日久,都是國舅,有著天然的親近。
他猶豫了下,道:“我知道姐姐是擔心我,可我要是不考…”
孟唐欲言又止,朱淺珍卻是聽明白了,點點頭,道:“這一次的恩科,確實是難得的機會,錯過了這一次,對你來說太過可惜,并且,也會限制你的將來。”
孟唐缺席這一次的恩科,就要再等三年,誰知道三年后是什么情形?
孟唐看著朱淺珍,道:“掌柜,你說,我應該放棄嗎?”
朱淺珍是沒有進入官場的想法,畢竟他快五十的人了,本身也沒有當官的欲望。
可孟唐不同,他年紀輕輕,縱然打擊太多,他對未來還是充滿了希望的,尤其是,他還有了戀人。
朱淺珍又喝了口茶,笑著道:“其實,我覺得,你顧慮的態度。參不參加,都不會妨礙你太多。最重要的,還是你的本心想法。如果你想要入仕為官,那就參加。如果暫時沒有那個心思,可以再等等。”
現在的朝局,對孟唐來說,無疑是龍潭虎穴,站著不動都是危險,更何況還想往前走。
孟唐臉角動了動,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道:“還有兩天,我再想想吧。”
朱淺珍道:“也好。應天府那邊的分號差不多了,可以進一步拓展,如果你不參加,可以過去。”
現在的應天府,雖然也號稱南京,卻不是日后的應天府,也不再長江邊,而是在京東西路,離開封府并不算遠。
孟唐站起來,道:“謝掌柜。”
朱淺珍目送他離開,轉而又想到了中京,心里思索著人選。
與遼國的‘互市’,朝廷一直在談判,但目前還沒有什么進展,反而兩國關系日趨緊張,儼然要大戰的模樣。
但朱淺珍得到的消息是,兩國看似交惡,實際上還是有分寸,‘互市’還是極其有希望,皇家票號在遼國開設分號,必須要提早準備,隨時準備北上。
朱淺珍一直在準備,唯獨這個深入狼穴的人選,令他遲遲沒有決定。
在朱淺珍考慮著的時候,遼國中京。
蔡攸潛入已經有段時間了,也探聽出了王存被軟禁的位置,遼國,鴻臚寺。
鴻臚寺不遠處,蔡攸,霍栩扮作商人模樣,悄悄在一處茶樓,遠遠觀望。
霍栩神色凝肅,道:“指揮,我們的人試探了好幾次,根本進不去,也聯絡不上王相公,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事情。”
幾年前蔡攸就來過,在中京暗中發展了情報勢力,是以,到了中京,倒也沒有多大困難,就探聽到了王存一行人被軟禁的地點。
蔡攸面色如常的喝著茶,道:“進不去也正常,我現在想知道的是,王存有沒有投敵。”
霍栩登時不說話了,王存是當朝副相,他要是叛國投敵,那就是大宋上下,天大的笑話了!
因為聯系不上王存,他們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況,更不敢貿然營救。
蔡攸心里仔細的想了又想,道:“我聽說,遼帝身體近來不太好?”
霍栩連忙道:“是,宮里最近有些亂,中京的高官人人自危。”
遼帝耶律洪基已經六十八歲了,已經是高齡,隨時可能都會駕崩。
但遼國朝廷一片混亂,并且混亂了幾十年,耶律洪基寵幸權臣,導致太子被賜死,現在的皇太孫耶律延禧岌岌可危。
蔡攸神情認真的想了又想,道:“從中想想辦法,錢糧不要舍不得,必要的話,可以拿一些情報去換,眼前最重要的兩件事:弄清楚王存現在的狀況;二,探明遼國朝廷的走向。”
霍栩抬手,道:“是,下官明白。”
蔡攸眉頭慢慢擰起,站起來,道:“走吧。”
霍栩應著,跟著蔡攸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