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南被氣的吐血。
這一幕略顯有幾分滑稽,不少學宮學子面露怪異,吳媚娘哭笑不得的搖頭,蕭二七更是放肆大笑。
“老羅還是那老羅,被記小本本的,沒一個有好下場!”
蕭二七道。
他忽然有些羨慕羅鴻,甚至也打算學羅鴻,弄一個小本本,等他行蕭家祖訓,做蕭家行走,踏遍江湖時,看誰不爽,便記在本子上,遲早找回場子!
這么一想,蕭二七忽然有些理解羅鴻了,有仇必報,劍修是如此,他刀客亦是如此。
唯有如此,念頭通達,才不至于郁郁寡歡,最后刀劍都變得軟綿無力。
楚天南敗了。
最后一戰,使得整個學宮廣場都宛若淪為廢墟,那二人的戰斗,眾人看的懂,卻又看不太懂。
天子意志,圣人虛影…這哪里還是尋常的約戰交鋒啊。
石徑之上。
楚天南咳出了口血,深深的看著羅鴻轉身離去的瀟灑背影。
這才是勝利者的姿態。
他承認,他小看了羅鴻,本以為這頭盤踞在安平小城的白蟒,未成氣候,他能夠以手中純鈞輕易斬之,現在看來,他還是小瞧了對方。
不僅折了面子,更是丟了純鈞。
“羅家出真龍么…”
楚天南抹去嘴角的血,呢喃了一句。
“純鈞,我一定會回來取的。”
楚天南說道。
聲音響徹在石徑之上,爾后轉身。
半山腰大坪,老黃抽出了柴刀,一刀劈開了山路的阻隔,出現在了楚天南身邊。
老黃咧開嘴,露出了滿嘴黃牙:“小侯爺,感覺如何?”
“我小看了羅鴻,小看了羅家,這個虧,我活該受。”楚天南說道。
老黃一笑,扯住楚天南的衣襟,下一瞬,直接掠下了石徑,落在了大坪上。
趙星河一身黑甲,平靜的看著楚天南。
夏皇意志蘊含在楚天南的劍中,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夏皇或許也早就開始支持楚家了。
一念及此,趙星河剛毅的臉上流露出幾分意味不明之色,手抬起,落在了腰間墨刀刀柄上。
老黃咧嘴露出黃牙一笑 楚天南看著趙星河,說道:“趙將主,這五千黑騎是沒機會接手了,希望下一次碰面,能夠見識一下羅家黑騎的威風。”
楚天南說道。
趙星河瞇起眼,“小侯爺能見到的。”
可能是沙場上相見。
楚天南帶著幾分深意笑了起來,沒有多說什么,與老黃一起下了山,在諸多江湖客大氣不敢吭聲之間,翻身上白駒,似是兩道白色雷霆,白馬出安平。
學宮之上,滿地狼藉,一道道溝壑縱橫著。
學子們砸吧著嘴,贊嘆不已,這一場戰斗,實在值得他們吹噓好幾年。
盡管戰斗的結果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但是,卻也也沒有太意外。
楚天南盡管是黃榜第二,修為卻也只是四品,未曾入三品。
四品及四品之下為黃榜,三品玄榜,二品地榜,一品天榜…
這便是大夏戰榜的武評劃分。
而之前羅鴻在天機秘境中追著耶律策打,那時候羅鴻七品入的秘境,在其中成的六品劍修。
六品便可戰耶律策。
而如今,羅鴻入了五品,楚天南與耶律策之間差距并不大,羅鴻壓著楚天南打,似乎也并不是讓人不能接受。
更何況,羅鴻還在藏書閣中,參透了圣人真言,得圣人意志加持。
若非如此,這一戰的結果,在眾人看來,羅鴻應該是敗多勝少。
畢竟,楚天南得天子意志加持,羅鴻無圣人虛相,肯定打不過。
兩人最后一劍的確很驚艷,不管是楚天南,亦或者是羅鴻,最后一劍,都無愧當世天驕之名。
這讓不少學子們產生了一種,與他們同處于一個時代是一種悲哀的情緒。
當然,這種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
他們亦是天才,很快就調整心態,化壓力為動力,入學宮宮闕中開始繼續修行。
羅鴻提著純鈞,小豆花邁著小碎步走來,她攥著小拳頭,小臉上滿是激動,她的身邊跟著婢女紅袖。
“公子…好…好厲害!”
小豆花激動的舌頭都打結了。
那可是楚天南啊,小豆花身為御史之女,家道未曾中落的時候,就曾聽說過楚天南的大名。
得夏皇召見,并贈劍,少年封侯,如日中天。
哪怕是她的父親,對楚天南也是贊譽有加。
可是,這樣一位絕世天驕,卻是被公子給打敗了!
聽到小豆花的夸獎,羅鴻亦是笑了笑,將純鈞劍和天機劍拋給了她。
“小劍侍,好好養劍。”
羅鴻道。
羅鴻如今也是知道了劍侍的作用,自然要選擇好好的利用。
劍侍便是劍鞘的作用,劍主便是一把好的劍,劍若是蘊養得當,出鞘之時,劍氣可光寒十九州!
“這純鈞也要養嗎?”小豆花抱著天機劍,又拎起純鈞,好奇問道:“楚天南會不會來奪回去?”
羅鴻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那也是等他奪的回去再說,入了本公子手中的東西,還想奪回去?”
小豆花明白了,鄭重的點了點頭。
遠處。
獨臂苦月,白色僧袍在山風間飄蕩,草鞋踩著滿地零碎細石,走到了羅鴻身邊。
羅鴻瞥了眼,這和尚又要來說教?
苦月仿佛明白羅鴻心中所想似的,獨臂豎掌。
“羅施主的道,對小僧有極大的啟發,小僧亦是明白了許多,悟了屬于自己的禪。”
“小僧此次前來并無意與施主論禪,而是邀請施主若是有空可以去一趟望川寺。”
苦月和尚道。
他誠摯的發出邀請,“望川寺有一座萬年佛塔,羅施主心中有佛,但小僧發現施主對于佛似乎尚未能完全悟透,或許走一趟佛塔之行,會對羅施主心中的悟佛有更好的幫助。”
苦月道。
羅鴻一臉愕然,他明白苦月說的他未曾完全悟透佛的意思。
那千手邪佛,如今的羅鴻哪怕借助面具,也只能展開百手,想要達到圓滿的開千手,還有些距離。
那是精神意志上的差距,短時間是很難提升和彌補。
不過,苦月和尚的話,倒是給了羅鴻一個啟發。
望川寺么?
或許走一趟萬年佛塔,千手邪佛能修行圓滿呢?
羅鴻心中想著。
不過,邪佛…能算真佛嗎?
“若是有空,本公子自是會去走一遭。”羅鴻道。
苦月和尚聞言,眼眸不由一亮。
“那便靜候公子佳音,小僧自會掃榻相迎,舍身飼魔,卻能秉持本心,只要心中有佛,哪怕立足尸山血海,于苦海浮沉,亦是能心如菩提,公子的大無畏,讓小僧敬佩,小僧期待與公子于佛前論禪,共食齋飯。”
“施主,小僧懂了。”
“阿彌陀佛。”
“公子大善。”
苦月感覺渾身似乎都變得輕靈,苦苦追尋多日的真理和禪機,在這一刻,隱隱有念頭通達之狀,他朝著羅鴻滿是善意的笑了笑,轉身于白色僧袍飛揚間離去。
哪怕他的手臂被羅鴻所斬,在這一刻亦是毫無怨言,似是心中有菩提輕響。
羅鴻一臉懵逼加錯愕的看著苦月離去的背影。
你懂了啥?
為什么我什么都不懂,什么叫做以身飼魔?
你瞧不起誰?
本公子就是魔啊!
我魔劍都揮舞的那么威武雄壯了,你咋還夸上了?
你這一通夸,夸的本公子實在是觸不及防,心中發涼!
羅鴻有些無言。
他本以為,他最后一劍,展現出了魔劍阿修羅的風華,至少,學宮學子們都會為他所驚懼而膽顫。
以苦月和尚的脾性,不是應該大喊一聲,妖孽休走?!
結果,你還夸上了。
羅鴻嘆息了一口氣,魔劍阿修羅,紅裙小姐姐,你除了能吸干我,真是一點牌面都沒有。
就苦月這個架勢,羅鴻忽然有些猶豫,這個佛塔,還要不要去走一走?
李修遠抱著羅小小走了過來,意味深長的看了羅鴻一眼。
“沒有想到小師弟竟是凝聚了圣人虛相,不愧是我李修遠的小師弟。”
羅鴻則是警惕的看著李修遠。
“難得凝聚了圣人真言,小師弟應當一鼓作氣,繼續去藏書閣中讀書,多讀書,多聚一點圣人真言,否則以后想要凝聚,可就沒有這么好的條件了。”
李修遠道。
羅鴻聞言,面色頓時大變。
“二師兄!有話好好說!”
羅鴻身上劍氣于經脈中運轉,便欲噴薄。
然而,李修遠手掌輕飄飄落下,落在羅鴻肩頭。
羅鴻只感覺自己體內雄渾的劍氣,竟是瞬間變得安靜而乖巧,猶如餓狼化作了綿綿小白兔。
倒吸一口氣,李修遠的實力,當真是強的可怕。
“小師弟,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師兄看好你。”
李修遠一笑。
輕輕一撥。
羅鴻便被撥入了藏書閣。
重新關上了門。
李修遠抬起手于虛空一抓,浩然正氣滾滾而下,在門把上,落了一道又一道的鎖。
門后,傳來羅鴻凄厲中帶著幾分破音的拍擊聲。
“放我出去啊!!!”
李修遠背靠著門,一手抱著驚呆了的羅小小,一邊捂住嘴,搖頭嘆息。
“師兄都是為了你好。”
“多讀書,多得圣人意志熏陶,多走正道…才是正途。”
為了這小師弟,可真是操碎了心。
塞北,黃沙漫天。
城上,城下,兩目相望。
微風吹拂,卷起地上細碎的砂礫,亦是卷起了徐韞的錦袍衣擺。
他的手中握著一份手諭,那是太子手諭。
徐韞其實很清楚太子想要做什么,想要借著這機會,來削弱羅人屠在軍中的影響力,為楚家接手黑騎做鋪墊。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念及此,徐韞該做的還是要做,他是大理寺寺卿,他效忠的是夏皇。
“開城門,圣旨到。”
“夏皇閉關,太子當政,見太子手諭如見圣旨。”
徐韞抬起手,托著金色絲綢所制的圣旨,道。
城樓之上,渾身覆蓋在黑甲中的將主,則是平靜的看著,沒有任何動作,沒有打算開城門。
天地寂寥。
安靜的讓人欲要瘋狂。
“請羅將軍出城接旨。”徐韞托著圣旨,許久,再度緩緩開口,聲音如洪鐘,響徹整座城池。
甲胄鏗鏘之聲響徹。
城樓之上,一位又一位覆蓋在黑甲中的將主徐徐行走而出。
他們佇立在高樓之上,透過女墻,平靜的看著城樓下,孤身一人握著圣旨的徐韞。
而不僅僅是如此,城墻之上,一位又一位披著黑色甲胄的士卒出現,烏泱泱的一片腦袋,透過城墻,望著底下的徐韞。
徐韞面對千萬道目光,古井無波的心,竟是有些慌。
黑騎這態度,羅厚這態度…看來是要搞事情了啊。
可是,羅家忍了這么多年,真的敢拔刀?
是因為之前陳天玄于草原上與耶律阿古朵一戰,一劍開天門,入陸地劍仙之境,所以給了羅家底氣么?
徐韞深吸一口氣,稟住心神。
他展開了圣旨。
緩緩念道:“太子手諭,羅厚將軍私調軍隊于安平,致將主趙星河無視大夏律法,私自出兵,罪無可赦,將主犯法,將軍有罪,故罰俸一年,昭告全軍,閉城中思過,不得出城半步,欽此。”
話語落下。
城樓之上。
一位位將主的眼眸頓時猶如火光沖霄,殺機滾滾。
不僅僅是將主,城中的諸多士卒,亦是憤怒無比,猶如一尊尊暴怒的野狼。
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一片血色。
徐韞面色微變,感覺自己仿佛面對浩瀚大海的巨浪。
一片血色壓迫而來。
這便是…軍勢么?!
哪怕徐韞身為一品高手,在這一刻,竟是內心竟是也流露出幾分退卻之意。
嘎吱嘎吱…
就在這恐怖的氣勢之間。
那久久封閉著的城門,開啟了。
仿佛塵封了無數歲月一般,嘎吱聲猶如天上驚雷,抖落簌簌塵埃。
爾后,城中,羅厚身披黑甲,腰間挎著一把墨刀,手抵在刀柄上,一步一步從城中走出。
“羅將軍…”
徐韞看到了羅厚,強忍住整座城池帶來的軍勢壓迫,不由開口。
然而,羅厚沒理他,走到了他的身前。
單手取下了頭盔,露出了憨厚中帶著幾分微笑的老實面容,一縷發絲于額前飄揚。
徐韞臉上也不由被這笑容帶著露出一絲微笑。
然而,下一瞬,他的笑容僵住。
卻見,羅厚猛地抽刀。
“夏極還不是夏皇,也配問罪于我?”
剎那間,鏗鏘之聲響徹不絕。
城樓之上,七位將主面無表情的拔出墨刀,城中將士亦是紛紛拔刀。
刀光似是映照蒼穹,刺破了星空。
一刀斬下。
徐韞瞬間爆發一品勢,丟下圣旨,頭也不回的掠出千百丈。
而漫漫黃沙地,一道百丈溝壑,開裂侵吞著無數黃沙。
噗嗤!
金色圣旨,隱隱有威壓迸發。
然而,在一刀之下,瞬間被劈成兩半,跌落在地。
墨刀劈圣旨。
羅厚黑色甲靴猛地踏下,一腳正好踏中被黃沙傾覆的破損圣旨,瞥了眼遠遁的徐韞,臉上再度恢復憨厚的笑。
爾后,轉身,干凈利落。
收刀,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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