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區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發生命案。
只有一種可能性。
就是崔義安下的手。
王奎急忙掏出手機,按下了朱長山的聯系電話:“朱隊!發現重大情況,請求附近的兄弟支援!”
掛掉電話,他便開始仔細勘查著地面上的車轍印痕跡。
為什么他敢咬定是崔義安,而不是王慶動手。
首先。
雙方都處在逃亡階段,這個時候,最快跑出警方封鎖,是最主要的目標,其余什么都不重要,更要避免節外生枝。
而殺人是暴露自己的大忌!
不但耽誤時間,還會留下痕跡!
可他們仍舊選擇做了,要么是這三個私油販子發現了什么,想要通風報信,所以必須滅口,要么是雙方產生了無法調和的劇烈沖突。
這兩種可能性,都是建立在他們互不認識的基礎上。
但王慶作為長期混跡在藏彊青一代的盜獵分子頭領,雖然不一定記得這種小私油販子,卻總該知曉幾個這方面的大哥,只要報出幾個名號,就能避免沖突加劇。
再加上現場清理得如此干凈,沒有留下任何DNA證據,估計也不會有指紋。
綜合判斷。
只有崔義安的風格,最為符合!
警方的人員一部分早已守在阿爾金山、祁連山峽口,一部分在各大城鎮的要口,防止逃犯進入城區危害民眾,還有一部分一直沿著逃跑方向追逐,就在距離王奎不遠的位置。
所以,他剛打完電話沒幾分鐘。
就有兩輛警車從不遠處趕來。
停下之后,車內下來四五名身穿藍色制服的公安干警,還牽著穿著警用背心的春城警犬,其中為首的一個人約么四十來歲,眉毛很濃,眼神深邃有神,帶著絲絲瘆人的戾氣。
這個年紀還能有這樣的精神頭,肯定是長期奮斗在前線養成的,是個老刑偵。
“西海州局刑偵中隊隊長葉振東。”
“王奎,葉隊好!”
雙方都不是虛頭巴腦的人,簡單介紹打了招呼后,葉振東拿出手套腳套帶上,跟著王奎來到車頭。
而其余的警察則開始拉警戒線,開始封鎖現場。
“這幫人下手很果斷,都是要害點,且多次重復攻擊,奔著必殺去的!”葉振東盯著車內的尸體,一眼就看出來了作案手法。
進一步的尸檢,還需要等法醫到場才行。
另一邊,警員們牽著春城犬,開始尋找現場的其它線索。
“現場有一輛車離開,往東北方向去了!”一名警員在修車棚北側,找到了車轍印的方向。
這時候,警犬也順著血腥味兒,一直向東北方向嗅著。
“好,小李,你帶著人先向東!”
“向西…”
沒想到,葉振東與王奎幾乎是異口同聲,只可惜,兩者喊出的追蹤方向,正好完全相反。
葉振東主張按照線索方向來。
而王奎則選擇了鏡像對位。
“葉隊,崔義安這種獵人,對痕跡極為敏感,他不可能給自己留下這么明顯的把柄,東側應該是他毀滅帶血衣物,固布的迷魂陣!要想領先他一步,向西追比較快!”
同為獵人,王奎可謂是對崔義安了解得非常透徹。
“我知道。”
葉振東似乎早就料到了這點,“但王奎,我們跟你不一樣,你的任務是只要追人就可以了,我們是警察,警察辦案講究證據,他丟棄的衣物里,很可能會有頭發、皮屑等DNA證據,這個我們不能放棄。”
這就是刑偵思維。
凡事先講證據。
而王奎這類獵人,喜歡先追求結果。
“葉隊,那得快點行動了,如果我是崔義安,在不能燃燒這么多衣物,引起偵察無人機警覺的情況下,可能會選擇利用掠食動物破壞。”
海清無人區最不缺的就是高原狼,且現在是冬季,狼性更兇,它們聞著血腥味兒就跟老煙鬼看到大煙一樣。
前一陣剛有一名大學生在這里徒步探險失蹤,懷疑就是被狼群襲擊。
“好,小張你守在這里等法醫過來,小李帶人跟著黑虎去東面,我跟王奎去追人!”
葉振東很快就安排好了各自的任務。
而王奎也來不及更換車胎,干脆先上了警車。
車內,葉振東已經在用對講機,將事情上報了空中偵查分隊,迅速趕往西側尋找可疑車輛。
與此同時。
溫那馬尕高原中北部。
山澗之間。
一輛白色豐田霸道汽車,翻了個底朝天,頂在石壁旁,掀起一陣煙塵,車輪因為怠速,還在嗡嗡嗡,不停轉動。
車內。
崔義安蓬頭垢面,強忍著大腦的昏沉,睜開了眼睛,視線內,一片煙塵,刺激得他忍不住咳嗽兩聲。
因為車底翻天,他現在整個人都倒掛在座椅上,腦袋頂著車頂,要不是安全帶,他早就掉下來了。
扭過頭,卡尼普額頭不知被什么地方磕了一下,一直滴答著鮮血,已經昏迷過去了。
“卡尼普!卡尼普!”
崔義安緩緩抬起胳膊推了他兩下,想把對方叫醒。
可這時候。
砰——!
一聲槍響,咚!
車頂,哦不,現在是車底盤,傳來了一聲強烈的金屬撞擊震響。
這一響,徹底驚醒了崔義安,他平淡的雙眼,徒然爆發出一抹兇光,旋即果斷找到了安全帶鎖扣位置,一按。
整個人像肉彈一樣,瞬間掉了下來,側臉擠在車頂上,被玻璃渣子扎了幾下。
但崔義安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他奮力讓自己清醒,用手臂撐著地面,試圖讓自己恢復重心。
好不容易掉過頭后,他開始爬向后座,撿起地上的56折疊沖,挎在胸前,又背起一張獵弓,串到車門旁,結果因為翻車變形,車門根本打開不開。
二話不說,崔義安伸腿猛地一踹,很難想象,一個其貌不揚的人,竟然能爆發出如此恐怖的力量,車門瞬間便被踢出了一個巨大的凹坑。
這時候,遠處的子彈再次打在了底盤上。
咚!崔義安又是一腳。
他絲毫不理會子彈的聲音,只是用力蹬著門板,兩種聲響,就像二重奏一樣,前后挨著。
終于。
最后一腳下去,門版徹底被崔義安揣開。
此刻的他,喪著臉,無怒無喜地從霸道車里跑出來,盯著西側戈壁頂部狙擊自己的點位,不知道是因為沒看路,還是翻車造成的腦震蕩還沒有恢復,他踉蹌幾步,差點兒一屁股,狗吃屎摔在地上。
“噗呲…”
戈壁頂。
王慶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樂出了聲,臉上戲謔地狹笑著,“崔義安啊崔義安,你他媽也有今天!!”
砰——!
又是一槍,打在了崔義安身旁的地面上。
在他眼中,崔義安就像一條狗,一條喪家之犬,毫無還手之力,慌張地向旁邊的山澗躲避。
實際上。
崔義安的確沒有想過還手,避開槍擊后,他沉著眼角,頭也不回地向西側的戈壁石區狂奔,“捏媽的扳機,一群二敢子…”
很快,他便消失在了戈壁山中。
瘦猴在一旁用望遠鏡擔驚受怕地觀察著,“慶哥,夠了,槍聲太大了,再拖下去,警察會追過來的!”
柴達木盆地跟普通的盆地地形不一樣,雖然叫做盆地,可它的地勢仍舊有3000米高,且布滿了各種戈壁、山澗以及雅丹地貌。
這些戈壁、巨石,固然可以成為他們的有效遮掩物,但也會成為回音壁一樣的東西,反復反彈槍聲,擴大動靜!
王慶盯著翻掉的車,“那個黑鬼還在里面,崔義安一定還躲在附近…”
噠噠噠噠。
正當他尋找崔義安影子的時候,忽然間,西側傳來了直升機的螺旋槳聲。
“慶…慶哥!雷子的老鳥!快跑!”
怎么會這么快?
王慶驚得右眼皮一跳,按理來說,偵查機是四十分鐘一走趟,這才過去一半,怎么又出現了!
“走!”
他果斷放棄追查,轉而向山下的汽車跑去。
“報告!東經96.36度,北緯38.24度點位附近,收到類似槍聲反饋,正在前往勘查!”
這時。
正在趕往追擊崔義安的警車里,葉振東的對講機忽然收到了警方飛行偵察員的報點提示。
王奎在聽到坐標點位后,立刻調開手機地圖,迅速找到了位置,“在洪居圖北側!”
洪局圖,是西海北側的一個鎮子,靠近哈拉湖,是海清第二大咸水湖。
“小王,快!加速!”
葉振東幾人身為西海本地人,自然知道這個位置,趕忙催促著。
沒想到在這幫人在直升機的搜查下,竟然還能跑這么快,再往北二三十公里左右,就會到達祁連山脈系邊緣。
這個位置發生槍聲暴露自己,一定是產生沖突了。
王奎瞇著眼睛,很有可能是王慶跟崔義安碰上了,他們本來就不是一個派系,自己這次在淘克圖山設伏,如果不是知道內幕,以犯罪分子多疑猜忌的性格,雙方都會誤以為是對面泄露給警察消息。
但無論是什么理由。
連續兩次殺人、開槍,算是徹底暴露了逃犯的確切行蹤。
崔義安他們。
走不掉了!
沙沙沙…
眼看著直升機快速逼近,王慶跟瘦猴連跑帶滑,一路從戈壁山頂跑下來,鉆進車里,點火,急忙向北側的祁連山脈開去。
都這時候了。
他也顧不得會不會暴露自己。
因為直升機只要過來,就勢必會發現崔義安翻車的位置,進而封鎖這里,這時候不跑,就徹底跑不掉了。
只要能進祁連山,至少還有一絲希望!
警方直升機艙內。
一名身穿黑色特種警服,帶著耳麥,手持激光望遠鏡的偵察員,順著機艙觀察窗發現,在戈壁山澗中,有一輛翻車的車輛,“報告!發現可疑可疑車輛!”
很快。
跟在后面的無人偵察機攝像頭,迅速鎖定了目標。
與此同時。
海清省廳。
朱長山坐在省廳行動指揮室,他的面前正立著一塊兒巨大的LED屏幕,上面的屏幕被分成了無數塊兒,正是各個區位警察記錄儀、偵察機攝像頭拍攝到的畫面。
“馬上放大!”
朱長山喊了一聲。
旁邊的技術人員立刻調大了溫那馬尕高原中北部的偵察機攝像機位。
只見,畫面中,赫然有一輛豐田汽車翻了車。
不知道是直升機的螺旋槳聲音過大,車內好像還有人影晃動,幾秒鐘后,里面鉆出來一個滿頭是血的黑人,正是在逃通緝犯:卡尼普!
他看到頭頂的無人機,瞪著眼睛,充滿了驚駭,扭頭看著四周,張著嘴巴,似乎是在呼喚同伴。
見沒有回應后。
卡尼普臉上頓時充滿了野獸般的憤怒,隨后,他迅速鉆內,拎著一個黑色尼龍箱子跑了出來,向附近的山澗逃去。
“報告!發現第二輛可疑車輛,正在向祁連山方向行駛,馬上要過省界!”
很快,直升機偵察員又從對講機說道。
通過激光電子望遠鏡的信號傳輸,朱長山看到一輛白色日產SUV,正行駛在戈壁之中,速度很快。
兩天了,他臉上終于浮現出一抹喜色,“終于浮出水面了!所有人注意,洪居圖至祁連山南側,所有警員,除必要守衛外,全部向目標點出發,武警大隊出動,務必在最快時間,從省界線,將這兩輛可疑車輛全部攔住,嚴密封鎖!要讓他們連一根汗毛,都跑不出海清!”
剎那間。
一聲令下,周圍另外兩隊直升機偵查人員,以及附近周圍所有正在巡查的車輛,全都在向朱長山標明的位置包圍而去。
當然。
這其中也有王奎所在的車輛。
“看來他們這回跑不掉了!”一聽發現了確切目標,葉振東總算松了半口氣。
這場長達近40個小時的搜捕行動,總算是要畫上一個句號了。
可等了片刻,他并沒有聽到王奎接話。
一扭頭,這小子竟然一直在盯著手機衛星地圖看。
沒錯,王奎一直在觀察著洪居圖附近的山澗地形,王慶在藏彊青獵殺藏羚羊,習慣了高原平坦作戰,利用車輛機動性和槍法,獵殺獵物。
可崔義安不同。
他是正了八經,秦嶺追山獵出身,一旦要是讓崔義安逃進深山里,可就不好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