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不高,只有五層。樓也不大,從兩個獨立不相干的入口上去,每層都是門對門的兩間。每間都是一模一樣的三室一廳的格局,九十平方出頭,沒有特例。但就算是那些一家老小比較多的家庭,住在這樣的屋子里,也不會顯得太過擁擠。
耿江岳從筒子樓左邊的入口進去,沿著光線昏暗的樓梯中拾級而上,緩緩走過安靜得能聽見回聲的樓道,從二樓到三樓,來到301和302兩間房前時,眼前的紅色越發變得濃郁。墻體也顯得越來越舊,長斑發霉,墻皮剝落,仿佛這幢大樓,已經存在了幾十年的樣子,甚至連樓梯的鐵質扶手,都出現了斑斑銹跡。這顯然不正常。
是腐蝕的效果,還是時間的扭曲?耿江岳抬手看了眼腕表,上面的信號是滿格,時間流速看起來也正常。顯然在海獅城境內,海獅城的那顆通訊衛星,還是非常給力的。
不過為防萬一,他還是馬上給安安打了條語音,問她道:“我進來多久了?”
然后只過了兩三秒,就收到了安安的回復。
“十幾秒鐘吧,里面怎么了?”
“沒什么,我一會兒就出來。”排除了時間流速的影響,耿江岳稍微放心了一些。
然后剛關掉通話,正要往樓上走,身后的房門,卻吱呀一聲打了開來。
耿江岳頓時心頭一跳。
不是說所有人都疏散了嗎?怎么還有人?
他急忙轉過身來,可見到的,卻不是人。
只見一只穿著休閑裝,拄著拐杖的血尸,正直勾勾地看著他,眼中卻充滿了驚恐的神色。耿江岳同樣也是滿臉懵逼地不知道該說什么,站在原地半天沒動。一人一怪,就這么互相對視了起碼有半分鐘,那只血尸,居然突然開口,口吐人言,無比慌張地哆嗦道:“你…你是人是鬼?”
耿江岳被這只血尸問懵逼了,茫然道:“操,這話該老子問你吧?”
那血尸聽到耿江岳的話,就像是見到了什么恐怖至極的事情,嚇得驚慌把房門一關,隔著門沖屋子里喊道:“老太婆!老太婆快起來啊!鬧鬼了!鬧鬼了!”
耿江岳看著那道房門,這下就不樂意了。
“草,什么眼光?老子這么英俊,你特么管我叫鬼?”
正嘀嘀咕咕著,302的屋里頭,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房門再次打開,彈出一顆極其惡心的腦袋,滿臉粘液,臉上的皮膚全都腐爛得一塌糊涂,分明就是一只毒尸。可詭異的是,耿江岳居然發現自己能分辨出它的年輕和性別,看起來應該就是剛才那只血尸的老伴。那毒尸見到耿江岳,也跟那只血尸一樣,頓時就驚叫了一聲。可它明顯比它老公膽子要大,開著一道門縫,問耿江岳道:“你要干嘛?”
耿江岳又懵逼了幾秒,老實回答道:“我去樓上四零一找個人。”
“哦,不是找我啊,那就好,那就好,我今年七十三,我老頭今年八十四,我還以為你是來找我們的,嚇死我了…”毒尸老奶奶絮絮叨叨著,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拍著胸口,見耿江岳還站在門口不動,又趕緊催促道,“你找樓上就趕緊去啊!別站我家門口了,嚇死人了。”
“哦…”耿江岳老老實實答應著,正要轉身,忽然又停了下來,問道,“誒,你們是一直住在這里的嗎?我怎么記得住在這里的,不是你們?”
“不可能!”那只毒尸連連擺手道,“這房子剛造好我就搬來了,都住了四十多年了。這是我們單位分給我老頭的房子…”
emmmm…好像越來越復雜了。
耿江岳有點蛋疼,但明顯也不可能從這只怪物嘴里問出什么,也不想再節外生枝,便哦了一聲,徑直轉身,朝著四樓走去。身后的302房門,匆匆關上,整座大樓,又安靜下來。
耿江岳滿腹疑惑,不緊不慢地走過兩段十來階的樓梯,來到401跟前。
猶豫了一下,先敲了敲門,屋里無人應答。
——當然照理說,也不該有人回答。
耿江岳心念一動,直接開啟念動力,把整扇門拔了出來。
隨即一踏進門內,便被滿屋子的紅色濃霧團團包住。那紅色儼然已經不是空氣,而是煙塵了。帶著仿佛是血液,又不完全是血液的氣味。聞起來,倒有一點雨林煙和紅糖水的味道。
他直接開啟探照燈,驅散了一點血霧,總算能看清屋子里的情況。
客廳里的桌椅被打翻在地,地上和墻上,還有鮮紅的血跡,湊近了,還能聞得出血腥味。
耿江岳緩緩走到主臥門前,擰開房門,看了看里面。
房間里顯得空蕩蕩的,只有海獅城的制式家具,裝飾也簡單到幾乎沒有。
并且也沒有人,沒有怪物,也沒有幻靈界破口。
耿江岳花了幾分鐘,把這間屋子團團轉了一圈,沒有任何發現,然后又小心地查找了半天,才從應該是那個變異年輕人的房間床底下,找到了一個老舊的游戲頭盔。
這頭盔的型號耿江岳很熟悉,海獅城北城的人肉電池,用的就是這種。
他拿起頭盔,環顧四周,又很快找到了一個無線信號接入器。
是用便攜機改裝的。
話說便攜機這玩意兒,海獅城這幾年都淘汰不用了…
因為到處都有屏幕和上網工具,根本用不著。
耿江岳嘗試著將頭盔和無線信號器連接上,剛一插上線,頭盔側面就顯示出了剩余電量。
還有66.6…
頭盔明顯還能用。
想來那個年輕人,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變異的吧?
那么…他現在人呢?
樓下的那對自以為是人的怪物夫妻,又是怎么回事?
是類似于血尸之鄉的那種幻術結界嗎?
但是他又完全感覺不出,這幢大樓內有任何精神系靈力,或者是陰附魔的靈力波動…
耿江岳抱著那個頭盔,安靜了許久。
思來想去,他竟鬼使神差地,將那個頭盔,戴在了自己的頭上。
戴上頭盔的瞬間,眼前就跳出了久違的信息。
掃描確認身份中…
身份確認…
耿江岳,游戲編號HS301801014816…
狀態:正常接入中…
狀態:月費已繳納…
狀態:剩余未提取工分:0…
狀態:今日工時計時開始,00:00:01…
耿江岳突然覺得有點不對,這個來路不明的頭盔,怎么會知道他的身份信息?
可不等他斷開連接,眼前的場景,就驟然一變。
一個普普通通的房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四周紅色的霧氣消散不見了。
房間的角落里,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正抱著雙腿,埋著臉,低頭哭泣。
這特么什么游戲?
耿江岳越發覺得這場面詭異,然后輕手輕腳走到那小孩跟前,蹲下來,小聲問道:“誒,被你爸打了嗎,干嘛這么傷心?”
那男孩子哭聲一止,然后緩緩抬起頭來。
耿江岳瞬間心跳都驟停了半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