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
山峰層巒聳翠,飛閣流丹,盡是道觀樓臺。
林中有鳥獸奔走,氣息怡人。
雖是道門祖庭,但宮殿之間,卻還有炊煙裊裊升起,這是煉丹的宮殿在燒丹。
院中。
陳希象吐出長長的一口氣息。
這團氣好似一道白白的滾雷一般,在面前的空氣里滾蕩。
而后四五個呼吸內都散不去。
此時正好一位老道人走進來看到這一幕,震撼贊佩道:
“武當派的祖師張三豐創出猿擊術和太極拳,五臟六腑強大,已經能見神不壞,卻也不過是吐氣如劍罷了,你這一口氣吐出來,好似一口雷霆在胸前滾蕩,五個呼吸才散。”
“我是真的相信你的修為,已經遠遠超越了歷史上的達摩張三豐、呂洞賓,彭祖等等前輩了。”
說話的老道人,正是這龍虎山的天師張元旭。
龍虎山屬于道教祖庭,歷史上再過幾十年,光頭兵敗的時候,為了彰顯自己的正統地位,帶走了三個中華教統的代表。
這便是儒釋道的三教掌門,曲阜孔家,龍虎山張天師,以及一位活佛。
其中就包括眼前這位的兒子。
陳希象聽到張天師的敬佩,卻是笑了笑沒說什么,沒有謙虛。
若單論這個時空的話,那么張天師說的也沒錯。
他的確已經超越了這方時空的各教宗祖的境界,達到了和佛門釋迦摩尼差不多齊平的境界。
進入見神不壞后,陳希象嘴里已經換出了四十顆牙齒,再加上真氣護體,比地球上兩千多年前的釋迦摩尼還要神奇。
從天津離開后,他來到龍虎山掛單已經一個月。
這一個月的時間內,他完全消化了和黑山老妖一戰后的收獲。
作為原來時空的天下第一高手。
黑山老妖的拳法、傳承、心靈等等奧秘,在陳希象與之交手之后,全都被陳希象看透了。
如果是別人可能做不到。
但擁有大道玉碟這一“推演第一”的萬古神器在手,在交手之后,將這些東西便可輕松窺一斑而知全豹。
可以說黑山老妖在圓明園一戰當中所施展出來的所有拳法和心靈神通,以及其他招式,都被陳希象學會了。
一個前天下第一高手的一生所學加積累,簡直是不可估量的一頓大餐,更是美味佳肴。
在和張天師隨便說了幾句話之后。
老天師直入正題:
“今天也不是特意來打攪你的修行,乃是早在半年前老道就和釋傳印大師約好了一場丹元法會,令丹房煉出了一些丹藥,今日傳印大師已經到了,想要面見你請教修行。”
“丹元法會,好名字。”
陳希象卻是聽到這個品丹大會的名字笑了笑。
神話中的大佬們都有自己的宴會名稱,譬如王母娘娘有蟠桃會,如來佛祖有盂蘭盆會,太上老君有丹元大會,都是邀請各路仙神品鑒好東西的大會。
張天師將陳希象鼓吹為太上下凡,因此,連這丹會都選用了與神話中太上老君一樣的“丹元”為名,可見對正一一脈用心良苦。
“釋傳印,便是天下一妖二佛三仙之中的那位中土禪宗的人吧。”
陳希象知道來人。
二佛之一,中土釋傳印。
張天師點頭說道:“傳印大師與老道交情匪淺,沒有入任何寺廟,走的是苦行禪的修行,品格高尚,因此才被推崇為中土禪宗的代表,他完全擔得起二佛之一的稱呼,倒是老道我,忝居三仙,十分慚愧。”
他搖頭唏噓感慨。
陳希象哈哈笑道:“老天師何必謙虛,你只這一手煉丹畫符的本事,便足以笑傲天下武林了,在外人眼中,便又與仙人何異?”
住在這一段時間,除了在黑山老妖身上的收獲之外,陳希象最大的收獲,還當屬于張天師對陳希象開放了屬于天師府的所有道經典籍。
作為兩千多年完整傳承下來的天師府之中典藏之多,是世上任何道門都比擬不了的。
這得益于它道教祖庭的身份,以及張天師一脈單傳的傳統,保留下了很多珍貴的東西。
譬如這煉丹和畫符,都不是山野道士裝神弄鬼的騙人把戲,而是真有其事。
張天師煉的丹,只有修行中人能吃,普通人連消化都做不到。
不過符紙普通人能使用,那是真的帶有心靈精神磁場的護身符,可以“祛病消災”,可謂是萬金難求。
然而張天師卻搖頭:
“跟你比起來,我這點微薄修為又算什么。”
說著話,兩個人已經走出了道觀單房,來到了一個丹爐大殿之中,那里已經坐著一個僧人,看上去只有六七十歲左右。
陳希象眸光只是落在此人身上,就直接一眼看透了對方的骨齡和皮膚下面衰老的生命氣血。
“二佛之一的釋傳印…年齡居然這么大了”
他有些驚訝。
因為這個人只是看上去年輕,但卻已經是一百歲了,只是因為練武的原因,讓他看上去,才年輕了四十歲。
看到一襲道袍的年輕道人走了過來。
二佛之一釋傳印眸光渾濁,眼睛微瞇。
他佛法心靈強大,因此感知到的不單單是一個年輕道人的形象,更好似渾茫一片的天地自然,浩浩冥冥,如同沉淀下來的一本史書,看不到開頭,也看不到結尾。
但若閉上眼睛,卻會感覺這些意境都消失不見,如同面前什么人都沒有一般。
二佛之一的釋傳印,心靈境界何等高深,只在黑山老妖之下。
卻竟然在陳希象到來之后,閉上眼睛什么都感覺不到了。
“這位就是世上無雙的天師道人了,果真天下無敵。”
釋傳印心中輕語,雙手合十起身,施禮。
陳希象道:“大師不必客氣,來者是客,今日既然是丹元法會,當以品丹為主。”
“說的是,童兒,取我的九顆精元金丹來。”
張天師呵呵一笑,立即令宮殿中的燒火童子將丹藥都拿了上來,擺在他們面前。
片刻后。
三個人好似蓬萊島上的三仙一般,在這檀香裊裊的殿中,各自輕輕撥開了丹爐。
陳希象捏出了一顆丹藥,發現這根本不像是一顆丹藥,而像是一顆玉石一般,晶瑩生出光彩,質地堅硬,外表不泄露半點氣味。
這種丹藥,普通人根本就消化不了,就算是練武之人,也得至少進入罡勁境界才能消化。
而這次的丹藥,是讓陳希象這位當世無雙的第一大真人品鑒。
其乃是張天師花費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天的功夫,才煉出的這九顆精元金丹。
其藥力,當世恐怕只有見神不壞才能徹地消化吸收藥效。
陳希象輕輕捻起,送入口中。
這顆丹藥下肚,從食道滑下,好似石落深谷一般,發出一聲響!
咕隆隆 緊接著,陳希象的大小腸胃,一起為之蠕動起來開始消化這顆丹藥。
一股藥力立即反應出來。
普通人一頓吃下十顆大人參,會當場臉紅流鼻血。
自然服下了這等精元大丹的釋傳印和張天師,也開始有了反應。
張天師和釋傳印頭頂都冒出白氣來。
唯有陳希象沒有事情。
十幾個呼吸后,他已經消化了一顆藥力,嘖嘖稱奇,不愧是天師府的秘傳丹藥。
他現在修行還沒有徹底的斷絕五谷,因此還需要吃東西,但是普通的五谷糧食,早已經不能補充他的需要。
而這顆丹藥,一顆下去,就可讓他三個月不吃飯,還能體力充沛,保持巔峰!
見其他兩人還在運內臟肌肉和勁力消化丹藥。
陳希象也不著急,便坐在一邊慢慢品起茶來。
等張天師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是小半個時辰后了。
半個時辰,他才徹地將一小半的藥力消化,另外一半儲存下去。
這時候卻看到陳希象和釋傳印都在品茶了,好似已經等了他許久。
張天師嘆息道:“丹藥是好丹藥,可惜我修為太低,不能完全消化,再加上我們年老不能受補,不然的話,若是每七天吃一顆這種丹藥,我老道可能還真有希望有生之年,踏入傳印大師和希象你們的境界,見神不壞。”
“這丹藥就是給你們兩個煉制出來的,只有你們這種不壞境界,才能消化享用。”
釋傳印一百歲了,之所以看上去不老,是因為他達到了佛法中的“如來境界”,可以靠心靈鎖住氣血。
但他卻喟嘆道:“比起大真人幾個呼吸就輕松消化,我也足足用了盞茶時間才壓制住藥效,以前我曾和黑山老妖交手過,當時便以為那等人物,已經是世間無敵,但大真人卻能將他斬殺,一直不敢想象同為不壞,我與大真人究竟差距多少,今日總算見識了。”
“這些丹藥我也吃不了。”釋傳印而后又苦笑,道:“天師好意老僧心領,可惜,我已經癡活百歲有余,氣血都保持不下去幾年,這丹藥我更是無福消受,放眼這世間,怕也只有大真人能可將之為食糧。”
張天師聞言也黯然,他一直不主動去想這事,但釋傳印大師卻主動說出了自己命壽將近的事情。
一百多歲的人了。
歷史上最先創出內家拳國術養生的祖師人物張三豐,也不過活一百三十多歲而已。
這個時候,就算境界很高,但是衰老和體力的流逝,卻是抵擋不住的。
釋傳印轉而看向了陳希象,語氣誠懇,姿態很低的問道:
“其實老僧這次來,就想來問問大真人,究竟這前路修行,當真可有辦法令人長生嗎?”
過去弟子請教師父,都說請您老給個話,是讓師父指點迷津的意思。
往往這一句話,就能起到“經讀三千卷,曹溪一句亡”的效果。
然后老師這一句話,就可以成為徒弟堅持和修煉下去的動力和信仰,是一種弟子在無助絕望的情況下,來找師父尋找力量的方式。
二佛之一的釋傳印這句話一說出口,已然是把自己放在了弟子的位置,來請教陳希象這位當時大真人,敢問修行到最后,前方之路,是否真的還有?
是否就是陳希象身上的這條路?
陳希象端坐原地,微笑回應道:
“長生之道萬千,任何一道都能走通,譬如我這條路,人修煉到先天境界,就可以以先天之氣洗練自身,令壽命突破人體的一百二十天壽界限,但是以你的這幅一百歲的軀體,要想走先天真氣之路,將比其他人困難千倍萬倍…”
釋傳印聞言黯然,卻也不失望,到他這個年紀,早已經是知天命的兩倍了,知道有些事可能真是命中注定,譬如生死。
問這個問題,其實就是一種“朝聞道,夕可死”的心情。
臨死之前,想要個答案。
然而,他卻沒想到,陳希象語氣一轉:
“但我剛才也說了,長生之道萬千,任何一道往前走,其實都是可以走通的,氣功先天只是一個方向…”
肉身也是可以達到先天境界的。
李含沙就在研究肉身先天的辦法。
陳希象舉起一杯茶水:“除了先天真氣之外,心靈其實也是可以做到長生的…”
他說話之間,閉上了眼睛。
突然,釋傳印和張天師都聽到了耳邊傳來了一陣悅耳的鳥鳴聲。
一只又一只的飛鳥,從宮殿外面飛了過來,停在了屋檐的枝頭,同時唧唧喳喳的叫著。
“這些鳥…居然在唱歌…”
兩個老人大驚失色。
突然就在這個時候。
宮殿的紅木大門,似乎被什么小東西擠開了,丹房的燒火童子轉身一看,驚喜的大叫道:
“哇,是小狐貍…”
一只白色的狐貍,居然從門外跑了進來,然后四足緩慢的走向了正在品丹的三人,根本不怕人一般,居然還喝起了陳希象面前的茶水。
喝了口茶水之后,旋即抬起毛茸茸的頭來,居然眸光中閃現出了一些人性的光彩,對著釋傳印裂開狐貍嘴,笑了。
“這…”釋傳印心中震動:“以心靈佛法磁場引來動物不稀奇,但是讓鳥兒唱歌,讓狐貍喝茶,還露出人一樣的笑容…”
尤其是那狐貍,好似根本不是狐貍了,而是被陳希象的精神入住了。
這時候,陳希象睜開了眼睛,用手摸了摸白色的狐貍,微笑道:
“小東西,去玩吧。”
狐貍立即驚慌的跳開,幾個閃身就消失不見了。
“武道修行的最高境界是心靈不壞,在我道家被稱之為打開識神,但是識神卻僅僅是魂魄修行的開始罷了,這一段時間以來,我在與黑山老妖一戰后,又從天師府的諸多典籍中得到了很多收獲,感悟良多,在心靈精神上更進一步…”
“剛才你們看到的一幕,一開始的確是普通的心靈不壞都能做到,利用心靈波動把動物引來,但接下來,就不只是心靈的波動,而是把自己的精神從自己的身體上出竅,附體到動物的身上…”
在場的兩位佛道大師,在聽聞這段話之后,由一開始的震驚,逐漸化為無比虔誠的神往,有一種稚嫩道徒聽大能講道一般的死而無憾的神情。
“這…精神出竅…附體他人…這當真是鬼神之能了…”
張天師萬分佩服,心中敬仰不已。
陳希象接著輕笑道:“人體三寶精氣神,本就每一條走出,都是康莊大道,肉身可成人仙,真氣可成天仙,心靈可成神仙…”
“剛才我的出竅精神,便是道經中記載的陰神,可以出竅離體,不過現在只能附體動物,還不能附體人…”
動物思維簡單,念頭單純,最好附體。
而人生一念,會多出萬萬種思緒,最是不好處理,不過如果陳希象真想附體別人的話,也可以通過輪回路先將那人心靈打傻,然后就能輕易地鳩占鵲巢。
張天經過陳希象的演繹之后,立即頓悟,大聲道:
“我明白了,你是說傳印大師雖然肉身腐朽了,氣血枯敗,但是他可以從心靈一道前進,完成類似于密宗那樣的‘奪舍轉世’,再活一世…”
他說完之后一臉震撼:
“這可真的成了仙真神話一流了。”
附體奪舍,轉世重生。
要是真能這樣子延續壽命的話,那么,世界上真的可以有人長生不死了,只需要一直換軀體就行了,心靈精神可以無限存在。
然而釋傳印卻是認真搖頭道:“不,密宗的奪舍轉世也不是很簡單就能實施的。”
他雖然是禪宗大德,但對于密宗的一些法門和秘密也清楚一些。
“密宗的奪舍轉世,其實就是每一代的班禪、達賴活佛的轉世之前,都會預言自己的傳人,但其實這是他們早就派人查驗好了,在成千上萬個嬰兒之中,找到最心靈波動最適合自己的那個,利用心靈波動在那孕婦肚子里打上心靈印記,死之前,也要把孕婦接來待在身邊,才能保證那個孩子在他死后繼承一些他的記憶碎片。”
“并且這個儀式對活佛的修為要求很高,至少需要練成幻神成就,可以打出心靈印記才可以,并且還要經歷最為恐怖的胎藏結界,再次出生的話,其實根本已經不能算作是那個人了,這是一個腦子里有一些活佛記憶碎片的人罷了,對于繼續修行佛法,有極高的天賦。”
胎藏結界,其實就是道家的“胎中之迷”。
人輪回轉世之后,母親的肚子就是最強大的先天之地,即便是菩薩羅漢轉世投胎,也會被這股先天之氣蒙昧了神識。
所以在人死后,尋找嬰兒奪舍重生,是很難成功的事情。
陳希象微微搖頭道:
“以嬰兒為轉世投胎之身,傷天害理,當然不可,但這世間惡人卻是成千上百,只需找一個與你精神磁場差別不大的惡人,便可讓你的精神,在他的身軀上再次重生。”
張天師問道:“那么要到哪里才能找一個和傳印大師精神心靈波動很相似的人呢?”
陳希象淡聲一笑:
“不必去找,這人已經來了。”
“什么?來了?!”
“有人上山?”
霎時,佛道兩位大師同時面色微動。
果然。
就在陳希象說完話不久后。
龍虎山天師府丹房之前的兩扇紅木大門,輕輕地打開了,好似被風吹開一般。
然而,卻在紅木大門之外的臺階上。
一個紫衣女子和一個紅袍僧人正緩緩踏步走來。
“這…此二人修為,竟然以老僧境界居然都沒有感應到他們的到來。”釋傳印心中一震,而后他白色眉毛抖動,緊接著赫然認出了來者二人的其中之一:“此代班禪畢缽羅!那紫衣女子又是誰?”
張天師在紅木大門打開之后,已經起身立起。
門口的丹火小童立即驚問道:
“今日是停沐,山下道門路都關了,你們兩位是怎么上來的?”
唐紫塵無視了小童的問候,只一雙秋水般的清涼眸子,望向了紅木大門后的數十丈宮殿前的年輕道人。
一瞬間。
當唐紫塵進入這龍虎山天師府之后,站在了那位年輕道人的對面。
立即,她的眼前世界中就什么也不剩下了,只有那端坐在那里品茶的道人一位。
從唐紫塵進入宮門之后,陳希象始終慢條斯理,然后嘴角含著淡淡笑意,轉頭望了過去:
“唐紫塵,終于見面了。”
伴隨著這一語。
霎時。
唐紫塵感覺到自己視線所望的年輕道人似乎身形變得無比龐大,好似與這道觀之中供奉的那位天尊合二為一,成為了宇宙的中心。
一股恐怖的心靈壓迫感,好似汪洋一般,朝著唐紫塵淹沒過來。
一瞬間,竟讓唐紫塵感覺自己不是來挑戰這個年輕道人,而是不遠萬里來龍虎山…拜見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