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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血色婚宴末,再邂蘇月卿

  暮色的深冬光華里,奢華的車隊行過官道,隊如長蛇,前后蜿蜒十多里。

  兩隊黑甲的精騎在前開道,持著巨盾的騎衛在兩邊護行,宛如一重又一重的大山,守著中央。

  中央沒有金銀珠寶,也沒有寶藏。

  只是一輛氣派無比的四駕黃金馬車。

  有這么多守衛陪行,便是天子出行也頂多就是這規格了。

  馬車極其寬敞,內里的裝飾已是全然是一個別致的房間了。

  房間的床榻上,正慵懶臥著一個冬睡未醒的美人。

  輪轂聲糅雜著風聲、馬蹄聲,從窗隙鉆入。

  美人眼卻惺忪。

  她曲頸仰望著一掀一掀的布簾,暮色陽光好似被風吹了進來,照明了一段兒雪白的小足。

  她是蘇月卿,剛處理完了家族事務,便是來參加吳家婚禮的晚宴。

  至于這出門的行頭,身為蘇家家主便是要如此,因為所有臉面都是蘇家的,她不能落了。

  但她并不是很開心...

  因為,她還未能完全接受一個現實。

  風南北死了。

  死在了劫地,死在了兩大噩兆手里。

  她也許可以接受這個現實,但絕不是現在,她需要時間。

  為了讓心情好起來,她拍了拍手,掀開簾子,兩名侍女便是策馬跑了過來。

  蘇月卿對她們說了兩句,侍女便是離開,跑到后面的房車里忙碌了起來。

  未幾,便是抬著一桶灑滿花瓣香油的浴桶,送到了馬車里。

  蘇月卿試了下水溫,銀紗褪盡,寬衣解帶,扯開小兜,一身的白似凝脂便投入了彌漫的香霧之中。

  柔荑舒展,撥弄著熱水,發出清脆的水聲。

  而她的心情也隨之舒展開了,這沉重的人世,這無趣的旅途也逐漸忘卻了。

  她很久很久之前是一個漁女。

  后來做了影子。

  然后是蘇家最美的女人。

  如今,又是蘇家家主,是蘇家踏入超凡時代以來的第一個家主。

  這樣的人生真的是極大的成功了。

  但她還是開心不起來,風南北死了...

  今后,也許她的枕邊人會是其他人,但卻不是那個陪著她一路走來,甚至讓她已芳心默許的男人了。

  蘇月卿輕輕嘆了口氣,鉆入水中,“咕嘟”一聲,青絲也浸入水里,如水墨般扭動著,又漸豐滿,直至浮上水面,撐成了一圍黑色的裙面。

  此時,吳家。

  新郎官感受著此時混亂的現場。

  他充滿了痛苦。

  今天可是他享受吳姬尊嚴,狠狠羞辱她的好日子,怎么會發生這種事?

  今天可是他大喜的日子啊。

  他是誰?

  他是吳家家主的小公子。

  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是別人都需要拍馬迎合的存在。

  此時,他隨著眾人匍匐下來,仰頭看著那掠過天空的攝人心魂的身影。

  吳一植雖然恐懼,但卻猶然冷笑著。

  “不過就是個反人類的畜生,什么黑皇帝,有幾分運氣還真當自己厲害了?我若是有你的機緣,肯定比你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夏極飛在半空,他倒是沒聽到新郎官說的這些話,就算聽到了,他也不會介意。

  他只是想起自己答應過吳姬,如果可能,順手幫她把新郎官殺了。

  而此時,他腳下那個穿著喜慶衣裳的好似就是新郎官。

  于是,他向著虛空隨手彈出一指。

  純黑焰流澆灌而下,落在了吳一植身上,以一種緩緩席卷的速度開始把這個高高在上的吳家小公子從人間“擦”去。

  被黑皇帝火焰噴到了,老祖都得死,所以夏極并不擔心自己食言,他甚至從頭到尾都沒看一眼新郎官長什么樣。

  你若踩死了螞蟻,會去看螞蟻長什么樣子嗎?

  新郎官反應過來時,他的雙腿已經消失了,胸口也正被細密的火焰侵襲著,而內里的肝臟、血液、骨骼、一切都在被焚燒殆盡,在被從世上抹除。

  吳一植全身劇痛,但他還是難以置信。

  怎么會。

  怎么可能。

  今天明明是自己羞辱吳姬的大喜日子啊,怎么會發生這種事?

  我一定是在做夢!

  而隨著他被黑色火焰點燃,原本他周圍的奴仆護衛都忍不住退開了。

  吳一植終于意識到這一切是真的,這不是夢,他臉龐頓時扭曲起來,發出娘們似的尖叫。

  “救我!救我!!你們為什么不救我!?”

  他想動,但發現自己已經成了半個人彘,只有雙手還能抓在泥土里走。

  他此時是真的痛苦無比,好似承受著被活活燒死的一百倍痛苦,但這黑色火焰有一股奇異的力量,就是即便你痛苦,卻依然能讓你維持清醒。

  “好,你們不救我,我讓你們都死!你們都該死!

  黑皇帝不殺你們,一定因為你們和他是同伙,你們這些不忠不義之徒。

  你們這樣的畜生,雜種,居然也配...”

  話音未落盡,一個隨在他身側的忠犬猛然抓出巨錘,對著他的臉狠狠砸落。

  嘭!!!

  如同長歪了的西瓜被壓爆了。

  血液四散,腦髓腦骨亦是四散,旋即被靜謐的黑炎淹沒。

  那殺了他的忠犬本會死,但不知何時,他脖子上的項圈已經消失不見了。

  這實力明顯有著十一境高層的男子看向眾奴仆,其他奴仆脖子上的狗圈也沒了。

  “黑皇帝救了我們。”

  “是的。”

  眾人默然了下。

  “先逃出吳家!!”

  “吳姬,吳姬!!”男人跌跌撞撞地沖入側殿。

  他是吳姬的父親。

  此時,他轟然推開了側殿大門,但門中卻已經空無一人,只有被丟落在地的新娘服裝。

  男人心底一涼,如墜冰窟,他知道吳姬可能是逃了。

  但他絕不會想到吳姬不僅逃了,而且還徹底叛出了吳家。

  男人忍不住怒吼起來:“你這種不聽話的女兒,我生你何用!?

  我生了你,賜予了你生命,你卻不聽我的話?

  等你回來,看老子不好好教訓你!!

  能嫁給家主小公子,簡直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旋即,他露出一臉的哀愁之色:“完了完了,我得去和小公子解釋才行啊...”

  男人愁眉苦臉地往殿外跑去,才跑了幾步,只覺整個大地又哆嗦了兩下,狂暴的能量余波從遠處而來,將整個大殿橫掃為塵,也將他撞擊地重重飛了出去,在半空慘叫著噴出一口血,繼而暈了過去。

  夏極飛出了吳家出口,向遠急速掠去。

  他知道,蘇妲己與神風也許被稍稍阻攔了,會延誤個幾秒鐘時間,但絕不會久。

  可以說,今天除非他一路飛到劫地深處,否則老祖們會一直追殺下去。

  兩個老祖自己已經差不多了,再來一個鐵定完蛋。

  但自己能逃掉么?

  蘇妲己有著無窮無盡的龍行千里...有她在,自己就不可能逃掉,否則就是放水。

  眼見著外面的天色已呈現出瑰紅色,落日橫亙在遠山古道的盡頭,已沒過半,星辰雖還在厚積蒼云之后,但注定了很快就會閃爍而起。

  星辰若起,自己就需要面臨太上那神出鬼沒的攻擊手段。

  夏極在云層上飛快掠動,猛然之間看到遠處的官道上有一行車隊。

  數千的騎兵護衛著中央一輛四駕黃金馬車,而遠處正有斥候在探查。

  他目光再一掃,發現周圍竟然還有許多城鎮。

  略作思索...

  夏極直接俯沖下云層,以心臟將周身所有力量完全吸收,收斂氣息,然后隨意地打暈了一個斥候,同時以能量沖擊讓他短暫失憶,之后他直接換上了這斥候的輕甲,壓低頭盔,繼而返回了主隊。

  不得不說,這還是有用的。

  很快,追蹤出來的蘇妲己與神風便是發現把人跟丟了。

  祂們掃了掃周圍。

  有城鎮,有小股的商隊,散騎,還有數千的騎兵簇擁的馬車。

  神風道:“那是你蘇家人。”

  蘇妲己道:“是我蘇家家主,我看那邊風平浪靜,當是無事,否則必然不是這樣。夏極此子對我世家懷有深仇大恨,我世家亦與他不共戴天。”

  神風道:“那怎么會跟丟了?”

  蘇妲己道:“如今的黑皇帝不弱于我們,他有些底牌也未必奇怪。”

  神風皺眉道:“今天你我去攔他尚且被他跑了,來日怕是會成為大患啊。”

  蘇妲己道:“黑皇帝的氣息既然是在此處消失,我們便在此處稍等,稍后周家老祖也會來此,你知道的,周家老祖極擅偵查之道,屆時我們就能得到更多信息了。”

  神風想了想,敵人在暗,他們在明,這是很危險的事,若是被夏極猛不丁來一下那無論是誰都吃不消。

  他只能點點頭,道:“你我相互照應著,各看一片區域。”

  之后,他尋了一處高崖,神識放開,隨后便是盤膝坐下,開始靜靜等待。

  蘇妲己也尋了一處較遠的地方坐下,神識覆蓋住與神風不同的區域。

  片刻后...

  她俯瞰著正從腳下峽谷經過的蘇家長隊,神識鎖定了中央馬車,直接傳音道:“月卿,回蘇家吧,吳家婚宴已被黑皇帝給毀了。”

  車內,剛剛出浴的蘇月卿愕然了下,旋即拍了拍手。

  女侍從側邊縱馬而來,蘇月卿叮囑了兩句。

  女侍連連點頭,然后跑回,高喊著“家主有令,返回蘇家”。

  聲音擴散出去。

  頓時,前隊先動,繼而整個車隊調了個頭,開始返回。

  夏極混在先鋒斥候里,剛剛那一剎那,他算是聽明白了,那馬車里的人居然是蘇月卿,他心底一時間生出些說不出的滋味。

  而此時,蘇月卿聽到黑皇帝之名,雙眸忍不住露出冷色。

  她從未想與這神武王為敵,也沒想和黑皇帝交鋒。

  但夏極殺了她心愛的男人。

  她閉上眼,手指在木桌上敲打著,腦海里思緒如飛。

  剛剛,她感到了兩股強大的氣息,其中一股是自家老祖,還有一股應該是相同存在。

  兩位老祖追到此處,定然是追著黑皇帝來的。

  但很可能是追丟了,否則不會在此靜待。

  那么...

  蘇月卿忽然睜開眼,敲了敲窗沿。

  又有侍女奔跑過來,聽了叮囑后又急忙去遠,揚聲道:“家主有令,所有人摘下頭盔與身邊人互查。”

  蘇妲己顯然也聽到了這聲音,她忽然有點兒慌,因為...萬一夏極真在這里怎么辦?

  但她偏偏什么都不能說。

  蘇月卿也太坑人了吧?

  但轉念一想,蘇妲己就明白了。

  這位蘇家家主是想著要為風南北報仇呢,所以不愿意放過一點機會,但如果她知道風南北就是夏極,不知道會怎么想。

  夏極也是無語了,對于現在的情況,他心底是特別清楚。

  蘇妲己就是一層膜,但你好歹不能捅破了。

  你若合理地讓祂在盡了應有的謹慎后依然無法發現,那么祂就會真的沒發現你。

  否則,祂無奈之下,那是要真的要出手的。

  而蘇妲己纏人的本事是頂級的,自己被她纏上,肯定逃不了,而后續就注定了要面對更多老祖...

  這一路還不知道能不能逃回劫地深處了,畢竟自己現在的威脅性已經爆表了,老祖們肯定要逮著自己圍殺。

  夏極略作思索,急忙鎖定了馬車里的人兒,直接用風南北的聲音傳音道:“蓉蓉,取消命令,是我。”

  為了保險起見,他又極快地吐出幾個關鍵詞:“烏村,長公主影子,你悄悄來參加過安尋婚禮。”

  說完了關鍵詞,他又哼了一句歌“飄泊的雪,搖曳回風,詩意靈魂,更疊情人,總慣用輕浮的茂盛掩抹深沉...”

  這是數十年前他和蘇月卿約定時唱的歌。

  蘇月卿愕然了下,她急忙又掀開簾子,喊了聲:“不用查了!”

  正準備摘下頭盔的護衛們頓時又停止了動作。

  蘇月卿心底有些忐忑,因為她知道蘇家老祖正在頭頂的懸崖上俯瞰著他們...

  然而,蘇妲己完全當是沒聽到,也沒有再去檢查。

  畢竟,這是只有自己一人神識籠罩的區域嘛...

  蘇月卿心跳很快,臉上充滿了失而復得地喜悅,但卻又滿是疑惑。

  在這樣的情況下,車隊趁著月色,在次日黎明時抵達了靠近蘇家入口的一個小鎮。

  蘇月卿說她想獨自走走,便命令所有人自由散開,自由返回。

  雖是奇怪的命令,但既是家主之令,便不奇怪了。

  眾人分別散開...

  而等到最末,蘇月卿微微掃了一眼那還未離去的人,便是招招手道:“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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