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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金蟬脫殼

  法相未盡,劍濤未止。

  若是高速旋轉的磨輪帶動起一束束閃爍金光,向八方折射拋灑而去。

  夏極拄白刀,靜懸在飛沙走石,濃霧彌漫的半空里。

  血紅色大幡已即將完全包圓,風地水火游離不息。

  他一邊進行著遠處的神通攻擊,一邊維持著法相運轉。

  而那血紅色大幡只差一個小小豁口,就可以完成徹底包裹了。

  ——不行,不能被包進去,否則會發生不好的事!

  夏極的直覺在預警。

  心隨念動,身隨心動。

  近乎于同一時刻,夏極左手神通不撤,始終在對半空靜止的呂嬋進行攻擊,但那渾圓的三十六萬法相已有了一個發泄口。

  法相如噴泉激涌而出,與劍潮對撞在一起,強大的力量帶著夏極如逆沖的流星倒飛而出。

  在血紅色大幡即將完成最后的包裹前,從唯一的光亮處沖了出去。

  這一幕,極其壯觀,更勝史詩,三十六萬十境巔峰之力,與連綿不絕的近乎十一境的劍潮,毫不拘泥地在空間里,猶如兩條巨龍相搏。

  這又是真正的如同兩支前所未有的大軍交鋒了。

  只不過,這天下不可能有數十萬十境巔峰的軍隊。

  但換句話說,無論此時的夏極,還是呂嬋,都完全是一人即大軍的存在。

  而夏極,在經歷了數十年的滄桑,才真正擁有了與一名準備充分的老祖進行完全的分庭抗禮的能力。

  他固然還有許多底牌,有黑皇帝的法身。

  但呂嬋一定也還有,并且可想而知,比自己更多,其中有著許多現在能用,還有許多現在不能動用,更有著可能需要耗費代價才能動用的東西。

  他如BUG一般橫空出世,但老祖底蘊深達至少萬年,十二殺劫,一大浩劫,戰斗經驗也很是充足,殺過的人估計比自己看過的人還多,殺過的高境界強者更是不知其數,

  自己之所以能壓住祂們,只因為自己和祂們目前正處于某個天地限制的規則之下。

  因為蘇甜的存在,夏極已經認出了呂嬋使用的三樣東西。

  劍,是誅仙四劍。

  護住她的旗,名離地焰光旗。

  攻擊自己的血紅色大幡名為六魂幡。

  這三樣東西,無不是上一紀元...

  不!應該是曾經十七個中紀元,足足數十萬年積淀下來的極品法寶。

  也許不止十七個紀元,而是更遠古的東西。

  畢竟時間就如沙漏,即便是時間之初存在的東西,也會積淀下來。

  作為九位存在,這些寶物的積淀會在上古末期形成收尾,那九位存在必然會去竭盡全力的收取那些東西。

  而這些法寶必定曾經屬于不同的強者,但在上古之末,卻因為諸神隕落,僅剩九人,而被祂們所截獲了不少收入囊中。

  這樣的BUG法寶,若不是受到天地限制,完全可以剎那之間讓自己灰飛煙滅。

  但此時,它們的威力只會隨著殺劫的來臨逐步增強。

  其實,夏極能和這樣的老祖斗得旗鼓相當,并且之前還秒殺了一個,已經是萬古未有了。

  呂嬋就在半空無法動彈,一心三用,同時操縱著六魂幡進行包圍,離地焰光旗進行防御,誅仙四劍化作劍潮緊追不舍。

  而夏極雖動,實靜,亦是一心三用,左手控神通消磨著離地焰光旗的力量,心念控法相與劍潮爭鋒相對,同時以快速地移動躲避著六魂幡的包裹。

  已經去遠了的風吹雪猶然呆呆地看著這一幕,老師與那道姑之間的交手,簡直就像是兩個世界在交鋒一樣...

  兩個人都強的令人發指。

  許鈴鈴看也不看,抬手護著師娘,如同脫韁的怪物,化作龐大的閃電往遠方飛射。

  但氣氛令人很不安,因為星光越發暗淡,越發扭曲,越發異常,好似蘊藏著某種恐怖的征兆...

  而就在這時,更古怪,與讓人不理解的事情發生了。

  遠處,明明崩碎了的山峰,忽然之間恢復了原樣。

  山清水秀,甚至還有潺潺的流水從高處淌下。

  早被夏極一刀余波敲碎的洞窟,也完好如初...

  好似之前的一切打斗都是假的。

  夜色靜謐無比。

  風吹雪揉了揉眼睛,那遠處的空間呈現出某種“不停切換”的感覺...

  就如是兩張不同的畫放在了一起,一張是靜謐的山水圖,一張是世界末日一般的廝殺圖。

  兩張圖不停切換,互相覆蓋,又彼此融合,制造出了一種讓人眼睛折磨無比,甚至大腦快要混亂至發瘋的感覺。

  緊接著,天空被一股靜謐火焰焚燒開去,星光,浮云,世界完全焚燒了起來。

  而在那火焰盡頭的天穹浮現出一只巨大的墨色輪廓。

  那輪廓逐漸而近...

  呈顯出二十四首的百丈黑色魔龍的模樣。

  黑炎滔天...

  壓抑著狂躁的純黑火焰于細密鱗甲之間,潺潺跳躍。

  遮天的雙翅每次扇動,都會帶來狂風,卷著死亡,向夏極,呂嬋而來。

  呂嬋愕然,眼中露出一抹絕望。

  她自然認得這是黑皇帝,而此時世界里焚燒的那虛幻火焰明顯是蜃君,兩大噩兆降臨,自己偏偏還被封鎖著,真是要命。

  但同時要命的也還有那位夫子吧?

  夫子,真是讓她震駭莫名了。

  她眼珠轉著往下看去,只見那男人銀發狂舞,面容呈現出疲憊與蒼老...顯然上次舊傷未愈,此番強行動用十二境又是生了新傷。

  難道...

  她要和夫子死在一起了?

  呂嬋想動,但在天地之力的壓制下,卻完全動不了,只能依靠和神魂完全捆綁的法寶。

  難不成,祂和吳家老祖從上古的重重大劫中脫穎而出,這一次卻要被一換兩了嗎?

  雜七雜八的心思雖然動著,但她并無遲疑,心念一動,六魂幡已經飛快地卷了回來,欲要化作第二重防護,無論如何,祂也不會輕易放棄。

  劍潮亦是放棄了進攻夏極,而退了回去。

  銀發的男人似是耗盡了全力,撐著白刀半跪在破碎的大地上,瞇眼仰望著此時的天穹,眸子里滿是疲憊。

  他周身的三十六萬法相正在被火焰飛快的焚燒著,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可想而知,法相被全部燃盡只是時間問題。

  一旦燃盡,便是死期。

  他努力地想從儲物空間里取出東西...

  但因為高溫的緣故,那儲物空間竟然炸開了。

  吳家的帝令,詭海古卷,絕地令,還有諸多的藥物潑灑了一地,在地面上格外鮮明。

  那魔影,從西而來...

  狂風如焰。

  焰剝開真實。

  世界,在虛幻里開始融化。

  忽然,被燒毀的天空,再次亮了。

  北天中宮之帝星閃爍出璀璨的亮光。

  那亮光似乎并不是星光,亦或是中天最亮的光華。

  那光如同凈世之柱投落...

  呂嬋認得這光,極度默契地于一瞬間把三樣寶物給收至貼身,目光看向地面上正在勉強支撐的銀發男子。

  他已到末路,他已無處可去,他銀發已開始燃燒,法相即被破盡,卻猶然在烈焰里掙扎,不屈,想要逃脫。

  但黑皇帝的眸子已經盯住了他。

  他無處可逃。

  呂嬋心底忽地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

  糅雜著欣賞,惋惜...

  難怪妙妙會喜歡他...

  萬古長流東歸去,淘不盡的皆是人間豪杰血...

  再見了,夫子。

  我會記住你的。

  下一瞬間,那亮光從上而下撲到了呂嬋身上。

  再轉眼...

  呂嬋已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她出現在了極遠處的一片草地上,出現在了太上身邊。

  太上裹著漆黑長袍,赤著足踝,手中星光剛剛滅去。

  呂嬋道:“帝有所傳,必有所應。你竟已經能動用紫微星的力量了??”

  太上搖搖頭,忽地抬手示意她別再說話。

  緊接著,她一口鮮血就噴了出去,染得面前的白紗一片金色。

  相較于祂強大且遙遠的星光攻擊,祂本身的體質是很弱的,強行動用損耗性力量,真的是要了祂的命了。

  呂嬋道:“多謝了。”

  太上咳嗽了兩聲,緩緩道:“你是伙伴。”

  呂嬋知道太上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待久了,受了祂的影響,也不以為意,九人交情過萬年,彼此互助相救的次數也不少。

  她坐在深冬的綠草地上,輕嘆一口氣。

  太上坐在她身側,一言不發。

  呂嬋道:“太弱了。”

  “嗯?”

  “我覺得自己太弱了。”呂嬋道,“看到了夫子這樣的男人,我總忍不住去想,若是夫子也在上古,那么他其實比我更有資格活下去吧。”

  太上抱膝坐在白袍道姑身側,應了聲:“哦。”

  呂嬋散開長發,坐在夜風里,看著極遠處那已經感知不到的火焰世界,輕嘆一聲:“他應該已經死了。如此謝幕,也不愧對他這一世了,他既已死,我便外傳說他是為人類除火妖,獨自深入劫地,而遭遇了兩大噩兆,這才戰死,以全他一世之名吧。”

  太上道:“嗯?”

  呂嬋道:“我認可他,他是當世第十人,但如論資質,卻是這紀元的天下第一。

  尊敬這樣的敵人,就是尊敬自己,成全他,亦是成全自己。

  而且,他可是好好的為我上了一課。”

  太上道:“欸?”

  呂嬋莞爾一笑道:“這天下風流總不能被他一人占去,我本未想如此之早的開啟圣學之道,但既然他已經做了,那我便是也開始吧,教化天下的好處總不能被他一人得了。

  何況,我也想看看自己究竟還能不能不依靠法寶,再變強一些。”

  她笑著起身,向遠而去,在已然逐漸恢復明亮的星光里,她身形幻變,緩緩地...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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