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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指點

  許不令和宋英交手的短暫時間內,賈公公手中金絲,已經在廣場側面連成了一張觸之即死的蛛網。

  祝六右臂被開了三道口子,戰力受損,在其中輾轉騰挪,很難近賈公公的身,但賈公公一時半會也殺不了祝六。

  賈公公這次出來是幫緝偵司解決麻煩,自然是看緝偵司主官怎么安排,聽聞宋英的言語,便停下了手,轉而與宋英交換了戰場…

  “唐蛟!拿命來!”

  宋英避戰,許不令自然不可能去追殺,按照最初的目的,赤手空拳沖向了已經跑到外側的唐蛟。

  唐蛟見宋英跑了,心里又驚又難以置信,方才還是忌憚許不令身份不敢動手,現在直接是連動手的念頭都沒了,掉頭就往莊子后方跑。

  圍觀的諸多江湖人,瞧見兇名赫赫的宋英,竟然避戰把劍圣祝六當軟柿子捏,眼中只剩下匪夷所思了。

  雖說和宋英不是生死搏殺,但方才兩個人明顯都用的殺招,只是沒動刀兵而已,到了宗師這個境界,手指頭都能戳死人,雙方都不用兵器拼拳腳,沒有什么勝之不武一說。

  雖然沒看清動作,但宋英兩次沖殺明顯都吃了虧,別的不說,至少硬實力和基本功上,宋英明顯弱于許不令,這就足以定輸贏了。

  可許不令怎么看也才二十出頭,把宋英都打慫了,這是真神仙不成?

  不過接下了場景,倒是稍稍讓圍觀的江湖人恢復了清醒,雖然許不令依舊很強橫,但至少和大家一樣還是凡人,有弱點的。

  許不令大步前行,朝著逃竄的唐蛟追殺,尚未走出十步,身側便生出徹骨寒氣,一張大袖無聲無息掃了過來,發覺之時已經到了近前。

  許不令面對賈公公,可沒有絲毫輕視,反手五指如勾,直接抓向了袖袍中的胳膊。

  許不令面對陳道子時,一袖袍扇過來,猶如一扇鐵板,其中夾住著難以明述的暗勁。

  而現在一爪探入賈公公掃來的袖袍,卻好似什么都沒碰到,若非手指上還有布料的觸感,許不令都以為自己抓了個空。

  寬大袖袍阻擋了視野,許不令尚未抓住賈公公的胳膊,便瞧見一記收刀從袖子下面探出,直刺胸口心臟位置,快若奔雷。

  許不令當即收手后撤,只是剛退出半步,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便從手腕上傳來,把他硬拉了回去。

  許不令眼神微變,抬起左手硬接住手刀,強行蓄力往后彈出,才把自己從賈公公身前扯了出來,落在三丈之外。

  賈公公站在原地,并未追擊,不過左手上捏著一根細繩。

  紅繩在風雪中崩的筆直,另一頭系在許不令的右手腕上,勒出了一道紅痕。

  許不令用力崩斷了手腕上的細繩,微微退開兩步,擺出一個拳架。

  賈公公依舊是平平淡淡的模樣,緩聲道:

  “世子殿下,若是換成金絲,您右手已經沒了,認輸吧,老奴也好幫宋大人辦事兒。”

  許不令眉頭輕蹙:“我帶著兵器,自然不會用手抓,賈公公好像勝之不武。”

  賈公公琢磨了下,是這個道理,當下松開了細繩,輕抖袖袍露出干枯的雙手:

  “世子殿下既然有興致,老奴便陪世子走兩招,唐蛟對朝廷忠心耿耿,殺了世子也不好交差,暫且饒了他如何?”

  許不令全神貫注,輕聲道:“能擋住我,自然就殺不了他。”

  賈公公點了點頭,笑容平和。

  嘭——

  一如既往的動若雷霆。

  許不令靴子將已經殘破不堪的地面再次震裂,速度拔升到極致,從左側迂回,右腿掃起地面碎石積雪,踢向賈公公下盤。

  這一下聲勢極大,幾乎把地面的碎石落雪掃出了一簾浪花。

  賈公公在宮中伺候天子,可能這輩子臉上都沒露出個緊張驚訝等表情,此時也是如此,袖子輕輕抬起,掃開了撲面而來的雪沫砂石,往后退了半步,還用一口公鴨嗓感嘆道:

  “你們這些年輕人,打架總是喜歡和地板過不去,打贏了還好,打輸了回頭還得給人家修院子,既傷銀子又糟蹋東西…”

  說話之間,許不令一記橫掃已經劃過了賈公公的下盤。

  只是賈公公退出了一步,不多不少恰到好處,紅袍下擺擦著鞋底而過,除了隨風擺動了幾下,連點污跡都沒有,明顯沒踢中。

  許不令一腿貼著地面掃過之后,順勢起身雙拳直逼賈公公身側,拳風獵獵發出爆響,未近身便顯出駭人聲勢。

  “力氣大好,不過要用到地方,世子還沒碰到咱家,就全力以赴浪費大把體力,撐不了多久…”

  賈公公側過身,胸口貼著拳頭劃過,在許不令變招準備順勢肘擊的時候,右手如毒蛇吐信,在許不令肋下點了下。

  一擊即中,精準無比。

  許不令只覺肋下鉆心劇痛傳來,如同被捅了一刀一般,幾乎當場岔氣。

  “哈—”

  許不令硬咬牙,拼著強橫體魄硬抗,把這記肘擊砸了出去。

  這次總算是碰到人了,不過賈公公一觸即收,順著勢大力沉的皺擊往后退去,輕飄飄的落在了丈余距離外,毫發無傷,搖頭道:

  “過剛易折,打一百下狠的,不如一下準的,殺人就是一下,弄這么多花架子沒用。”

  賈公公看人打擂,總喜歡說點東西,但說的話,絕不是嘲諷或者取笑,更像是對后輩武人的評價與指點。

  許不令身若蒼松紋絲不動,不過肋下被戳的有點狠,連氣息都略顯紊亂,互換一招,顯然是吃了大虧。

  一擊過后,許不令停了下來,并未在追擊。

  若說打陳道子是大炮打蚊子,雖然有力沒處使,但至少還能蒙上兩下。

  打賈公公完全就是大炮打空氣了,通神之力打不著便毫無意義。

  許不令臉色嚴肅了幾分,少有的清楚看到擋在面前的瓶頸。

  他自幼在邊關軍伍之中長大,戰陣殺敵講究大開大合,求殺敵數量而非質量,砍掉腦袋和砍掉腿,在戰場上沒有半點區別。

  但這種對敵方式,顯然和武人捉對廝殺有天壤之別。他本身武藝并不弱,但和賈公公這種嚴絲合縫的精準比起來,就有些太毛糙了。

  賈公公說的不無道理,殺人說白了就是一下的事兒,打的到和打不到的問題,其他虛招實招,都只是為這一下輔助的花拳繡腿罷了。

  但這個道理明白容易,想做到顯然難比登天,恐怕也就祝六那一劍摸到了精髓。

  許不令沒有再急于突進,全神貫注盯著賈公公,片刻后,忽然氣勢渾然一遍,站直身體,單掌豎于身前,鼻尖、手尖、賈公公三點成一線。

  賈公公微微瞇眼,輕輕點頭:“沾衣十八跌,世子倒是好悟性。”

  所謂‘沾衣十八跌’,是江湖上比較少見的短打招式,講究‘抽身換影,乘勢借力,脫化移形,避鋒藏銳,以斜擊正,以巧制拙’。生死搏殺中,注重抓住稍縱即逝的破綻,消打并舉,發勁跌敵。

  賈公公這身武藝,明顯是從‘沾衣十八跌’取長補短而來,江湖上能破招的估計只有武當的八卦掌,許不令不會八卦掌,那剩下的方式便只有用魔法打敗魔法了。

  許不令能這么快看出賈公公的門道,還從所學武藝中找到了應對之法,賈公公心里確實驚嘆其悟性,不過賈公公既然取長補短自成一派,所習之術,必然比‘沾衣十八跌’厲害,當下又搖頭道:

  “不過老奴這身‘千層瘴’,共有七七四十九種變數,世子恐怕應付不了。”

  許不令緩步上前,余光注意著賈公公肩頭鞋尖,平淡道:

  “變數再多,殺人就一下的事兒。”

  賈公公聽見這話,露出幾分笑意:

  “還真是習武的好苗子,可惜了,出身王侯之家,不然左哲先‘千秋無二’的名號,就要在當代終結了。”

  許不令沒有再回答,緩步接近賈公公,眼見彼此距離一步半,約莫一臂的距離,猛然出手,右手佯攻賈公公面部。

  賈公公輕描淡寫的抬臂,架住了許不令拍過來的手掌。

  許不令迅速用左手挑開賈公公的胳膊,同時左腳別住了賈公公右腳,抽回右掌,掌心在咫尺距離,拍向了賈公公胸窩。

  這一下刁鉆之際,掌擊以寸勁拍出,遠沒有往日的駭人威勢,甚至沒有半點聲音,但起力道,并沒有弱多少。

  只是賈公公是此道的行家,看透了這招式,輕聲一嘆:

  “匠氣十足,不可取。”

  說話間右手臂上迎,貼住許不令右臂,順勢向側方一捋,使將許不林身體帶歪側傾,直接就破了招式。

  武人交手被破招,那必然就會被反制了。

  賈公公抬手的同時,腳尖勾住了許不令后腿,側身左掌拍向了許不令后背,手腳合力,直接將許不令摔了出去。

  不過這次交手,并未到此為止。

  許不令倒地瞬間,手指輕點地面,借力上揚,一腳踹向了賈公公腹部,同時以單掌撐地,左手如鷹爪,抓向賈公公腳踝。

  “咦?”

  賈公公這次,總算是顯出了幾分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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