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
急促的步履響動在街面上傳出很遠,帶著寒意的雨珠砸在小街烏黑的石磚上,刀鋒時起時落,一雙雙目光如同惡狼。
蓑衣客呼吸急促,手上樹枝不停拍開后方襲來的雁翎刀,動作卻越來越慢,招架的越來越吃力。
肋下的毒針的毒性已經擴散到左半邊的身體,動作僵硬遲緩逐漸失去了知覺。
雖然尚未倒下,但已經入了死境。
張翔和劉云林追殺這么久,眼中也露出幾分驚訝,此等身手世間罕有,若非不慎中了毒針,但憑張翔一人真不一定能奈何的了。
越是絕境,拼死反撲便越兇悍,張翔十年前便縱橫江湖,這點自然不需要別人提醒。哪怕對面的蓑衣客已經疲態盡顯,也沒有貿然上前取其人頭。
鐺鐺——
樹枝抽在刀刃上,發出金鐵交擊般的脆響。
后方追殺的狼衛也看出這個蓑衣客不是凡夫俗子,面帶慎重,小心翼翼的跟著兩位主官不敢冒進。
已經跑了這么遠,追兵越來越多,蓑衣客似乎是知道插翅難逃,落在一條街面上時猛然停步,身形從前沖驟然轉為后退,右手往后猛劈向正后方的張翔。
輕盈樹枝繃直如同鋼鞭,竟是爆出一聲‘啪—’的脆響,抽碎了漫天的雨珠。
看似氣勢如虹,卻是破釜沉舟的一擊。
只可惜,張翔坐鎮緝偵司,對天下武學都有涉獵,而唐家和朝廷關系密切,唐家劍的各種殺招早已經爛熟于心。
在蓑衣客停步的瞬間,張翔眼中露出幾分輕蔑,轉攻為守刀鋒橫在身前,恰到好處的接住了劈回來的樹枝。
嚓——
樹枝接觸刀鋒應聲而斷,前邊半截在慣性的作用下繼續劈向張翔,卻被張翔偏頭用牙齒咬住,毫發無損。
蓑衣客一擊落空,再想逃已經來不及。
劉云林從側方超越,橫刀堵在了小街前面,冷笑道:
“看你還往哪兒逃。”
張翔也沒有去碰瀕死之虎的意思,手持單刀站在后方,刀尖斜指地面,雨水自雁翎刀的放血槽滑落:
“束手就擒,報上身份,給你條活路。”
此言無非瓦解對手的斗志罷了,緝偵司不是江湖人,按律辦事,刺殺緝偵司主官本就是死罪,哪兒來的活路。
蓑衣客呼吸急促,前后看了一眼,后面的狼衛也追了上來,堵住了四面八方所有的退路。
已經是死局插翅難逃,張翔自然不會急功近利上去踩雷,持著刀保持距離,冷聲道:
“功夫不錯,你是唐家的人?和我有何仇怨?”
蓑衣客站在強敵環伺的街面上,依舊在尋找逃脫了機會。周邊的鋪子和百姓都跑回了屋里,關上了門窗在門縫之間打量。
張翔等待片刻,見對方不說話,便抬了抬手。
幾名天字營狼衛當即提刀上去試探,張翔則緊隨其后,找機會給予這賊子致命一擊。
“呀——”
身陷絕境,蓑衣客仍為放棄,發出了一聲極為壓抑的呼聲,聽不出男女。
已經油盡燈枯的身子,竟然氣勢驟然暴漲,沖向側面的房舍。
“垂死掙扎!”
劉云林面帶譏諷,大步上前便追了上去。
踏踏踏——
凌亂腳步聲碾過街邊房舍,不少瓦片房梁被踩裂,發出‘噼啪’聲響,下方辦事的夫妻時而爆出幾句粗口。
張翔手持單刀沖在最前,雙眸如鷹鎖定在蓑衣的身上,距離飛速拉近。
很快,蓑衣客飛身躍過一條巷子,落在另一邊的房頂時,腳步踉蹌了下。
便是這一瞬間的遲緩,張翔已經飛撲而出,凌空躍至蓑衣客背后,手中刀鋒再無遲疑的劈出。
蓑衣客拼死側身躲閃,也就在此時,腳下的巷道之中,忽然傳出一聲尖銳嘯叫:
“啊打—”
張翔身在兩道房舍之間的半空,萬萬沒想到有人藏在巷子里偷襲,直至聽到衣袍破風聲才有所察覺,霎時間寒毛倒豎,繞是在刀鋒上行走多年,如此心悸還是頭一回。
腔調奇怪的尖嘯聲中,所有狼衛臉色驟變。
抬眼看去,只見前方的房舍之間,一個人影沖天而起,如同脫弦之利箭,快的只剩下殘影。
張翔余光向下掃去,渾身被布匹包裹的人影拳頭已經到了近前。
千鈞一發之際,張翔拼盡全力將劈向前方的雁翎刀轉向了下方,只可惜措不及防之下擋的太倉促,依舊被從下往上的一拳砸在了胸口。
嘭——
張翔氣息一凝,臉色剎那間漲紅。
兩道人影在巷子上方凌空相撞,來人驟停,張翔健碩身軀如同馬球被一棍子抽向了高空,和竄天猴一般方圓幾條巷子都能看見。
“嘶——”
在場十幾名狼衛看的是滿眼驚悚,毫不猶豫的止步。
哪怕是偷襲,一拳能把張翔撞這么高的也沒幾個,這力氣也太大了些。
從頭到腳包裹著布匹的人影,一記‘廬山升龍霸’放飛張翔后勢頭未停,落在了房頂上抬手一撈,便把搖搖欲墜的蓑衣客給夾在了腋下,眨眼消失的無影無蹤。
張翔從高空落下,硬生生把房頂砸出一個豁口,驚的下方男女尖叫連連。
“卑鄙小人休走。”
劉云林提著刀追出幾步,卻又擔心中了埋伏,干吼了一嗓子后便停下了身形。
此時狼衛才回過神,提著刀看著賊人逃遁的方向,有些猶豫。
“劉副使,追不追?”
這話的意思自然是讓劉云林身先士卒,可劉云林不知道對方有多少賊人,自然不會冒險,低頭看向了房頂破洞里面的張翔。
“咳咳咳…”
張翔渾身狼狽,提著刀從屋里爬起來,自洞口躍上了房頂,咬牙扒開衣襟,露出下面的護心鏡。
光潔的護心鏡上出現了一個醒目的凹坑,把護心鏡扯出來,肌肉結實的胸痛上一片烏青。
“呸——”
張翔吐了口唾沫,把護心鏡扔在地上,收起手上雁翎刀冷哼了一聲:
“算了,追不上,收隊…真他娘卑鄙…”
“諾。”
狼衛見主官吃癟,自然不敢多說什么,看了賊人離去的方向幾眼,便收刀四散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