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晨鐘響徹長安千街百坊,市井間炊煙蒸騰,百姓開始了一天的忙碌,身著朝服的文臣武將,走上了白石御道盡頭的巍峨宮城。
肅王府內,前幾天還信誓旦旦和陸夫人保證不進宮的許不令,焚香沐浴、束發更衣,做出大病初愈的模樣,提著一盒胭脂水粉,踏上了進宮的馬車。
性命攸關,陸夫人會不會磨死人已經顧不得了,男人嘛,該面對的總得面對。
晨曦灑在橫貫長安的朱雀大街上,馬車搖搖晃晃來到了宮門外,已經提前送了拜帖,長樂宮派了人出來迎接,不過這迎接的架勢著實不怎么討喜。
太后專屬的步輦沒了,幾個歪瓜裂棗般的宮女站在宮門外等候,其中一個身高五尺腰圍也是五尺的宮女,還拿著從街邊買來的春卷抱著啃,也不知道是怎么被選進宮的。
許不令從馬車上下來,幾個洗衣房的宮女如同幾十年沒見過男人一樣,三分羞怯七分火熱的打量,半點規矩不懂。
“呃…”
許不令本著不以貌取人的初衷,還是含笑點頭,然后提著禮盒徒步走向長樂宮深處的太后寢殿。
躲了太后好多天,副作用肉眼可見。
原本還算有點人氣的長樂宮內死寂一片,宮女都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躲著了,從宮門走到寢殿都沒遇上人,只有背后幾個占有欲很強的宮女在七嘴八舌說著恭維話語。
太后的寢殿中本來擺滿了花盆,里面種著尚未抽芽的菊花。此時明顯被人糟蹋過,靠近過道的花盆砸了好幾個,后來可能太重砸不動了,就那么扔在了一邊。
花園之中的大鼎又架了起來,巧娥戰戰兢兢的站在旁邊,指揮兩個小宮女燒火。
火勢很旺,大鼎中熱氣騰騰,顯然水燒了有一會兒了。
大鼎旁邊有個零時搭建的跳水臺,蕭庭被五花大綁的捆在柱子上,原本還算俊朗的臉上滿是驚恐,奮力掙扎著回頭哭爹喊娘:
“姑姑,庭兒錯啦!煮不得啊,煮熟您就沒侄子啦…我這就去找許不令,背也給您背回來…”
許不令吸了口氣,以袖遮面想快步走過去。
只可惜蕭庭眼睛尖,還是發現了過道中小跑而過的罪魁禍首,頓時激動起來,怒吼道:
“許不令,你他娘總算肯露面了,你咋不去死!叔我今天不和你勢不兩立,我就不姓蕭…”
許不令輕咳一聲,繞是殺伐果斷的性子,也有點不好意思,沖后面的宮女抬了抬手:
“這是做甚,快把蕭公子放下來,傷著怎么辦。”
后面體態龐大的宮女,操著一口蜀地口音,嘖嘖嘴道:
“哎喲世子殿哈,這些柴好不容易抱過來,太后不讓放,放了就把我煮咯…”
“許不令,你他娘還不救我,我是你叔,陸夫人的小叔子,咱們抬頭不見低頭見…”
許不令有些受不了,路過一個摔破的花盆時,腳尖輕踢,一塊碎瓷便飛旋而出,帶著破風聲劃過了大鼎旁的木臺,繩索應聲而斷。
蕭庭如蒙大赦,火急火燎的從臺子上跳下來就往宮外跑,還不忘回頭喊一聲:“姑姑,是許不令放的我,不是我自己跑的,要發火找許不令…”說話之間就沒影了,跑的比兔子還快。
許不令滿眼錯愕,突然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晚幾天再來的…
寢殿的主廳大門緊閉,內外都是鴉雀無聲。
許不令走到門前,宮女便小心翼翼的跑了下去,生怕正在氣頭上的太后遷怒與人。
許不令整理衣冠做出溫文儒雅的模樣,抬手敲了敲雕花木門。
咚咚——
金碧輝煌的大廳內,靠在軟塌上嗑瓜子的太后聞聲坐起來,把裝果殼的托盤踢進了軟榻下面,揉了揉絕美的眸子,直至眼圈發紅才罷手。
“你給本宮滾進來!”
帶著幾分顫音的嬌斥從正廳里響起。
房門外的許不令聽得頭皮發麻,吸了口氣露出溫和笑容,抬手推開了大門。
吱呀——
金碧輝煌的正廳內很清冷,幾個花瓶倒在地上,陳設也是亂七八糟,顯然是暴力摧殘后的樣子。
側方軟榻上,太后坐在上面,目光似是要殺人,眼圈紅紅的好像哭過,原本華麗的鳳裙換成了白色的素裙,不施粉黛披頭散發,和飽受折磨失去一切的可憐婦人般失魂落魄,一把金剪刀握在太后手中,剪刀尖兒正對著門口。
許不令瞧見這一幕,只覺得腦殼疼,還有些隱隱的愧疚之感。略微沉默了下,還是緩步上前,規規矩矩的行了個晚輩禮:
“太后。”
“你…”
太后身子微微顫抖,緊咬銀牙瞪了許不令很久,才顫聲道:
“把門關上。”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老老實實的回身關上了大門,然后就聽見了‘踏踏踏—’的腳步聲,直直朝著他沖了過來。
許不令暗暗嘆了口氣,轉過身來抬起手,做出害怕模樣:
“太后,你冷靜點,令兒知錯。”
太后臉色悲憤難掩,持著剪刀指向許不令,聲音有些哽咽:
“你…你這孽障,你可知你干了些什么荒唐事?”
“迫不得已,還請太后見諒。”
“迫不得已?呵呵…”
太后噙著淚,睫毛微微顫抖盯著許不令:“我是太后,一國之母,若是先帝泉下有知…”說到這里,太后悲從心起,抬手就把剪刀刺向脖子,一副失了清白要殉節的模樣。
許不令一急,忙的用雙指夾住金剪刀,認真賠罪:“太后,令兒知錯,真是迫不得已,你也知道那晚的情況…”
太后奮力抽動剪刀,只是半點功夫不會,哪里拿的回來,只能咬牙切齒道:
“哪你為何躲著我?我叫你進宮你為何不過來?”
許不令面露愧疚之色:“有愧與太后,實在無顏登門。”
太后輕輕點頭,壓抑著怒火伸出潔白手掌:“好,本宮當你是迫不得已…把肚兜還給本宮!”
許不令很干脆的搖頭:
“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