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從瀛州返回高麗,樸得歡的信仰就一點點兒的崩塌了。
被視為高麗救世主的王龜壽、樸一宿、崔肆牛等人根本就不在乎高麗百姓的死活,高麗百姓如今的生活水平跟宋人還在的時候相比,簡直就是天差地遠,哪怕用水深火熱來形容都嫌不足。
樸得歡感覺這一切就是宋國官家故意的,好以此來懲戒不知足的高麗人。
恨,樸得歡恨趙桓這個大宋皇帝,恨完顏宗弼,更恨王龜壽和樸一宿他們這些高麗人的罪人。
如果說之前答應秦劍的要求,多騙幾個高麗使節前往瀛州的時候還有些愧疚和不甘里面,那么現在,樸得歡就恨不得把王龜壽、樸一宿他們都騙到瀛州去。
跟樸得歡有類似想法的還有蒲察石家奴。
石家奴倒沒覺得完顏晟和完顏杲對不起金國,但是石家奴覺得完顏晟跟完顏杲這兩個癟犢子對不起他蒲察石家奴。
既要拖,又不能一個勁兒的拖,偶爾派些簽軍去送死,還不能讓這些簽軍激怒了宋國那狗皇帝…
這特么也太難為我蒲察石家奴了!
更讓蒲察石家奴絕望的是,宋國那狗皇帝根本就沒有帶兵直奔黃龍府的意思,反而在過了大凌河之后就直奔沈州去了——高麗那些棒子們不知道沈州對于大金國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難道帶兵多年的蒲察石家奴還不清楚?
沈州一旦落入宋軍的手里,就意味著宋軍很容易就能把大金國和完顏宗弼之間的聯系切斷,完顏宗弼帶著的那十萬馬仔也很難從大金國這邊獲得補給和補充。
但是讓蒲察石家奴帶兵去守住沈州,在沈州跟宋軍死磕到底…蒲察石家奴又沒有那個膽子。
還是那句話,打仗這玩意其實就是打后勤,誰的后勤給力,誰打起仗來就更有底氣。
像戰國時期的秦國,為什么白起和王翦那些秦將就那么厲害?他們本身的戰爭指揮能力夠強是一方面,軍士勇猛敢戰是一方面,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秦國的后勤能力要比其他六國的強上那么一點兒。
現在的問題是,別看蒲察石家奴帶著幾十萬馬仔且背靠金國,但是論到戰場作戰能力和后勤補給方面,蒲察石家奴那真是一點兒把握都沒有。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宋金兩國的戰爭潛力也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宋國把這十萬大軍全部打廢了,轉眼就能再征召十萬、二十萬乃至于百萬大軍,可要是大金國把現在這四十萬大軍給打廢了,只怕是連四萬大軍都難以征召了。
這就是兩國戰爭潛力的差距,大到足以讓任何名將謀士都倍感絕望。
“傳我將令,讓完顏斡賽帶兵五萬去沈州,軍中火炮、掌心雷撥付一半給他,告訴他,守不住沈州,就讓他埋在沈州。”
在地圖上比劃了半晌后,蒲察石家奴終于決定了該用什么樣兒的戰術來對付趙桓。
添油阻擊。
按照常理來說,添油戰術幾乎是戰場上最不可取的一種戰術了,尤其是對于金國來說,跟宋國之間巨大的國力差距,使得金國根本就玩不起添油戰術。
但是吧,那個誰曾經說過,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也不會餓死瞎家雀——
常規的添油戰術當然是沒辦法玩,但是分段增兵阻擊的戰術還是可以玩一玩的。
簡單來說,就是蒲察石家奴打算把手里剩下的三十五萬大軍拆分成三十五個萬人隊,分散開來之后尋找跟宋兵交戰的機會,一旦某個萬人隊尋找到了戰機,那么附近的金兵就立即向這支軍隊靠攏,好以此來形成局部優勢,就算是死活尋找不到戰機,也能以此逼迫宋軍保持十萬大軍在一起的集團陣型,既能給宋兵的后勤帶來壓力,同時也能方便金兵分段阻擊,給宋國境內那些造反的儒門世家拖延時間。
當然,如果某個萬人隊能夠繞到宋軍的后方,把宋軍的糧道給切斷,那就再完美不過了——宋國的高梁河車神就被人斷過糧道。
“登萊水師預計明天到達化成關,待攻下化成關后,登萊水師將負責轉運禁軍第七十八軍、七十九軍、八十軍、八十一軍、八十二軍、八十三軍共六支禁軍登陸,預計半個月之內拿下由建安至鐵山一帶。”
“等到拿下建安之后,第七十八軍和第七十九軍會擇機進攻澄州,而第八十軍、第八十一軍、第八十二軍和第八十三軍則是會繞開澄州,直奔遼陽府。”
“至此,我軍糧道無憂。”
“同時,濟州水師跟瀛州水師預計明天下午登陸巨濟島,之后將轉運原本駐扎在朝鮮布政司的岳飛所部,從釜山地區開始登陸作戰,以吸引王龜壽所部的叛軍以及兀術所率領的金兵。”
“待攻下沈州之后,整個東京路的南部地區已經有一大半落入我手,臣以為此時可以分兵往曷懶路。”
“至此,兀術所部金兵將再無退路。”
種師中站在一幅巨大的地圖前面,伸手比劃著眼前的作戰規劃。
“眼前唯一的問題是,蒲察石家奴所部的四十萬金虜已經化整為零,除非我軍也進行分兵戰術,否則這一路上都有可能受到蒲察石家奴所部的襲擾。”
趙桓抬頭望著那副巨大的地圖,心里不停的盤算著該怎么把蒲察石家奴給筑成京觀。
不得不承認,蒲察石家奴這貨在領兵打仗方面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采取的戰術很簡單直接但是很有效,這種類似于游擊戰的戰術也確實是應對眼前局面最好的方法。
可是這話又說回來了,游擊戰這種戰術,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玩的——游擊戰術對于戰略縱深的要求很高,對于民心的要求也很高,對于軍隊的作戰意志以及指揮官的戰術指揮能力更是高到沒邊。
金國有多大的戰略縱深給蒲察石家奴施展?沈州他不可能放棄,也不敢放棄,光是這一點就已經注定沒有多少戰略縱深留給蒲察石家奴。
至于民心和軍隊的作戰意志…就算趙桓不懷疑金兵的作戰意志,只怕民心這方面也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所以,同樣的戰術,太祖爺能用,趙桓這個大宋皇帝也能用,但是他蒲察石家奴就未必能用。
他蒲察石家奴想玩游擊戰,只怕還嫩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