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天氣熱,室內奢侈的擺放了兩大盆冰,頗為涼爽。
高陽午睡剛起,慵懶的靠在榻上看書。
肖玲沖了進來,神色惶然的道:“公主,那蔣氏帶來了大理寺的官員,說是公主走私…要彈劾。”
高陽面色微變,“蔣氏那個賤人竟然知曉此事?難怪昨日她說什么生意,賤人!”
高陽拎著小皮鞭急匆匆的去了前面,衣裳都沒換。
肖玲知曉,公主這是慌了。
到了前面,官員見到了她,只是微笑。
蔣氏走上前來,嘴角微微勾起,“聽聞公主與人合伙做生意,只是生意做得極大,竟然做到了域外,可喜可賀。只是走私之事若是被彈劾會如何?宗室走私,這是在做什么榜樣?群情洶涌之下,公主可能善了?”
“賤人!”高陽握緊了小皮鞭,蔣氏退后,官員淡淡的道:“本官大理寺蒙真,公主竟然走私,令人震驚…”
他回頭看了蔣氏一眼,蔣氏微微頷首,眼中有厲色閃過。
當年高陽對長孫無忌頗為無禮,若是她給高陽一下,想來會得到贊許。
蒙真回頭,神色嚴肅的道:“此事我既然知曉了,定然要上奏疏彈劾…”
馬蹄聲噠噠。
眾人不禁側臉看去,就見一個帶著斗笠的男子牽馬而來。
是小賈!
高陽心中微松,但想到了那件事兒,就喊道:“小賈快回去,此事與你無關。”
賈平安近前把斗篷掀開掛在背后,看著貴婦問道:“夫人是官員之妻?”
蔣氏冷笑道:“是與不是,與你何干?”
這個女人吃槍藥了。
賈平安問道:“百騎有監察長安城治安之責,我巡查到此,你等為何在公主府外鬧事?”
他看到了高陽眼中的惶然,就微微一笑。
別擔心!
狗男女!蔣氏把他們之間的眉來眼去看在眼中,冷笑道:“百騎莫非要庇護走私嗎?”
賈平安一聽這個就覺得來勁,“誰走私了?”
蔣氏指著高陽,“高陽公主走私。”
“她和誰走私?”
賈平安在回憶那些走私商人的名字。
蔣氏得意的道:“丁尚。”
蔣氏竟然把名字說出來了,可見是存心要對付高陽。
“小賈,此事你別管。”高陽面色蒼白喝道:“賤人那又如何?”
錢二面色劇變…我的公主啊!人家才開口你就自家承認了,就算是罪犯進了牢里也能扛一陣子啊!就你這樣的刑部和百騎負責審訊的人遇到了得說是極品嫌犯。
蒙真聽到了有確切的名字,眼中不禁多了厲色“我隨即會上彈劾奏疏,公主好自為之!”
他剛回身一個拳頭就迎面而來。
蒙真倒地鼻血噴了出來。
“啊!”
他捂著臉慘叫了起來。
“你…你!”蔣氏退后幾步,聲色俱厲的道:“你是誰?竟然敢動手行兇,毆打官員!”
賈平安惱火她借此欺凌高陽,上前一步一巴掌扇去。
蔣氏捂著臉不敢相信的道:“你竟然敢動我?”
這娘們大概從小就被嬌慣的厲害,沒經歷過社會毒打。
蒙真爬起來,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指著賈平安說道:“毆打官員,我這便回去彈劾你…還有你!”
他指指高陽。
賈平安摸出了一截繩子獰笑道:“本官百騎統領賈平安,現在賈某懷疑你公器私用敲詐勒索高陽公主。你是自己跟著賈某回百騎,還是賈某打斷你的腿拖著回去?”
蒙真冷笑道:“此事有證人你信口雌黃也是無用!”
嗆啷!
橫刀出鞘,閃電般的揮出。
蒙真沒想到賈平安竟然敢出刀腿一軟就跪了。
橫刀在他的肩頭停下蒙真渾身顫栗。
“你這個瘋子!”
我的刀法好像有進步了…賈平安心心情愉悅一腳踢翻蒙真,把他的手反綁了,自己牽著繩頭,就像是牽馬一樣。
“小賈!”
高陽走過來,眼神中多了些別的,“放了他,我隨后進宮請罪。”
“安心!”賈平安在聽到了丁尚這個名字之后,就知道此事妥了。
小賈為了我竟然愿意以身犯險…高陽的眼中多了水光。
賈平安低聲道:“從此刻起,你只管在家中,不許出門。”
“小賈,皇帝會連帶你一起處置了!”
高陽眼淚汪汪的,和往日那個跋扈的公主壓根兩個樣。
“聽話,在家中別出門。”
賈平安板著臉,“莫要讓我操心。”
賈平安硬化之后,隨即帶著蒙真回去。
“你不得好死!”
蔣氏得知他是掃把星后,就知道這是自家的對頭。
“你想如何死?”賈平安上馬,回頭問道。
蔣氏剛想說話,高陽的眼中露出了兇光,一鞭子抽來。
我答應小賈在家老實呆著,可現在還沒進家啊!
蔣氏低頭躲過了,然后撒腿就跑,侍女跟著身后喊道:“娘子慢些!”
賈平安一路回到了百騎,包東見他牽著蒙真,就問道:“此人可是犯事了?”
“此人被權貴利用威脅高陽公主,拷打,詢問身后之人。”
身后之人就是蔣氏啊!
蒙真喊道:“賈平安,你等著長孫相公剝了你的皮,全家流放!”
“耶耶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是啊!賈平安就一人…
蒙真罵道:“你就等死吧。”
包東煩他聒噪,弄進刑房就是一頓毒打。
慘叫聲中,明靜走到了賈平安的身后,低聲道:“是長孫相公的人?”
賈平安點頭,明靜說道:“你要知道…陛下不能次次都護著你!”
“我知道。”
李治在關鍵時刻護不住自己人,上官儀就是炮灰的先例。
但他不能坐視高陽被那女人勒索…不,他懷疑蔣氏是利用要炒菜方子的借口把此事引出來,如此她是先禮后兵。
高陽…
那個蠢女人!
賈平安已經有了把握,此次李治定然會護著高陽。
晚些,蔣氏把此事告訴了家人。
隨即有人來百騎要人。
“滾!”
賈平安手按刀柄,眼中全是殺氣。
“從那個案子之后,所有人都說我成了喪家犬,是僥幸逃過一劫,于是許多人輕視我。蔣氏便是其中之一,不過她付諸實施了而已。”
高陽跪坐在案幾后,眉間平靜,“所有人…有人說小賈是貪戀我的美色,可滿長安的青樓女子都在等待他去采擷。他為的不是我的美貌…他這般有情有義,我如何能坐視…備馬!”
“公主!”
肖玲知曉高陽是要進宮請罪,惶然道:“公主,武陽伯說有辦法…”
“什么辦法?他哄我!”
高陽罵道:“快去!”
“那掃把星竟然如此猖獗?去告訴相公!”
消息隨即到了長孫無忌那里。
“走私?”
長孫無忌忘掉了這個詞,想到的是高陽。
“老夫這便進宮。”
晚些,宮中。
“高陽和人合謀走私,陛下,此事已經傳出去了,不懲治怕是不妥。”
長孫無忌含笑說道。
李治看了他一眼,“舅舅怕是不知道,大唐走私原先混亂不堪,多有權貴在后面指使。”
別人家走私你不管,高陽走私你就伸手,舅舅,你這樣可還好?
大唐馳名雙標長孫無忌含笑道:“終究是發現一起,處置一起才好。”
他覺得此事妥當了。
但李治卻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舅舅,那走私商人是誰?”
皇帝還得去調查一番?
“叫做丁尚。”
李治吩咐道:“把那本冊子拿來。”
王忠良心領神會的拿了冊子來。
李治翻開,看到了丁尚這個名字,就說道:“舅舅,此人卻是滕王的下屬。”
一句話,這些走私商人就變成了李元嬰的下屬,算是半個官方性質。
長孫無忌自然知曉這個態度的意思。
——皇帝竟然用李元嬰來掌控走私商人?
他笑了笑,“此事…”
怕不是作假吧?
為了弄掉高陽,他上次就出過手,可最后無功而返。此次他得了機會,就想一巴掌拍死高陽,可皇帝竟然阻攔…
什么冊子上有名字,你這般糊弄老夫嗎?
他面色微紅,竟然是勃然大怒了。
李治把冊子翻過來。
長孫無忌的眼力還不錯,順著上面往下看…
第五排:丁尚,貨物:奢侈品。
高陽進了皇城。
走到一半時,她側臉一看,賈平安板著臉站在邊上。
我就知道這個娘們會來!
“小賈。”高陽過來,眼中多了毅色,“此事我來!”
你來只會壞事!
賈平安沒好氣的道:“此事我已有了萬全之策,你別管。”
他不知道李治后續是否會讓那些走私商人脫離原先的靠山,所以才沒把收編的事兒告訴高陽,免得這娘們去宮中和李治討價還價,到時候他作為泄密之人會倒霉。
高陽剛想說話,前方有人說道:“見過相公。”
長孫無忌來了。
他含笑走了過來。
高陽握緊了小皮鞭,可長孫無忌的眼中全然沒有她的存在。
近前,長孫無忌平靜的看著賈平安。
漸漸的,周圍的人覺得不對勁了。
相公這是要收拾此人嗎?
換個人的話,大概率就跪了。
有人在猜測賈平安能扛住多久。
賈平安平靜的抬頭看著他。
長孫無忌這是要想對我動手嗎?
難道李治拋棄了我?
賈平安心中沒底,漸漸的有些不安。
長孫無忌微微頷首,然后走了。
賈平安呼出一口氣,只覺得剛才自己就像是面對著一座山。
周圍的人都詫異的看著他,有人說道:“此人竟然面對長孫相公而神色從容,好大的膽子!”
高陽站在后面,卻感受不到壓力,此刻滿心都是賈平安的無畏。
長孫無忌回到了值房,家人還在等待。
“回去。”
長孫無忌擺擺手。
家人欲言又止。
長孫無忌看了他一眼,“蔣氏多嘴!”
這話被轉到了蔣氏那里,她惶然道:“為何?高陽確是走私,為何說我多嘴?”
家人已經打探到了消息,沉聲道:“阿郎從宮中出來,看著面色不大好,隨后遇到了賈平安,阿郎只是看著他…”
想起上次有人來見長孫無忌,被他盯著看了一會兒,竟然腿都在打顫,蔣氏心中一喜,“那賈平安還不得被嚇破了膽?”
家人搖頭,“他神色從容。”
蔣氏跺腳道:“他只是個鄉下的小子,面對叔祖的逼視哪里能神色從容?!”
家人嘆道:“當時許多人都看到了。”
“陛下,長孫相公和武陽伯碰面了,長孫相公盯著武陽伯,武陽伯神色從容。”
王忠良設身處地的想了一下,若是自己被長孫無忌這般盯著,估摸著心中早就亂作一團,那里還能從容。
李治瞇眼,“如此也好。”
舅舅盯著賈平安,這便是施壓,若是賈平安丑態百出,那以后自然不堪大用。可賈平安竟然能頂住舅舅的壓力,可見意志堅定。
“陛下,大理寺有奏疏,說是大理寺一名官員被百騎拿下,至今音訊全無。”
李治問道:“為何?”
王忠良說道:“高陽公主走私之事,先是被長孫相公的家人發現,那人…就是帶著這名官員去了高陽公主府威脅,被賈平安撞到,當場拿回了百騎,說是詢問背后是誰。”
這是泄憤。
李治擺擺手。
哦嚯…王忠良幸災樂禍的為蒙真默哀一瞬。
“公主…”
丁尚的消息頗為靈通,竟然知曉自己差點就被拿下了,而靠山高陽公主為了他和長孫無忌硬頂,這份恩情…
“公主放心,就算是滕王殿下那里要份子,老夫這里依舊每年都會給公主一份。”
高陽很想說這事兒是小賈解決的。
但說了何用?
我高陽恩怨分明…
“此事武陽伯出力最大。”
丁尚哆嗦了一下,“那…那是自己人啊!公主,老夫對武陽伯頗為敬仰。”
那天賈平安一番話把他們揉扁搓圓,最終人人歡喜,可也有些忌憚這位玩弄人心的武陽伯。
“你去吧。”
高陽有些沮喪,“小賈為了我和長孫無忌那個老賊直面,雉奴為我和他硬頂,肖玲,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肖玲的臉上多了無奈之色,“公主,誰敢說公主無用?”
“小賈啊!”
高陽覺得自己就是個麻煩,經常拖累小賈。
可武陽伯沒嫌棄啊…這話肖玲不敢說,但公主這般難得的憂慮讓人頭痛。
“公主,許多人家都走私呢!”
這話應當能安慰公主了吧?
高陽皺眉,“可就我被抓住了。”
賈平安知曉自己算是在長孫無忌的心中掛上號了。
以前的他在長孫無忌的眼中就是個小嘍啰,伸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的臭蟲,可現在卻成了小禍害。
但事已至此,他唯有接受。
長孫無忌啥時候去的?
賈平安不大記得了。
唯一記得的是阿姐封后之后,雙方的矛盾就炸了,不可調和。
回到家中,杜賀心急火燎的道:“郎君,聽聞你和長孫相公當朝對峙了?”
“不是對峙,是他想恐嚇我。”
賈平安事后也明白了,長孫無忌就是想給他這只臭蟲一個教訓。
威壓是一回事,后續會不會有什么手段,這個讓人頭痛。
“郎君,長孫無忌可是權臣,他若是有出手,郎君你如何能敵?”
這等滅自家威風的話都說得出來,由此可見長孫無忌的威勢。
“此事無需擔心,根子在陛下那邊。”
這事兒的根源就在于李治和長孫無忌漸漸增加的矛盾。
一邊是逐漸成熟的帝王,想要獲取更多的權力;一邊是漸漸羽翼豐滿的權臣,想要握住手中的權力。
我就是炮灰!
賈平安要想在這個局面里找到出路,就只能和阿姐聯手。
“郎君喝茶。”
三花進了書房,見賈平安在沉思,就說道:“郎君,以前奴給阿耶按摩頭部,阿耶說頗為舒緩,可要一試嗎?”
賈平安本來意動,但轉念一想,這不是小寶劍嗎?
“罷了。”
三花出了房間,鴻雁在不遠處冷笑,“郎君可是長安有名的君子,什么色誘,什么美女都無用,你看看你…不兇,干巴巴的,就一張臉…臉有何用?管家昨日說什么…把燈一吹,什么臉都是假的。”
這話啥意思鴻雁還不懂,但不妨礙她拿來打擊自己的對手。
三花冷哼一聲,從她的身前走過。
她竟然在扭屁股,只是扭的有些生澀,所以看著不怎么美。
我竟然不會這個?
作為積極向上得賈家一員,鴻雁發誓要把三花這個高麗婢給擠下去。
她盯著三花的背影,琢磨著怎么扭。
隨后她就在書房前學。
出腿,扭腰,好像不得勁啊!
再出腿,扭腰…
賈平安出來,就見到鴻雁在別扭的出腿扭腰,像是后世的老太太們學模特步般的好笑。
“鴻雁你在作甚?”
鴻雁止步,故作鎮定的道:“郎君,奴在學走路。”
“學會了嗎?”
賈平安擔心她遲早連正常走路的節奏都忘記了。
他搖搖頭,走了出去。
身后的鴻雁依舊在學。
“這里怎么扭的?”
她一出腿,用力扭胯。
吧唧!
“哎呀!”
賈平安回身見她摔在地上,就笑道:“要用腰力。”
他隨便忽悠了一句,覺得鴻雁不會懂。
“腰力?”
鴻雁眼前一亮。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