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敬宗承諾三日后動身去迎接吐蕃使團,隨后信使留下了帶路人,自己回去復命。
回過身,許敬宗看到了那些詫異的目光。
他拱手:“老夫要去歇息了。”
這一路真是夠辛苦,說到休息,連賈平安都想倒頭就睡。
王德凱拱手,半晌憋出一句話,“許使君…豪邁!”
得分了!
老許心中暗喜,但想到此去有風險,不禁黯然。
晚些他們到了休息的地方,許敬宗第一時間去尋了賈平安。
賈平安真的很困。
但還得撐著眼皮子應付老許。
“此事不去也行,讓他們自己來。”許敬宗覺得為這事兒冒險還是不值得,“至于說什么吐谷渾人,他們既然選擇了這條線路,那自然不能怨天尤人。”
“許公,這不是什么意氣之爭,這是吐蕃人在試探新帝的成色和膽略!”
許敬宗一怔,“那是先帝的女婿啊!”
在雙方和親之后,大唐和吐蕃就進入了蜜月期,和氣的一塌糊涂。于是許多人都覺得這種和氣會延續下去。
持這個看法的包括朝中的君臣,以及軍中的大將,以至于讓大唐疏忽了吐蕃人的威脅。直至十余年后,大唐才愕然發現,吐蕃人竟然席卷了雙方的隔離地帶,兵臨大唐了。
而得了這些新地盤的吐蕃人也歡喜的發現,原來自己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可以打擊大唐,還能發兵西域,爭奪更大的霸權…
這個新世界的大門打開后,吐蕃的膨脹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從此成為大唐的心腹之患。
賈平安知曉這個變化,所以他才說必須要去。
“許公,兩國相爭,可還記得前漢的高祖皇帝嗎?”
許敬宗學問精深,一下就領悟了賈平安的意思。
漢高祖劉邦,那就是個不要臉的家伙。
老劉當年被追殺,為了減重趕路,就把兒女丟下車去。后來他的老爹被項羽俘獲,說是要拿來熬湯。
老劉說的啥:拿俺爹熬湯沒問題,只是老項啊!那是我爹,記得熬好了湯,分我一碗。
這便是分一杯羹的典故。
連親生兒女和老爹都不顧,一個翁婿關系還能維持兩國和平?
這是做黃粱美夢呢!
許敬宗明白了。
“吐蕃不敢吧。”
這個也是大唐君臣的共識。
“敢不敢的總得去看看。”
賈平安只能這樣忽悠老許。
老許前腳一走,衛無雙就進來了。
你終于要對我下手了嗎?賈平安縮在薄被里瑟瑟發抖,“你要做什么?”
衛無雙想殺了他。
“他們都是四人一間屋子…”
疊州也沒有余糧啊!
這次使團一百余人,吃倒是不缺,可住很麻煩,疊州不可能每個人都弄單間。而且軍中不能帶著女子,衛無雙不能自報性別。
所以…
賈平安得了個雙人間,正在想著誰和自己一個屋,沒想到…
衛無雙面癱臉,“我和人換了。”
賈平安心中暗喜,“跟別人睡不放心吧。”
還是我賈師傅一身正氣的好啊!這不連長腿妹子都主動送上門來了。
衛無雙搖頭,坐在床上。
“那是為啥?”賈平安覺得和長腿妹子一屋睡覺唯一的問題就是自己不能果睡。
在家里他也想果睡,可阿福卻每每爬上床來,那爪子胡亂一抓…要命啊!
衛無雙身體松了一下,“因為你不敢。”
這是歧視!
這是蔑視!
賈平安氣抖冷,可…
“你打不過我。”衛無雙很篤定的起身去洗漱。
馬丹!
被妹紙無視了!
說是雙人間,實際上就是一個小通鋪。
衛無雙洗漱進來,天色已經發黑了。
“睡覺。”
賈平安閉上眼睛,聽著身邊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后安靜。
這是長腿妹子第一次和男人一起睡,緊張的不行。
他會不會來偷襲?
不會吧,從以往的相處來看,他很君子。
可萬一…他要是化身為禽獸呢?
這些雜亂的念頭讓她焦躁不安,晚些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
當賈平安緩緩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禽獸不如。
我的腿在哪呢?
怎么感覺有些軟軟的?
他的腿竟然搭在了長腿妹子的大腿上。
死了死了…
他悄悄睜開眼睛,長腿妹子的臉就在眼前,呼吸可聞。
小心再小心…
緩緩把腿挪下來不靠譜,妹紙絕對會感覺到,但賈師傅就是賈師傅,馬上就想到辦法。他猛地坐起來,喊道:“起床了!”
但凡人在睡夢中突然被這么喊一下,只會記得這個喊聲,什么被人勾搭了大腿,壓根就想不起來。
嘭的一聲,衛無雙下意識的一個烏龍絞柱起身,薄被飛舞在空中時,隨即警惕的一個掃腿。
剛坐起來的賈師傅被一腿掃中。
我特么!
賈平安重重的躺了回去,鼻血就這么不爭氣的流淌下來。
“呀!”衛無雙這才發現自己踢中了賈平安。
她蹲了下來,手足無措的道:“我…我不知道,我忘記了是和你一起睡…”
“某沒睡你!”賈平安覺得自己一夜禽獸不如很君子,可這妹紙為啥那么敏感,一起來就玩個烏龍絞柱,褲腿滑下來,兩條白生生的大腿都露了出來。
“某…”賈平安捂著鼻子很難受,一邊還得偷看妹紙的大白腿。
真長,真白啊!
“你別動。”衛無雙匆匆穿衣出去,再回來時,手中拿著毛巾。
“抬頭!”長腿妹子的聲音也很颯。
賈平安抬頭,衛無雙把浸濕的毛巾放在他的頸后。
這是冰鎮的意思?
她在托,賈師傅這個君子的腦袋就被托到了她的胸前。
吐蕃的吐字,記得是大的意思。
賈平安就覺得眼前的很吐。
鼻子很癢啊!
賈平安猛地打個噴嚏。
“出血了!”
“你別動,出了好多血!”
“疼!”
外面站著個許敬宗。
唯一知曉衛無雙身份的他,此刻炸裂了。
小賈你這個禽獸,竟然吃了衛無雙,你這是想死嗎?
三天后,王德凱和周果等人送走了許敬宗一行。
為了老許等人的安全,他把監控吐谷渾叛軍的騎兵調了回來,派了兩千五百騎兵跟隨。
剩下的五百騎兵,王德凱讓他們盯住叛軍。
但王德凱一直有些不安,他不知道這個情緒的來由,尋了周果,周果說這是對許敬宗的不放心導致的。
是了。
奸臣許這次看著不錯,但也只是這次罷了。
王德凱漸漸恢復。
直至第二天夜里,他在睡夢中被叩門聲驚醒。
叩門聲很急切,讓王德凱有些不祥的預感。
他一邊起來一邊罵道:“敲敲敲…敲魂呢!這是長安城的掃把星來了不成?”
他去開了門,當看到門外衣衫不整的周果時,王德凱心中一涼…
“都督,吐谷渾叛軍留下五百騎牽制我軍,全軍消失了。”
王德凱只覺得一股子涼氣從脊椎骨那里爬升上來,讓他不禁顫栗著。
“這是知曉使團出動了…”
“是。”周果同樣在顫栗,“吐蕃人不會動手,他們的雙手將會無比清白。”
王德凱一巴掌拍在門框上,“那些叛軍是他們在支持!”
此刻他明白了所有。
“為何那些叛軍咱們屢次絞殺不盡?當時還覺著奇怪,這下算是清楚了。那就是吐蕃人支持圈養的叛軍。他們得了令,此刻定然是去襲殺使團,都督,大事不好了。”
“不,某覺著他們會恐嚇,卻不敢截殺許使君一行。”王德凱冷靜了下來,“但不能冒險。既然吐蕃人不要臉,那就讓許使君他們緩緩而行,莫要急切!”
喊聲在夜間回蕩著,引發了一陣犬吠。
白蘭國和吐谷渾都是大唐和吐蕃之間的緩沖地帶,兩者中間有一條縫隙,算是三不管地帶,但若是出兵就得小心被包餃子。
大唐迎接吐蕃使團的隊伍已經出發兩天了,帶路的說使團就在三十里開外。
此刻已經是下午了。
哪怕是盛夏,可氣溫也開始漸漸降低。
衛無雙看了前方的許敬宗一眼,心中有些疑惑。
從半個時辰前開始,許敬宗就說大家都累了,讓緩行。
他這是想干什么?
衛無雙策馬靠了過去,可卻被百騎的人攔截了,“使君和賈文書在商議大事。”
“斥候還沒回來。”許敬宗在嘀咕,“吐蕃人說不得會動手,老夫覺著回去還來得及。”
賈平安的臉上蒙了一層面紗,他看了左邊一眼,說道:“許公你就不能多些膽略嗎?此刻回去,大唐上下將會視你為小人,連陛下都無法直視你…”
許敬宗不禁摸摸老臉,覺得自己長得還算是可以,“可老夫總是覺著心驚膽戰的…這話不許對外說。”
賈平安伸手,老許心痛的道:“你這又想要什么?”
“錢!”賈平安覺得老許生財有道,想做一回梁山好漢。
“斥候回來了。”有百騎在喊,許敬宗趁機拍掉賈平安的手,一臉正氣的說道:“大事當前,莫要玩笑。”
斥候飛快而來,近前稟告道:“左側發現馬蹄印記,數千騎的規模。”
老夫休矣!
許敬宗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頭就是跑路,往回跑。
包東上前,嚴肅的道:“賈文書,吐蕃人不敢,這多半是恐嚇。”
這和賈平安的判斷一致,“吐蕃人截殺咱們,那形同于開戰,如此他們還不如去偷襲疊州,或是攻打吐谷渾更有力。所以某斷言這是恐嚇。”
此刻的吐蕃依舊在躊躇猶豫,直至他們觀察到大唐內部似乎不怎么團結后,這才漸漸開始蠶食。
“那就回去吧。”許敬宗松了一口氣,“說是恐嚇,可終究怕萬一。吐蕃人不要臉,那咱們還給他們什么臉?迎接個什么?回去。”
眾人都點頭。
賈師傅摸摸光溜溜的下巴…
“其實…來而不往非禮也。那些恐嚇咱們的就像是青樓里的女子,欲拒還迎,許公,作為男子,咱們需要主動些…”
眾人一陣笑,衛無雙皺眉。
許敬宗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咱們若是回去,回頭吐蕃人就會說咱們失信,既然如此…”賈平安既然知道了吐蕃人的心態,骨子里的冒險因子就開始發作了,“許公,敵軍在左近肆無忌憚的把行蹤亮了出來,咱們為何不能去…”
他想到了許多,眼睛發紅,臉上發紅,若是有內窺鏡,定然能看到他的心臟在瘋狂跳動,心肝肚肺都在躁動著,“他們定然以為咱們看到痕跡后會跑,可咱們若是來一個夜襲呢?”
騷操作!
瘋子!
所有人都驚訝了。
但越來越多的人眼睛在發亮。
“寇可往,吾亦可往!”
賈平安揮拳。
“我們該去告訴那些地老鼠,這里是大唐!”
感謝書友:“夜亂天”的盟主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