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院考場內,木憶榮與瑞草再次走進仁字號考試院。
連排的一間間號舍內,已經進行了打掃,除了兩塊兒木板,空無一物。
之前書生仲舉所在的二五號舍內,還如書生仲舉出事兒的那夜一般,保留原來模樣。
兩塊兒木板一上一下的插在左右兩側墻壁上,較高的木板上面,混亂擺放著的筆墨紙硯也都還在原位。地面上的血跡已經風干得幾乎看不出痕跡,像是歲月的斑駁,輕薄的貼在冰冷地面上。
瑞草再次入內查看了一番,仍舊是沒有發現任何的線索發現。
原本臭氣熏天的恭桶,已經被清理干凈,在陰涼的墻邊排成一排,像是一群來自小人國的士兵,默默的守著空無一人的仁字號考試院。
不過,相較于上一次,隔壁伙房的煙筒,冒出了絲絲縷縷的炊煙。
恩科考試雖然暫緩,但是伙房還要供應在貢院上工的官員大人們吃喝,所以伙房并未熄火兒。
不喜歡走門的瑞草,一下子從矮墻越了過去。
系著圍裙的兩名廚娘正在門口坐在小板凳上嗑瓜子聊天,猛然間看到一個黑影從墻頭躍過來,嚇了一大跳,差一點兒就要大喊抓賊。
個頭略高,身材也稍微更胖一圈的廚娘郝大嬸兒,埋怨的瞪了一眼瑞草。
“亭長大人,門是用來給人進出的。還好我膽子大,要不然,非得被您嚇個半死。”
坐在旁邊的丁大嬸兒,笑著表示不是她們大驚小怪,道她也以為是進來了小偷,險些就將板凳輪到瑞草身上。
瑞草抱歉的笑了笑,然后盯著胖廚娘丁大嬸兒,問她剛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之前她們有看到貢院進來過竊賊?
兩位胖廚娘聞言眼神閃爍,不敢與瑞草四目相對,沉默不語。
這時,木憶榮也從隔壁仁字號翻墻而入,他走到瑞草身前,詢問如何?
瑞草再次重復了一遍問題,問兩位胖廚娘,是不是發現了什么異常?
臉上掛上和煦笑容的木憶榮,讓兩位廚娘不要擔心,若是發現什么情況,盡管和他們說。他保證,一定不會給她們帶來任何的麻煩。
郝大嬸兒與丁大嬸兒對看了一眼,然后性子較為爽利的郝大嬸兒,將手中剩余的幾顆瓜子兒往地上一丟。
“其實也沒什么。就是那日兩位大人走后,我們兩個在清掃打理廚房時,覺得地上那攤血有點兒不太對勁兒。”
木憶榮聞言,微微挑起眉頭,瑞草立刻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問郝大嬸兒,地上那灘血,哪里不太對勁兒?
表達能力不錯的郝大嬸兒,說話有條有理,就是嗓門很大兒,表情夸張。
她告訴木憶榮與瑞草二人,貢院考試前一日,伙房要先祭拜灶神開灶。
開灶的目的是為了燎豬頭,還有在伙房內宰殺祭祀用的豬。
當時在祭拜過灶神,殺過豬之后,她們兩個要打掃伙房。
但是,因為大皇子要在貢院院內弄祭祀孔夫子的活動,所有人都必須得前去觀禮。
于是,二人只好什么都沒有收拾,便去觀禮。
祭祀活動弄了好幾個時辰,她們兩個在外吃完飯,天都已經黑了,便決定第二日一大早再去收拾伙房。
第二日考生入住貢院,郝大嬸兒與丁大嬸兒也進了伙房,準備開始忙碌。
因為所有的事情都要親力親為,二人忙得不可開交,眼見地上的豬血已經凝固了,需要用水沖刷,便拎來水準備打掃。
結果那時剛好外面送菜的板車拉了進來,她們只能又幫忙把菜卸在院中,然后開始摘菜洗菜,將雞蛋小心放在籃子里面、將蒜頭和辣椒懸掛起來、將曬好的魚干臘肉也都懸掛起來,忙來忙去,就到了飯口時間,又著急忙慌的開始準備午飯。
下午亦是如此,所以伙房內的那灘豬血,她們一直沒有抽出時間清理。
累了一天的廚娘,晚上也是不能離開貢院的,她們皆住在貢院的跨院,若是有考生需要吃宵夜,監考官就會過去通知她們,她們會為肚餓的考生準備簡單的雞蛋湯餅之類的食物。
書生仲舉出事兒的那天晚上,也是恩科考試的第一日晚上,不少考生無法適應貢院高壓的環境,以及狹窄的生活空間,再加上一整天極度緊張的緊繃神經應對考試,到了晚上的時候,全都累壞了,很多考生早早就睡了。
郝大嬸兒與丁大嬸兒兩位廚娘,只為幾名考生簡單的準備了雞蛋湯餅,便回房歇息了,又沒能打掃伙房內的那灘豬血。
二人累了一天,很快就進入到了夢鄉,但還沒睡足兩個時辰就被人喚醒,把她們兩個帶到木憶榮的面前,她們兩個才知道,隔壁的仁字號號舍出事兒。
當時,木憶榮與瑞草詢問她們二人,地上那灘血,是怎么回事兒時,二人下意識的便回答了是豬血。
但是后來二人發現,地面上的那灘血。似乎變得有些異常。
原本過了兩日,地面上的那灘豬血都已經干涸了,但是當時她們看到的那灘血,表面似乎還有些粘稠,且明顯比之前那灘豬血變大了一圈兒。
原本應該干涸的豬血,卻變得濕潤粘稠,面積還變大了,這說明什么?
相視一眼的木憶榮與瑞草二人心內了然,眼前這個伙房,極有可能就是兇手殺害書生仲舉的第一現場。
想到這里,二人立刻閃身再次進入到伙房內,四處掃視翻看起來。
仁字號考試院與伙房只有一墻之隔,書生仲舉跳過來并不難。關鍵是,他跳過來是打算自己起火做飯,還是被人某人叫到了這里,然后被殺害?
若是自己想要起火做飯,背對門口,很容易被人偷襲刺殺,且不會發生太大的動靜。
而若是有人約書生仲舉再次碰面,那么問題就比較多了。
約書生仲舉的那個人,必定與之相熟,這樣才能趁書生仲舉不備,將其刺殺。
若是陌生人,書生仲舉定會詢問對方,進而與之發生爭執,不可能不發出一丁點兒的動靜。
除非,書生仲舉沒有發現那個陌生人的存在,而那個陌生人卻知曉書生仲舉那個時間,身處在僻靜無人的伙房內。
由此可以得出一個結論,不管是書生仲舉的熟人,還是與之不相識的人,必然知曉書生仲舉那晚在那個時刻,會身處在伙房內,并且對貢院考場環境多少有些了解。
能夠掌握書生仲舉的半夜動向,說明那人,極有可能就是貢院內的人。
果然,還是當日與書生仲舉在仁字號同一考場內的考生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