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芳躺在雪白的VIP病房的病床上,雙眼圓睜著一眨不眨地望著房頂,雙眼通紅。
唐宇在一旁的陪護床上呼呼大睡。不能說他過于沒心沒肺,事實是他這幾天實在太困頓了,這一會兒,哪怕是天塌下來,也休想把他砸醒。
唐文用半邊身體輕推開半掩的病房門,裹夾著室外的陣陣寒風,單手拎著一大袋的食物進來,右手裹著繃帶,骨折了。
袁芳的睫毛隨著唐文的出現輕顫了顫,轉過頭看向他,張了張嘴,又將話卡著沒有出聲。
“嵇崇川,他在隔壁房間住著。”唐文嘆了口氣,看小妮子的狀態,還在惦念著那個人。是,他下手確實是重了一些,但他還是有分寸的好嗎?不就只有手骨折,身上的淤青沒有個10天半個月好不全,他表妹被那男人如此傷害,他這樣對他都算輕的。
就這樣,也還不能消除他內心的憤怒,他們家的小公主怎么可以被別人這樣糟蹋?
唐文將只能用單手開車跑了好幾公里路忒不容易買到的粥放在床頭柜上,溫聲說著:“芳芳,起來吃點東西好不好?”
袁芳搖了搖頭。
唐文抿了抿唇:“不吃東西,你的身體怎么受得住?姑姑要是看到你這樣,該多難過?你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不為我們,也該...也該為了你自己。”欲到嘴邊的“孩子”兩字,對于唐文來說內心接受起來都是困難。
孩子,一定也是芳芳暫不想提起的話題,唐文嘆了口氣:算了,還是讓她先緩一緩。
袁芳抬眼看了看唐文,一直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凈凈的大表哥,胡茬在下巴冒出了一圈,原本斯文白凈的樣兒多了些男人的滄桑。
他平時工作那么忙,現在丟下一大攤的事兒就為找她。為了幫她出氣,如今掛著繃帶,傷筋動骨100天呀,又該耽擱他多少工作呢…她讓他們,為她操心了。
她的任性,連累了旁人。
King,一定也被他表哥揍得很疼吧?
袁芳撐著起身。
唐文將枕頭墊在她的背后,接著伸手在她額頭試了試體溫,有點溫熱,像哄孩子一樣輕聲說:“待會量個體溫,可能有些低燒。先吃東西好嗎?來——”
唐文并未多勸,袁芳便主動端起桌面上還冒著熱氣,色澤誘人的青菜粥,像只溫順的小貓咪小口小口吃著。
唐文摸了摸如從前一樣乖順的令人心疼的袁芳的腦袋,笑了笑:“乖!”
他從沒想過小時候屁顛屁顛跟著他的小姑娘,在他不經意間就長大了。
這幾年,她倔強的一個人在外闖蕩,一直被保護的很好的她,獨自經歷風雨,成長的很快。為人處事,待人接物,都令大家刮目相看。
而他這幾年在忙著公司的發展,疏于對她感情生活上的引導,以至釀成如今的局面。
可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呀。
唐文沉思了一會,問道:“你有什么打算嗎?是不是應該把這件事告訴大家?“
“不!“袁芳抬起頭尖叫了一聲。
察覺到自己的情緒過激,她低下頭,把粥放回到床頭柜上,滿嘴苦澀:“表哥,你說我還能怎么辦?他已經有了女朋友,已經準備著結婚了。他們…他們還有了孩子。那個孩子,一定是他期待的吧!而我呢,什么都不是。他也不會要我肚子里這個意外而來的孩子。“袁芳用手捂著臉,眼淚透過指縫溢了出來。
唐文嘆了口氣,沒有吱聲。冷靜下來的理性告訴他:再怎么打那男人,有什么用?他渣,只是讓他更堅定想法,不能將表妹一輩子的幸福寄托在他的身上。
唐文望了望窗外黑漆漆的夜,陷入了憂思。
袁芳不知想到什么,猛地停住哭聲,抬起頭,透過淚眼期盼地問唐文:“表哥,我能留下這個孩子嗎?我不需要別人養,我自己養他。“
她的眼睛里,多了些變化。
“留下來?你的一輩子又該如何?“
袁芳自嘲一笑:“這一輩子,我都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了,一點點的機會都沒有。他沒女朋友的時候,我可以想著不擇手段,哪怕是用最卑微的方式去讓他能喜歡我;可是現在,我…不能將我的悲痛復制在另一個女孩身上。“袁芳吸了吸鼻子:“也許,有一個像他一樣樣貌的孩子,也好。聊慰我的這段經歷。“
“他既是有女朋友,你為什么還跟他…他是不是巧言令色誘騙你?“
“不!“袁芳看著搭在雪白被子上,自己瘦削的手指:“是我喜歡他,心甘情愿的發生這一切。至于與他相關的其他什么,我不想知道,也不想過問。只要他愿意跟我在一起一天,做什么,我亦甘愿。他說不適合,我也是同意的,我同意不再打擾他。表哥,我求你,“袁芳拉著唐文的衣角:“我求你別再去找他麻煩,我自己來解決好嗎?也請別告訴大家關于這個人的任何事,我求你了?別拿這些事去破壞他的姻緣?他…他是極喜歡他女朋友的。”他為她傷心,難過,醉酒…
唐文再也按捺不住升騰起的怒氣:“你——你傻不傻?你怎么這么笨?“
“表哥,我請你,你別插手,讓我自己來處理吧。”袁芳用手背擦了擦淚水,堅定的看著唐文的眼睛,用她最認真的語氣如此請求著。
唐文閉了閉眼,猛地起身,生氣地踩著重重的腳步快速走出病房,門被他單手帶上,“呯“的一聲關上。他要冷靜冷靜才不至于想殺人。
袁芳被門響嚇得抖了抖,她知道,她不該這樣,她被家人捧在掌心疼著寵著,只要她想的,家人都想盡各種辦法幫她達成。如今,因為一個傷害她還不對她負責的男人,她還在袒護著他。愛護她的人看到她如此不自愛,也是會心寒的吧。所以,大表哥對她生氣,她能理解。她,用別人的錯誤,傷害自己,傷害家人。她不該的,總要找個好辦法才行。
袁芳咬了咬唇,掀開被子,下床趿拉上拖鞋,披上棉襖,走出房門,醫院盡頭靠窗的角落里,唐文背對著她,仰頭望著夜空。
袁芳抿了抿唇,敲響了隔壁還亮著明亮燈光的門。
好一會兒,令人煎熬的幾分鐘過去,袁芳生出想要轉身離開的想法,腳步退了退。
里面終是在她生出退縮的想法時,傳出了含糊不清的聲音:“進!”
袁芳擰開門把鎖,借著燈光,看著King鼻青臉腫的斜躺著。
袁芳捏緊了手:“你,你還好嗎?“
King瞪了袁芳一眼:“托你的福,死不了。”
指甲掐進肉里,疼的讓她清醒:“我來,只是想告訴你,”袁芳頓了一頓:“我,我不要你為我負責。我會離你遠一些,不再打擾你的生活。你就當。。。“袁芳深深地吸了口氣:“從未與我相見。”
King看了看袁芳,眸子清冷:“就這樣?孩子呢?你打算怎么辦?”
心揪成一團,袁芳捂了捂胸口,好讓心痛的感覺緩上一緩:“我...我會流掉他。”
“好。”King輕聲說道,不知緣何,心里有點刺痛。那,畢竟也是他的孩子不是嗎?King甩開心里的不適,補充道:“我會給你一筆錢,你...需要我陪著你手術嗎?”
“不!”袁芳將拔高的聲音降了幾個度:“不用,我表哥在。你,好好養傷吧。對不起,我表哥他也是心痛我,所以才對你動手。”
King擺了擺手,自嘲地笑了笑,扯著嘴角的傷口,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袁芳最后看了看King,對著他說完:“再見!”轉身離開。
再見,再也不見也好。
孩子,袁芳摸了摸還沒一點變化的小腹,在這里,就像媽媽孕育她一樣,現在的她,也孕育了一個孩子,這種感覺,忐忑,緊張,心疼,各種情緒交雜,令她腦子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