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商量好了離開,宜早不宜晚。
浮光已經召集手下去準備車馬,風云兮也回了自己的院子準備行李。
柳綠得知風云兮不帶她走,一臉不舍,“主子,前去椰南城一路奔波,要不您還是將我帶在身邊伺候您吧!”
風云兮笑了笑,“我能照顧好自己,我將你留下,也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讓你去做,掠影一人孤身在保國公府,我不放心,你留在此,也好照應她。”
柳綠瞬間不再提要跟隨風云兮前往椰南城的事情了,“那主子您要注意安全。”
輕重緩急,柳綠分得清。
“柳綠,燕鴻和風淑雅那邊,你和掠影帶著親衛們照應著,若是碰上了棘手不好解決的事情,就向我娘親稟報,你們二人不要輕易去冒險,知道嗎?”
風云兮已經聽聞了柳綠稟報昨夜的事。
燕鴻見了風淑雅,解開了多年的誤會,又悔又恨,也不急著要回朗月國了,而是一心要報復風筱雅。
風筱雅欺騙燕鴻多年,仗著“救命恩人”之名,逼迫著燕鴻為她做了很多事。
反倒是真正救了燕鴻的風淑雅,這些年一直是默默地傾慕于燕鴻。
燕鴻之于風淑雅,只覺滿滿的愧疚。
更感念風淑雅竟然不顧一切地回來為他報仇。
同時,燕鴻的心中,對風筱雅的憎恨就更深了…
風云兮不會左右燕鴻和風淑雅的選擇,但是,既然二人愿意留下,風云兮也是會給予助力的。
掠影依舊留在了風淑雅的身邊。
柳綠就在外接應。
“還有,三個鋪面也要照看一二,接下來一段時日,你和掠影二人要受累些。”
風云兮細細安排好一切事宜,包括三個鋪面的。
“主子,您放心吧!我和掠影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柳綠信誓旦旦地做保證。
就是因為柳綠和掠影都極為衷心,風云兮才擔憂,她多叮囑了一句,“柳綠,你和掠影都要記得,凡事保命要緊,其余的得失都是次要的,你們莫要沖動之下行義氣之事。”
雍都城接下來會發生些什么,風云兮是隱隱能夠猜到的。
絕無意外,必然會有一場惡戰。
而風云兮希望身邊的人,都能夠保全自己。
至于那些錢財名利等等的身外之物,風云兮都不看重。
一個人,只有活著,才能想旁的不是!
柳綠目光灼灼,她聽懂了風云兮的叮囑,知道風云兮是在為她和掠影著想。
能有風云兮這般極為在乎屬下生死的主子,柳綠覺得這是她和掠影的幸運了。
“主子,我們心里有數的。”
風云兮頷首,“你們也要注意安全。”
之后,風云兮和浮光同東方京墨、云煙等人道別,再低調地離開了敦王府。
而敦王府里,自然還是會有一個繼續“抱病在床的云兮郡主”。
東臨國的習俗,正月初一是不出遠門的。
好在風云兮和浮光也不太信這些。
各國習俗不同,而二人近些年,天南海北地跑。
若真是各地習俗都遵從一遍,不僅會把自己累死,還可能把自己搞得糾結矛盾不已。
外觀簡樸低調的馬車,緩緩駛出了雍都城,才加快速度,在官道上狂奔。
正月節慶,官道上的行人車馬極少。
余糧制作的馬車,要比別的馬車都速度快,還防震,防滑,輕便省力,給出行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風云兮和浮光坐在馬車里,只覺非常平穩,二人干脆趁著趕路的時日,調息運功,以提升內力。
往生果二人都已經服下,若想要發揮其最大的功效,還得配合運功。
小貍貓兄妹倆也跟著出來了,正懶洋洋地窩在風云兮的懷里。
從雍都城到椰南城,緊趕慢趕也得一個多月。
期間,二人一直有收到親衛傳來的消息。
自打正月十五的上元節過后,東臨國朝廷開印,群臣結束了每年最長的一次休沐,開始上朝應卯。
而東方京墨也出現在了朝堂之上。
因為敦王先前在東境賑災有功,深得民心。
圣康帝在年前就封賞了敦王,還給了他一個工部侍郎的官職。
此舉,朝臣們也并未有反對。
在六部里,戶部有銀子,吏部有人脈,兵部有兵權,刑部有威望,禮部控輿論。
唯獨工部相對來說,是一個賣力不討好,還油水少,又權勢低微的。
修橋造路筑造工事的工部,就相當于干苦力的,很多權貴根本就看不上。
除非是有利可圖之時。
然而,東方京墨卻最想要去工部。
因為他先前去西境賑災,發現了很多會影響民計民生的弊端。
比如東臨國的橋梁道路和水利,并未落實到利民利國之上。
東臨國是目前在鎏光大陸之上最強大的國家,國力最雄厚,國土最廣闊。
但是,東臨國的繁華,也僅僅是靠幾個大城池的支撐。
還有很多的窮鄉僻壤以及未開發的不毛之地。
而那些地方,也是居住著老百姓的。
東方京墨是干實事的人,東臨國之于他,沒有美好的記憶,但他是東臨國的人,這個事實無法改變。
所以,他要盡力為東臨國的老百姓,做些實事。
修橋造路興水利,就是東方京墨籌謀的第一步。
風云兮得知自家爹爹儼然有大干一場的決心,是極為支持的。
除了東方京墨初入朝堂的消息之外,就是太子同宇王兩大派系之間的明爭暗斗了。
風云兮知道,當風筱雅都開始給圣康帝下微量的慢性毒藥了,也就說明,太子越來越慌了…
能不慌嘛!
瀾王和肅王接連倒臺,宇王簡直是坐收漁翁之利!
雖然太子派系也兼并了不少瀾王和肅王的勢力,但是,先前一直低調的宇王,突然冒了出來,且勢力與太子旗鼓相當,這就讓太子派系很是驚恐了。
風云兮對東臨國朝堂上的爭斗不感興趣,她要親衛遞來消息,只是想要知曉雍都城里發生的事,主要還是擔憂自家爹爹和娘親,以及留在雍都城的君善和云嬈。
其實,風云兮返回椰南城,是有問過云嬈是否也要同她一同離開。
畢竟云嬈如今懷有身孕,離開雍都城這個是非之地,更顯安全。
云嬈卻拒絕了,她堅持要留在君善的身邊。
她不是普通女子,就算是懷有身孕,也不顯嬌弱。
她聰慧有膽識,也有能力自保。
而君善思慮之后,也更傾向于將云嬈保護在身邊。
畢竟,蘇家的勢力滲透鎏光大陸各處,哪處有暗樁,有隱藏勢力,都是未可知。
君善想著將云嬈送走,并不一定就是安全的。
反而是留在他的身邊,有他還有止戈神軍保護,才更安全。
試想,若是君善還有止戈神軍都護不住云嬈,她逃到別的地方,還有安全可言?
風云兮想了想,也覺得在理,就不再多說什么了。
風云兮和浮光趕到椰南城,已經是二月中旬。
春回大地,萬物復蘇。
云嵐留守在椰南城,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風云兮和浮光要來見無極至尊。
返回凌云城的扶風也再次趕到了椰南城,他帶來了不少凌云城的高手。
拿回同生樹的另一半樹靈,才能保全凌云城,所以,每一個凌云城的子民,都責無旁貸。
“大姑母,扶風尊者,你們可找到了帶回樹靈的法子?”風云兮也是極為關切椰南城的這一半樹靈。
因為不帶回凌云城,十五年后,她就得給同生樹獻祭,從而保住凌云城。
怕是到了那時,若真沒有別的法子,風云兮定然只能選擇犧牲自己了。
云嵐搖了搖頭。
扶風解釋道:“我回到凌云城后,帶人翻遍所有古籍,并未找到與之相關的秘法。”
聞言,風云兮皺了皺眉,“是真的沒有任何破解之法,還是被人刻意毀掉了?”
扶風微微頷首。
風云兮轉念一想,又有些許的疑惑,“扶風尊者,您是否找到了將同生樹一分為二的秘法?”
這是風云兮在逆向思維地推論。
因為在五百年前,無極至尊的弟弟,找到了法子將同生樹的樹靈一分為二。
他還帶走了其中的一半樹靈,種在了椰南城里,使得并蒂同根的同生樹的樹靈,一半在極北之地,一半在極南之地。
南與北的遙遙鴻溝,怕是比天塹還要相隔得遠!
“也沒有找到。整個凌云城的古籍,就連九霄殿與梵天宮里的,我都翻閱了,都沒有找到與之相關的秘法。”
“我也問過凌云城的不少老者,都是全然不知此事。”
扶風頗為無奈地回答道。
風云兮倒是能夠理解,在五百年前的那一場差點毀掉整個凌云城的災難之中,凌云城的人死傷過半。
并且,死去的多半是年歲頗長,有資歷,武功高強之人。
因為這些人曾與走火入魔的上一任神女對抗。
故而,在那一場災難里存活下來的人,要么是老弱婦孺,要么是算不得拔尖的那一批。
曾經人才濟濟的凌云城,也在那一次的災難后出現了斷層。
而后世之人,再難現當時的賢才輩出,神仙打架般的輝煌了!
“既如此,就去問一問無極至尊吧!”風云兮記得初見無極至尊的時候,他承諾過,只要她助他找到后人,就助她取走椰南城的一半樹靈。
于是,四人前往椰林深處。
椰南城已經在掌控之中,四人去見無極至尊,倒是無需鬼鬼祟祟。
風云兮熟門熟路地從椰林深處的小木屋里進入密道。
浮光是第一次來,又是去見自己的親爹,心中難免有些慌亂…
其實,浮光在聽東方京墨和云煙告知他的身世之時,是覺得匪夷所思的。
他出生在慕家,卻是在禪冪寺被黎景天撫養長大。
從他有記憶開始,身邊最親的人就是黎景天。
他每月可以見黎半夏一次,最開始的時候,對這個娘親只覺得陌生。
直到年歲漸長,他終于知道“母親”這個詞意味著什么,也終于將這個詞對應在了黎半夏的身上,才將黎半夏也視為最親最重要的人。
至于父親…
慕光遠沒給過浮光半點父愛。
浮光以前為此不解、委屈、悲傷…
他從最開始的不明白慕光遠為何不要他這個兒子,到后來的麻木接受慕光遠的一次又一次的威脅與利用。
而父親的缺如,就在浮光的心底里,成了一道腐爛不愈合的傷疤。
若說是渴望父愛,浮光自然是曾日思夜想還做過夢的。
只不過是從小到大的經歷,讓他比同齡的人都要早熟,他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得很好。
風云兮抓握住浮光的手,給與他無聲的安慰。
浮光心中的傷,風云兮怎么會不知道?
只是這一道傷,隨著慕光遠的身死,成了不可言說的痛。
人活著,還能追問一番,死了,怨懟都沒了機會。
好在,慕光遠不是浮光的親生父親。
并且,浮光的親生父親,也還活著。
一切,都還來得及。
風云兮不禁想,命運有時會喜歡開玩笑,讓走入絕境的人,看到新的希望,絕處逢生!
就好比浮光的身世的轉折,就是一道希望之光,照亮他心底里因為父親的缺如而積壓的陰霾。
一行人走到無極至尊所在的那一方洞穴。
無極至尊還是老樣子,周身被往生樹的樹根纏繞覆蓋,那些樹根明明滅滅,就像是一根根有血液流動的血管。
風云兮牽著浮光走上前,在離著玉石臺三步開外的地方停下。
她緩緩道:“無極至尊,我遵守承諾,將您的兒子帶來了。”
聞言,雙眼緊閉的無極至尊,倏地睜開了眼睛。
風云兮遞給浮光一個鼓勵的眼神,再將他向前推了推。
浮光心懷忐忑地向前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他雙拳緊握,全身繃直,極度緊張,甚至是不敢看躺在玉石臺上的無極至尊。
無極至尊卻是雙眼瞪大地看著走近前的少年,他被往生樹的樹根纏繞住,動彈困難,卻還是極力地側轉頭,想要將浮光的面容,看得更加仔細些…
“像…你像…阿夏…”無極至尊語音顫抖地道。
一旁的風云兮,瞇了瞇眼。
無極至尊說的“阿夏”,無疑就是黎半夏了。
因為在這世上,與黎半夏相像的,只有浮光了。
風云兮不由得在心中吐槽,這個無極至尊要是先前向她透露出黎半夏的名字,她也不至于一番苦找啊!
那時,浮光也在椰林之中,風云兮要是知道那個給無極至尊生兒子的女子是黎半夏,當時就可以知道浮光就是無極至尊的兒子。
當時就可以想辦法帶浮光去見無極至尊不是!
何必要兜兜轉轉繞這么一大圈的路,還差點誤以為蘇雋彥才是無極至尊的后人呢!
風云兮在內心里瘋狂吐槽,還有種想要吐血三升的沖動…
而浮光在掙扎一陣之后,終于敢正視無極至尊了。
只看一眼,浮光的心中便是一堵。
因為無極至尊的現狀,太讓人心疼了。
他被樹根纏繞限制了行動,甚至連容貌都瞧不真切,因為他的臉上,也有不少的樹根。
那些樹根就像是吸血的水蛭一般吸附在無極至尊的周身。
這一刻,浮光心中對于無極至尊的怨懟,煙消云散…
他原本想不通無極至尊為何不護佑住黎半夏,讓她在外備受欺凌。
現在,浮光知道,無極至尊的無能為力。
風云兮看著浮光的神情,就知道他放下了心中的那一份積怨。
有些事,別人再怎么說,都不及自己親眼所見。
這也是風云兮在來椰南城的一路,都沒有寬慰浮光的原因。
關于無極至尊被困在椰南城而無法逃脫,風云兮先前就告知過浮光。
只是那時,都不知無極至尊是浮光的親生父親。
而風云兮知道,就算浮光知曉,心中也會有怨懟。
怪無極至尊這些年的不作為。
眼下看到了,那些心底里的怨懟,自然就消散了…
一行清淚從無極至尊的眼角滑落,“孩子,你是雋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