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和賢侄女哪里像母女,本王瞧著,倒是更像一對姐妹,大哥真是坐享齊人之福啊!”
肅王的這句話,明擺著是嘲諷東方京墨與云煙和風云兮母女倆之間關系不純,有悖人倫。
此言,比之先前,大不敬更甚之。
在場的人,個個都是人精,哪里會聽不出肅王話中有話。
于是,看向一家三口的目光,更加的不善了。
嘲諷、鄙夷、輕視…
各種各樣的不善神色都有。
風云兮算是真真正正體會了一回被如狼似虎的目光盯著的感覺了。
此時此刻,他們一家三口,就好像是被野獸環伺的獵物。
人比野獸還要可怕,風云兮早早就感悟到了。
不過,現今她的爹爹和娘親就在身邊,就算是處境再危險,她都是不怕的。
有人陪伴,她不孤獨無依,連勇氣也漸長了。
東方京墨放下酒杯,迎上肅王的目光,“十弟此言差矣,若說是坐享齊人之福,為兄哪里比得上十弟的萬分之一呢!”
“為兄可是聽聞,十弟府上賢妻美妾成群,還有嬌婢成堆伺候著,加之千金數位,個個都是天香國色啊!”
東方京墨氣定神閑地繼續懟回去,他的神色沉穩從容,半點不見動怒,讓人瞧不出他心底里的真實情緒。
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就是了。
肅王暗諷東方京墨一家三口關系有悖人倫,東方京墨就原樣嘲諷回去。
“你——”肅王氣憤憤地指著東方京墨。
他哪里聽不出東方京墨揭他的底是拿他的話反擊。
但是,偏偏東方京墨的話有沒說錯。
肅王的府里,妻妾成群,連服侍的婢女,也都是數不勝數的。
東方京墨的話,在旁人聽來,也是紛紛失笑。
左右是看熱鬧,而別人的熱鬧,不嫌多!
肅王兩次發難,都被東方京墨給輕易化解,他正疑惑不解,也在懷疑東方京墨明明是剛剛回來,卻為何對他的府中事情如此了解。
而東方京墨,此時卻開始反攻。
“十弟,為兄還聽聞,你膝下女兒眾多,獨獨沒有兒子,十弟為此頗為煩惱。”
“為兄倒是要勸慰十弟一句,既然十弟想要坐享齊人之福,還是多生女兒為好,免得擾了十弟你享福啊!”
東方京墨的話,既戳到了肅王無子的痛處,也算是升華了肅王那句話中暗指的有悖人倫之意。
勸肅王多生女兒,也就是莫要生兒子。
至于為何如此,個中深意,在場的人,大半數都是揣摩得明白的。
風云兮默默地喝茶,她就算未經人事,也聽出了自家爹爹暗諷肅王之意。
果然,言語之上的較量,自家爹爹已經很難碰上對手了。
肅王已經被東方京墨的簡單幾句話就氣得說不出話來,其余看熱鬧的人,多是掩嘴而笑。
有肆無忌憚者,干脆笑出了聲。
肅王聽得,只覺格外刺耳,他惡狠狠地瞪視了那些笑話他的人,又覺無顏面再待下去,只得隨便找了個借口,離席而去。
肅王一走,宮宴上的暗潮涌動卻并未消退。
宇王輕飄飄地開口,“這席間的歌舞聽膩了也看膩了,乏味極了!”
瀾王附和道:“五哥所言極是。”
這般說著,瀾王看向東方京墨,“大哥久居大耀國宮廷,不知大耀國的宮宴歌舞可有什么新花樣沒有?”
宇王也好奇地看向東方京墨,“是啊!本王也甚是好奇呢!”
東方京墨搖了搖頭,卻并未說話。
他哪里久居過大耀國的皇宮?
不過是短暫囚禁罷了。
更沒有機會真正參加過大耀國的宮宴,除非是被作為取笑嘲諷的對象,而傳召到宮宴之上而已。
瀾王此話,就是當著在場眾人的面,嘲諷東方京墨曾經被當質子囚禁在大耀國皇宮而已。
在場的賓客們紛紛輕笑,笑話東方京墨曾經遭遇的不堪。
東方京墨絲毫不在意被群嘲,他現今的隱忍力,已經極少有人或者事會引得他失了分寸了。
宇王和瀾王見東方京墨無動于衷,紛紛覺得像是一拳頭砸在了棉花上,二人對視一眼,眼冒精光。
宇王再次開口道:“大哥好生無趣,好在大嫂生得秀色可餐,單單是看著就解乏呢!”
說話的同時,宇王已經將目光轉向了云煙,肆無忌憚地看著她,嘴邊含著輕挑的笑意。
“大嫂真是貌美絕倫,國色天香。本王還聽聞大嫂才藝卓絕,能歌善舞,本王倒是很想看一看大嫂一展歌喉舞姿呢!”
“本王也是,相信在場的諸位也與咱們有一樣的想法,對不對啊?”瀾王隨即附和。
在場的人,也紛紛接連附和。
這宇王與瀾王兄弟倆的一場一喝,配合得極為默契。
云煙再次被點名,卻是連眼皮都未抬一下。
對方說再多的好話,都是明夸暗諷罷了。
云煙哪里聽不出來?
她根本不開口,不予任何回應。
堂堂王妃,在宮宴上當著眾位賓客的面表演,與歌舞伎有何區別?
這是明擺著要將云煙當做卑賤的歌舞伎來侮辱了。
云煙不可能應承下來。
風云兮不動聲色地看著在場的人,她要記住這些人的面貌嘴臉,等到以后,加倍奉還今日之辱!
依然是東方京墨開口,保護妻女,是他的責任。
他不怒不惱,依然是淡定從容,“本王在大耀國時,宮宴上的歌舞再乏味,也沒見著有人慫恿宮妃貴眷當眾獻藝的。”
“畢竟是有身份的女子,哪里容得他人當眾品頭論足不是?本王倒是極為佩服大耀國人的這份護內的傲氣啊!”
“本王久不在東臨,竟不知宮中歪風漸長!”
東方京墨寥寥數語,將宇王和瀾王二人想要看云煙獻藝一事,就上升到了國家顏面的高度。
宇王和瀾王聽得氣憤憤,當即咬牙切齒地瞪著東方京墨,同時還偷偷地打量坐在主位上的圣康帝的神色,生怕惹得圣康帝動怒。
東方京墨卻根本不給人思慮周全而反駁他的機會,他繼續道:“幸好本王的王妃乃是大耀國的長公主,氣節高潔,自是不會被歪風邪氣所辱沒。”
“所以,五弟和十一弟先前那番意欲折辱縹緲長公主,而瓦解兩國友好邦交的話,本王就當是沒有聽到。”
“當然,本王也知二位弟弟的心思,畢竟這些歌舞伎美則美矣,氣韻上畢竟不如咱們皇室里的高貴女子,這一點倒是事實啊!”
“既然二位弟弟覺得這歌舞乏味,倒不如讓自己府上的妻妾們獻藝,反正這于二位弟弟而言也只是尋常事,順便也好讓本王長一長錯過了好多年的見識呢!”
東方京墨的這番話,誅心至極。
他三言兩語就保全了云煙的名聲,卻還拉了宇王和瀾王的妻妾下水。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有這樣,對方才會明白,隨意加之在別人身上的痛苦,只有等自己嘗過了,才明白那種痛苦的滋味。
宇王和瀾王氣黑了臉,只是當眾卻不好再發作,因為大耀國的使臣還在場。
東方京墨的話,處處搬出大耀國,但護得不是他自己,而是云煙。
宇王和瀾王就算是想要反駁,卻也無從下嘴。
總不能說東方京墨一口一個大耀國,是有心叛國。
他們二人相信,只要這話一說出去,東方京墨就會立馬辯駁,說他是護妻而非叛國。
因為云煙是大耀國的縹緲長公主這一點是事實。
東方京墨怎么偏向大耀國,他都只需解釋成護妻,言語上就沒有紕漏。
宇王和瀾王雙雙郁猝不已,二人對視一眼,交換了神色,只得偃旗息鼓了。
因為他們既抓不到東方京墨話語里的把柄,也不能在東方京墨的這一番話之后,再出言詆毀云煙。
二人也是見識到了東方京墨的嘴皮子功夫,最開始沒討著好,后面就更討不著好了。
肅王、宇王、瀾王,三位王爺接連出手,卻都在嘴皮子功夫上就敗給了東方京墨。
在場的賓客們看得清楚明白,心中便也多了一份思量。
誰都知道,東臨國無人真心相迎敦王一家三口。
只是今日這一場最初的較量,敦王以一敵三,還是完勝。
在場的所有賓客也看得出來,敦王回國,來者不善!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
東方京墨蟄伏多年,隱忍多年。
此番歸來,無須再忍!
并且,從前失去的一切,都要一點一點地搶奪回來。
而從前遭受的屈辱,也要加倍地奉還回去!
毀我,辱我者,雖久必誅!
席間風云變幻,風云兮一邊細細地思索,一邊靜靜地喝茶,因為菜點不合她的心意。
當然,她也沒想要在這一場更像是鴻門宴的宮宴上吃飽喝足。
眼見著氣氛漸轉尷尬,坐在太子身邊的筱雅郡主,眼珠兒滴溜溜地轉動幾下,準備暖場。
她古靈精怪地看著圣康帝,俏生生地開了口,“皇爺爺,雅兒也覺得這席間頗悶,既然歌舞無法助興,那咱們玩些有趣味的游戲解解乏好不好?”
聽到這一道熟悉的聲音,風云兮皺了皺眉。
她記得這一道聲音,更記得其主人,東臨國太子之女——風筱雅。
昔日在鎏光宗,風筱雅刻意為難過風云兮,只因風筱雅看上了慕昀皖,而將風云兮視作了情敵。
風云兮因此還被風筱雅給陷害了。
雖然風云兮當時順利破局自救,風云兮也被趕出了鎏光書院,此生永不被鎏光宗錄用。
但是,時隔好幾年,再次相遇,風云兮只覺得真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是一場孽緣!
此前,風云兮知道來了東臨國,必然要碰上風筱雅。
可是,第一日到雍都城,就碰上風筱雅來添堵,風云兮就真的無法自我安慰要心平氣和,禮讓三分了。
先前一直未出言,縱容著三位王爺羞辱東方京墨一家的圣康帝,轉眸看向風筱雅,露出了慈愛的笑容,“雅兒想要玩什么?”
“雅兒想要玩擊鼓傳花,皇爺爺覺得好不好?”風筱雅面露嬌俏笑意,語氣也是嬌滴滴的。
在孫子輩里,圣康帝最是疼愛的孫女就是風筱雅了,自然也就不會不同意風筱雅的提議。
“準了。”圣康帝一聲令下,立即有宮人準備了擊鼓傳花需要用到的器具。
在宮宴上玩擊鼓傳花這個游戲,要比民間多上許多的規矩。
能參加宮宴的都是金尊玉貴之人,自然是不會在席間跑來跑去的,免得失了禮數,丟了顏面。
故而,傳花一事,都是身邊隨侍的宮人們代為行之。
“咚咚咚…”
鼓點密集,傳花的宮人們快步奔走。
“停!”
負責喊停的風筱雅,背對著眾人喊了這么一聲。
花團落在了那位替風云兮傳花的宮女手中。
風云兮緩緩抬眸,目光迎上了轉身的風筱雅。
風筱雅面帶挑釁地看著風云兮,“第一輪就花落云兮郡主,真是好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