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云嬌回到啟王府后,也不哭不鬧了,她又被人送進了原先住著的一處下人住的屋子。
先前蘇楚昇去啟王府看蕭云嬌的時候,啟王妃特意讓人給蕭云嬌收拾打扮了一番,也對蘇楚昇聲稱啟王府有精心照顧著蕭云嬌。
是蕭云嬌自己整日郁郁寡歡不聽勸,這才消瘦得不成人形。
可以說,甩鍋一事,啟王妃得心應手。
蘇楚昇當時也并未面露不滿,更沒說什么指責啟王府照顧不周的話。
并且,眼看著到了晚上,蘇楚昇還是把蕭云嬌送回了啟王府。
啟王妃因此就猜測,其實蘇楚昇也是愛莫能助。
于是,啟王妃就照舊虐待打壓蕭云嬌了。
蕭云嬌此刻的心境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因為她今日已經看透了蘇楚昇。
現在,她連一個給滎陽公主送信的人都找不到了。
當然,蕭云嬌也知道,只要永壽帝的怒火一日不孝,滎陽公主也救不了她!
她原先還抱著幻想,是蘇楚昇給她毒藥之舉,讓她認清了現實。
毒藥…
對了!毒藥!
蕭云嬌摸出懷里的那一包毒藥,同時撫上平坦的小腹。
蕭云嬌想起蘇楚昇的那句話。
“兩個人的分量,足夠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解脫了。”
可她腹中的孩子才一個多月啊…
難道她真的要一包毒藥下肚,帶著腹中的孩子一塊去死?
“不!我不想死!”蕭云嬌憤怒地將毒藥包丟在了地上。
同時,她整個人也無助地坐在了地上。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子投射到沒有點燈的狹窄小屋里。
坐在黑暗中的蕭云嬌,睜著一雙猩紅的眸子,看著月光清輝照耀的那一包毒藥。
“兩個人的分量…”蕭云嬌喃喃念叨著蘇楚昇說的那句話…
裴云婠因著今日雋云侯府里的這一番熱鬧,開懷不已,就趁著興致寫戲本子。
越寫越興奮,不知不覺就到了子時。
夏兒與秋兒來催了裴云婠幾次入睡,她都沒去。
今夜原本是輪到秋兒與冬兒守夜,但是,“冬兒”染了風寒,裴云婠就讓她休息,換夏兒再守一晚。
其實,裴云婠根本不需要人守夜,只不過,顯然是對方不會配合她。
一個故事寫完,裴云婠這才停筆,晃晃腦袋,伸伸手…
小貍貓躥上窗臺,“喵喵”叫喚了兩聲。
裴云婠站起身來,悄無聲息地走到坐在一旁的繡墩上打盹的夏兒與秋兒身邊。
兩個小丫鬟的腦袋都在小雞啄米似的一點又一點…
裴云婠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依次放到夏兒也秋兒的鼻端,讓二人聞一聞。
二人聞過之后,接連睡暈了過去。
裴云婠扶住二人的身形,讓她們背靠背,這樣誰都不會摔倒。
忙完,裴云婠就端著桌上的一盤月餅走到窗前,遞給小貍貓一個,余下的就連盤子都給了跟著小貍貓一同來到窗邊的浮屠。
小貍貓得了月餅,就坐在窗臺上開啃。
它的兩只后腿腿還伸出了窗臺的邊緣,想要模仿人類小娃娃一邊吃東西,一邊晃腳腳的那種愜意滿足的動作。
奈何…
小貍貓的四肢都是短小精悍的那種,無論它如何伸長兩只后腿腿,也只夠超出窗臺的邊邊而已。
若是再往外伸出去,他的小屁屁就要在窗臺上坐不住了,那就是整只喵都要掉下窗臺。
沒有大長腿,不能伸出去晃呀晃的,小貍貓覺得吃月餅餅的樂趣都少了一半,霎時唉聲嘆氣,對月傷懷…
裴云婠懶得理會戲精小貍貓,只對捧著盤子吃月餅的浮屠說:“大師兄,我這個院子里沒有小廚房,不能給你做宵夜,只能委屈你了。”
月餅是昨日的。
昨日是中秋節,又是雋云侯府喬遷之日,只是不能辦宴慶祝,就一切從簡。
分到秀林院里的月餅,是送給雋云侯府的諸多禮物之一。
裴云婠尤其不喜這種團圓節日,且人又身在敵營,因此,她不會應景地吃上幾口月餅。
裴云婠不吃,秀林院的其他人也就不會吃,月餅也就留著。
只過一日,還算新鮮,裴云婠就拿來犒勞浮屠。
當然,裴云婠覺得還是不告訴浮屠好些。
好在浮屠是師門里最不挑嘴的。
以往裴云婠同師門里的人在一處時,都是她負責做飯,一日三餐再加零嘴與宵夜,但凡是吃的喝的,就都是她做的。
所以,這些年里,師門里的這些人的嘴巴越來越挑,都說是裴云婠給養挑的。
裴云婠看浮屠吃得開心滿足,轉身給他倒了杯水。
浮屠頂著裘護衛的身份進了雋云侯府,有他在,裴云婠安心不少。
這世間的武學高手,揚名立萬者,能打得過浮屠的不多。
當然,是否存在一些隱世高手,這就不好說了,也無法預判浮屠打不打得過。
除非碰上了,打一架,才知道誰強誰弱。
裘護衛是蘇楚昇派來負責監視裴云婠的人。
裴云婠若是外出,裘護衛就跟在裴云婠身邊,既是護衛她,也是監視她。
裴云婠若是在雋云侯府內,裘護衛就負責守在秀林院的外圍,卻是不讓他進秀林院。
因為不能綠了蘇雋彥。
雋云侯府有蘇楚昇安排的很多護衛,就不需要派單獨一隊人守在秀林院的門口,只需要時常往這邊巡邏就是。
裘護衛已經將蘇楚昇對他的吩咐全部說了出來,浮屠就是照做。
至于半夜潛進秀林院,一是浮屠肚子餓了,因為他有吃宵夜的習慣。
二是…
浮屠吃完月餅,從懷里扯出一張棉帕子擦了擦嘴。
任何時刻,任何地點,只要條件允許,都要做個精致的人。
這是裴云婠的師父朱雀宗師對裴云婠這個徒弟以及另幾位師侄的教導。
浮屠擦了嘴,對裴云婠說道:“蘇楚昇送了蕭云嬌回啟王府,我的人只能遠遠跟著,因為蘇楚昇的護衛里,有兩個中乘天甲品的高手。”
這世間的武功分為三個境界,從低到高依次是,小乘天、中乘天、大乘天。
每個境界又分甲品、乙品、丙品三個品級。
浮屠是大乘天乙品,打得過他的,就是大乘天甲品的武學高手。
而武功能臻化至大乘天甲品的人,這世間罕有。
或者說,武功造詣達到大乘天境界的人數,整個鎏光大陸用一雙手就能數得過來。
浮屠也是世間罕有的武學奇才,青龍宗師就是看中了浮屠根骨奇佳,可塑性極強,才早早地將浮屠收徒培養。
所以,不到二十歲的浮屠,武功已經練到了大乘天乙品,絕對是這世間最年輕的一個大乘天乙品的武學高高手!
裴云婠并不驚訝,她道:“蘇楚昇深藏不露,定然沒有外表看上去的那般簡單,他的身邊有中乘天甲品高手也不奇怪。”
“有什么發現嗎?”
浮屠若是沒有發現,不會向裴云婠提這件事。
“我的人發現蕭云嬌也被人監視著,監視她的人,似乎與在滎陽公主府以及雋云侯府監視的是同一批人。”
“也就是說,在滎陽公主府與雋云侯府,除了蘇楚昇有派一批人監視著,還有另外的神秘人也派了一批人監視。”
裴云婠在浮屠這一番頗為拗口的話里,捕捉到了一個重點,“大師兄的意思是,不止蘇楚昇派人監視滎陽公主與我,還有個神秘人派人監視著滎陽公主、蘇楚昇、蕭云嬌這一家三口?”
浮屠點了點頭。
裴云婠沉吟思考,幾個呼吸之后,她猜測道:“大師兄,我懷疑監視滎陽公主一家三口的是當今皇帝陛下,因為再也找不出比他還有理由做出監視這一家三口之事的人了。”
這些年,永壽帝對滎陽公主與蕭云嬌這一對母女的捧殺,裴云婠都看在眼里。
世人都以為這母女二人受到了永壽帝的無邊寵愛,只有裴云婠在旁瞧得清楚明白。
寵愛確實不假,但這份濃厚的寵愛,背后的目的絕對不是發自內心的疼惜,而是為了縱容與捧殺。
不然,有著全天下最好資源的這一對母女倆,為何會成為文不成武不就的廢物兩個?
裴云婠當初在滎陽公主府,教她的教養嬤嬤與女先生的水準,不及蕭云嬌的教養嬤嬤與女先生的一半。
為何裴云婠還能學好?
這可不僅僅是天賦才行,還必須有勤奮。
而蕭云嬌從小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自認為有永壽帝與滎陽公主的寵愛,她不學任何東西都行,將來照樣衣食無憂,能嫁個絕世好郎君。
能造成蕭云嬌的腦海中形成這般觀念,沒有永壽帝隔三差五的圣恩降臨,以及有人刻意引導,這番觀念如何鉆進蕭云嬌的腦子里?
滎陽公主與蕭云嬌母女二人除了一張臉能看之外,能拿得出手的本事毫無。
民間對二人就有“草包公主”與“草包郡主”的稱呼。
這也就是滎陽公主一直愛面子的原因,因為她年輕時聽了很多世人的嘲諷。
只是,她不知癥結在何處,只能歸結于自己與女兒都是天分資質極差之人,因此,為了找回面子,她選擇打壓那些壞她名聲之人。
這也就走進了一個惡性循環…
“永壽帝?”浮屠很是驚訝,根本猜不到裴云婠為何會聯想到這位高高在上的人身上。
“永壽帝不是對滎陽公主與蕭云嬌都寵愛有加嗎?他為何要監視這一家三口?”
浮屠問了一個很多人都必然會問的問題。
裴云婠心下了然,這就是師父老人家說的刻板印象。
因為永壽帝在世人面前營造出的對滎陽公主與蕭云嬌母女倆的無邊寵愛已經深入人心。
所以,若不細想,單單從表面上看,誰都不會質疑永壽帝對這母女二人的用心。
裴云婠則是細思極恐…
她越想越認定永壽帝的無邊恩寵,不是對滎陽公主的父愛,不是對蕭云嬌的祖孫情意。
這里面,定然藏著些什么驚天內幕!
皇家宮廷,從不是外人看到的這般簡單,內里藏污納垢,危機四伏。
圣心難測,多少的宮闈秘事都是沾染著人命血腥…
“大師兄,你且派人小心查,不要著急,慢慢來都行,切勿打草驚蛇。”裴云婠并不急于這一時。
她寧可穩,也不急于求成。
因為一旦暴露,就極有可能付出血的代價。
浮屠鄭重地點了點頭。
“對了,大師兄,你可有派人盯著蕭云嬌?”裴云婠回想今日見到的蕭云嬌,總覺得她好似哪里不對勁。
曾經風光無限的蕭云嬌,今日見得,看著她那瘦脫形的模樣,總覺得有些眼熟。
但裴云婠也只將將看了一眼,蕭云嬌就開始彎腰吐了,裴云婠因此辨認得不夠真切。
“我派了兩個人盯著,你放心吧!快去睡覺。”浮屠說著,揉了揉裴云婠的頭。
他其實是想捏一捏裴云婠的臉,小師妹的臉軟軟的,捏起來好舒服。
只是三師叔交待了,裴云婠及笄后就不能再捏她的臉了,因為男女授受不親。
浮屠每到這種時候,就格外羨慕依然能捏裴云婠臉的浮花。
裴云婠不知浮屠的小心思,只同他到了別,再同小貍貓道別,然后半掩著窗子。
小貍貓唉聲嘆氣地躥下了窗臺,它現在還不能與裴云婠同睡,只能委委屈屈,孤孤單單地回它的小籠籠…
裴云婠在香爐里燃上安神香,再走到陷入昏睡的夏兒與秋兒身邊,再拿出另一個小藥瓶給二人聞一遍,然后叫醒了二人。
二人都沒發現任何的異樣,就伺候著裴云婠入睡。
有了安神香的幫助,裴云婠一夜好眠。
第二日早間,裴云婠聽得進院灑掃的兩個婆子說了件事。
啟王與其庶子今晨突然暴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