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丫頭,這幾日親家奶奶天天來找俺,問了俺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俺的眼皮老跳,總覺得會出什么事。”
聞言,裴云婠挑眉,“娘,那個余奶奶都問您什么話了?”
“她問俺的生辰八字,還有娘家里還有什么人,又問俺以前有沒有帶過…帶過家里的幾個小女娃。”王氏原本想說裴云婠的妹妹,話到嘴邊立馬改了口,還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裴云婠的神色,擔心引起她的不快。
裴云婠根本不在意王氏提及家里的那些所謂親人,她只是覺得余老婆子問的問題頗為詭異,只道:“我怎么感覺她像是在查您的戶籍一般,可都是遠近鄰居,她還能不知道!您都告訴她了嗎?”
王氏把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一般,“俺什么都沒跟她說,她一來俺就想著法子躲。”
裴云婠點了點頭,“娘,下次余奶奶再來,您就喊我,我去會會她。”
裴大柱忍不住插話道:“要俺說,咱還是別理會她的好!”
自打余老婆子當街辱罵裴春花,裴大柱就再也懶得搭理余老婆子了。
“爹,有些人不到黃河心不死,她若是有心招惹,咱們不理會,并不能解決問題。”
裴大柱面露難色,“那可咋辦?”
裴云婠若有所思,“先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吧!”
翌日午后,余老婆子果真又找來了,她已經能下地行走,只不過摔斷的腿沒有很好地復位愈合,因此,走起路來是一瘸一拐的。
裴云婠和王氏此時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邊曬太陽,一邊小憩,因為這會兒裴記的客人不多,正好可以忙里偷閑,歇個午覺。
余老婆子敞開嗓門在院外大喊,吵醒了裴云婠和王氏。
“娘,您再休息一會兒,我去看看。”裴云婠不讓王氏起來。
王氏卻不放心讓裴云婠單獨面對余老婆子,因為裴云婠太過瘦弱,站在余老婆子面前一對比,身形上看起來好似很容易吃虧一樣。
二人便一道出門去。
卻見不止余老婆子來了,余多金也來了。
對于這對母子,裴云婠和王氏都沒好印象。
要不是擔心余老婆子會無緣無故鬧起來而影響裴記的生意,裴云婠都懶得出門來瞧。
余老婆子見到王氏打開門,立馬熱情地跑近前來,“他舅母啊!大好事啊!恭喜你哦!”
王氏被余老婆子的熱情態度以及這么一句無頭無腦的話弄得云里霧里。
余老婆子繼續自說自話,“他舅母,外頭風大,咱們先去屋里坐吧!好久沒喝過你家的茶了,你們家的點心也不錯,一會兒讓你閨女給我們多做幾盤…”
王氏一臉懵地被自來熟的余老婆子拉著往里面走,根本沒反應過來。
裴云婠也不去阻攔,只緩緩地道:“余奶奶,您難得來一趟,我們理應請您進屋里去坐,但正好不巧了,鐵頭幫的熊班主今日正好來我家做客,這會兒正在我家的廂房里歇午覺呢!”
“熊班主先前叮囑我,說是他有起床氣,千萬別吵著他睡午覺呢!所以…”
裴云婠故意收聲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向余老婆子。
其實熊大膽根本就沒來,只不過他多次揚言罩著裴家人,而在裴記開張的時候,熊大膽也派了鐵牛帶著一群弟兄前來助陣,這些天也時常有鐵頭幫的人前來吃素串。
所以,裴云婠相信她如此說,余老婆子一定會上當。
果不其然!
聽到鐵頭幫三個字,余老婆子的腳步就停了下來,渾身發抖,雙腳發虛。
等理清楚了裴云婠說的話,她哪里還敢往屋里去啊!
余老婆子原先就畏懼鐵頭幫在外的名聲,而她自打上次在街上被鐵頭幫給震懾了一番之后,已經到了聽到鐵頭幫三個字就心慌慌的地步。
所以,余老婆子興沖沖而來,卻被裴云婠的兩句話就差點嚇破了膽兒。
“既然熊幫主在,那今日老婆子就不打擾了…”余老婆子壓低聲音,真怕把人給吵醒了。
跟在余老婆子身后的余多金也不遑多讓,正準備腳底抹油開溜,卻聽到裴云婠的清冷聲音繼續響起,“來都來了,既然有事,在門外說也是一樣的啊!”
回過神來的王氏在裴云婠的眼神鼓勵下,也立馬出言幫腔,“是啊!親家奶奶,您倒是同俺們說說到底有啥事啊?”
王氏說話的同時,還拉住了想要跑路的余老婆子。
“余奶奶,趁著這會兒我娘不忙,您有事就說,等忙起來了,就又顧不上您咯!”裴云婠今日是打定主意要套出余老婆子的小心思了。
因為與其留著這件事懸而未決,最后還成了個隱患,倒不如戳破它!
余老婆子見狀,索性就不走了,她對王氏道:“他舅母,俺們是來恭喜你的,俺們有個大好事帶給你。”
王氏不明所以,“啥大好事啊?”
“他舅母,是這樣的,最近俺看著你們一家搬回來住,還在村里開了飯館,俺是打心底里為你們高興啊!”
“可這一高興著,俺就想到了你們以前的苦日子,哎…都是不容易啊!”
余老婆子說著,還假惺惺地拿著帕子抹起了眼淚…
王氏更懵了,她一臉不解地看向裴云婠。
裴云婠眼神示意王氏耐心聽余老婆子說完話。
余老婆子抹了眼淚就繼續道:“俺這是為你沒個兒子傷心啊!你想想,就算賺再多的銀子,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可人到了老了,卻沒個兒子養老送終,將來連個摔盆的都沒有,俺是為你難過啊!”
余老婆子越說越起勁,“俺就想著,要是你有個兒子該多好啊!這不,俺就給你想了個辦法,俺把俺那大孫子余年過繼給你好了。”
“俺家里孫子多,個個都是一頂一的孝順,俺都同俺兒子商量好了,他也同意了,以后俺那大孫子就給你們當兒子,家里的事,他也都給你們幫襯著。”
“你想啊!你那閨女遲早是要嫁出去的,家里一定得有個兒子啊!不然你們這么好的宅子,還有那飯館,誰給你們守著啊!”
余老婆子滔滔不絕講了好多好多…
王氏從“俺這是為你沒個兒子傷心啊!”這句話開始就聽不下去了,當時就想反駁,是裴云婠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這才將余老婆子的話給聽完了。
原來…
余老婆子是惦記上自家的宅子和生意了啊!
說什么把余年過繼的話,只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
裴云婠神色未變,只是心中覺得頗為好笑。
她發現,余老婆子一次又一次地讓她對“不要臉”這三個字有了新的認知。
就正如師父老人家說的那句話: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娘,老話說: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我今日倒是見著不要皮也不要臉的人,并且她還活得好好的,真是稀罕呢!”要說含沙射影、指桑罵槐這些事,裴云婠也不是不會,只不過她一向懶得同人耍嘴皮子功夫罷了。
余老婆子和余多金二人頓時紅了臉。
“你…你這個小丫頭片子,把嘴巴放干凈點!”余老婆子指著裴云婠的鼻子開罵。
余多金也罵聲道:“長輩說話,小孩子多什么嘴!沒大沒小的東西!”
裴云婠也不惱,只是淡淡一笑,“有的人光長年紀不修德行,也就會倚老賣老了。”
“還敢頂嘴?他舅母啊!你看看你這個閨女,瞧瞧都給慣出來了什么毛病!幸好不是親生的,要真是你生出來的玩意,你就該后悔死了!”
“俺家大孫子就不敢頂撞長輩,他可聽話了,只要你認他當兒子,保準他老老實實伺候好你和他大舅!”
余老婆子埋汰了裴云婠,還趁機夸贊余年。
“親家奶奶!”王氏的臉都黑了,“俺家婠丫頭好著呢!你把嘴巴放干凈點,你要再多說一句她不好,就別怪俺翻臉無情。”
“再有!俺從來沒想過要認養兒子,更不勞煩你操心!”
“哎!你…”余老婆子驚訝于王氏的突然強悍,她只當王氏也是個綿軟好欺負的,這才來找的她。
而裴大柱因為余老婆子上次當街辱罵裴春花的事,已經不理會余老婆子了。
余老婆子也只能找上王氏。
“娘,您別生氣,不值當。差不多到時辰了,咱們進屋去叫醒熊幫主,順便同他說說,讓他給派幾個弟兄給咱們看家,免得一些瘋狗找上門來亂吠!”
說著,裴云婠拉著王氏轉身就往宅子里走。
余老婆子想要攔著卻不敢。
“砰——”宅門被從里面大力關上,嚇得余老婆子和余多金雙雙猛然瑟縮了一下。
二人也不敢久待,紛紛火急火燎地走了…
宅子里,王氏的臉色很不好看,“這都說得什么話啊!她憑什么說俺家婠丫頭不好!”
王氏在院子里來回踱步,滿身怒氣,即將要炸…
裴云婠趕緊出言相哄,“娘,不管別人怎么罵我,我都不疼,您犯不著為此生氣,要是氣壞了您的身子,反倒是讓那些人如了意啊!”
“再說,那余老婆子嘴里能有什么好話,她的話,咱們都不要在意。”
裴云婠的話,說得都在理,但王氏是真的氣不過,她氣沖沖地去找裴大柱,將余老婆子和余多金前來說的一番話都轉述給裴大柱聽。
裴大柱聽完,比王氏還要激動,“什么!余老婆子竟然敢說咱們婠丫頭的不是!她憑什么?不行,俺得找她理論去!”
裴大柱擼起袖子就要往外走。
“對!咱要給婠丫頭討回公道!”王氏也開始擼袖子…
裴云婠:“…”
瞧著這夫婦二人一點不像是在做假動作而像是真要干架的模樣,裴云婠不得不上前攔著,“爹,娘,你們消消氣,別沖動,不就是說我幾句嘛!我又不會少了什么,倒是氣著了你們就不值當了。”
“我知道你們是心疼我,為我抱不平,但真不要因為幾句不好聽的話就沖動,要是你們氣壞了身體或是傷了哪兒,我該有多愧疚,多不安啊!”
裴云婠不得不改變勸說的策略,改打柔弱感情牌。
果真,一聽裴云婠會愧疚不安,王氏和裴大柱瞬間就冷靜了許多。
王氏立馬反過來安慰裴云婠,“婠丫頭,俺聽你的,你千萬別覺得愧疚。”
裴大柱嘆息一聲,自責道:“婠丫頭,都是俺沒用,沒好好護著你,都怪俺!”
王氏也頹喪地低下了頭。
眼看二人就要陷入自我責備之中,裴云婠趕緊出言安慰道:“爹,娘,你們千萬別這般想,這與你們,與我,都沒有關系,是余老婆子要來作妖,她就是見不得別人家的日子過得比她家好罷了!”
“你們看,她來鬧一場,就給咱們一家三口都找了不痛快,讓咱們都氣了個飽,她這會兒說不定反而是躲在哪個角落里洋洋得意呢!”
“所以啊!咱們千萬不能上了她的當,咱們過咱們的小日子,好與歹都與別人家無關,像是余老婆子這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咱們都不要理會,更不要同這樣的人較真。”
裴云婠現在是真的有些佩服余老婆子的作妖本事了,她來一趟,鬧得王氏和裴大柱心緒起起伏伏,一會兒大怒,一會兒頹喪。
這份堵,給添得真的是大啊!
王氏和裴大柱這才算是被裴云婠給勸住了。
裴云婠不由得松了口氣…
真是極品來作妖,殺傷力燃爆!
裴大柱平復了心情,忍不住問了一句:“余老婆子為啥要把余年大侄子過繼給俺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