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婠分發完食物后,將邢師爺請到一邊,“邢師爺,有件事我想請您幫忙。”
邢師爺一手抓著五花肉夾饃,另一手端著碗胡辣湯,吃得正歡,他含糊不清地說了句,“您直說,甭客氣!”
裴云婠遂直言道:“我想讓大貴村的村民們參與修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當然,不需要縣衙給發工錢的,能管飯就好。”
因為給大貴村修橋是承國公府的人直接找上的福源縣高縣令。
所以,高縣令頒發修橋令后,就由邢師爺帶著縣衙的人全權做主了,連修橋的工人師傅們也都是從縣里招來的。
這事從一開始就并未通知大貴村的人,甚至是連大貴村的丁村長,也是看到百人修橋隊伍時,才著急忙慌地前去打聽才得知。
邢師爺一碗胡辣湯見底,爽快地道:“裴小姐,小的一會兒就讓人去找那丁村長,讓他帶人來就是。”
“怎可勞煩師爺派人去找,我等會兒回一趟大貴村,去同丁村長商談,多謝邢師爺了。”
“不敢當,不敢當,裴小姐客氣了…”邢師爺現在對裴云婠是實打實的恭敬了。
裴云婠同邢師爺說好,就準備等工人師傅們吃完后再收拾好小竹籃等物,再趕著牛車回一趟大貴村去找丁村長,一轉身,卻瞧見丁村長帶著幾個大貴村的村民們趕著牛車而來。
倒是省了她一趟跑了…
裴云婠向浮光招呼一聲后,走上前去迎接丁村長等人。
“丁村長,幾位叔伯。”裴云婠禮貌客氣地喚人。
“裴家大丫頭,這到底是是咋回事啊?縣老爺咋給咱們村修橋了啊?”丁村長著急忙慌地從牛車上跳下來,還差點就崴了腳。
給大貴村修橋一事,大貴村的村民們因為事先毫不知情,動工之后打聽來打聽去,也只是幾句簡單的官方說法。
無外乎就是高縣令下令給大貴村修橋,邢師爺全權負責之類。
關于為何要給大貴村修橋,又是誰讓高縣令良心發現,要下令給大貴村修橋等等疑問,卻無從解答。
當然,村民們也都不敢直白地去打聽,都只是旁敲側擊地問一問。
可是,越是打聽不到,作祟的好奇心就越發地大了…
而就在今日,幾個去多福鎮采買的大貴村的村民,在返回大貴村之前,途徑多福鎮外的官道時,遠遠地看到裴云婠在同邢師爺說話,還瞧出邢師爺對裴云婠熱情又恭敬。
這些人回村之后,紛紛將這件事宣揚了出去,丁村長聽聞后,在驚訝疑惑之余,就帶著幾個村民們前來問問緣由。
“丁村長,這事說來話長,我以后再同你們說,邢師爺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咱們村愿意為修橋出力的,都可以去找他,他會給安排一些活計。”
“但是,沒有工錢,只管飯。您回村之后同村民們說一聲,這事不強求,自愿為主。”
“您看可還行?”
裴云婠緩緩說完,目光嚴肅且認真地看向丁村長等人。
聞言,丁村長還有那幾個大貴村的村民們震驚不已!
修橋這事兒果然與裴云婠有關!
這是幾人的第一想法。
緊接著,幾人才仔細去琢磨裴云婠說的話里的全部意思。
裴云婠竟然在邢師爺面前說得上話?
縣衙給村里修橋,還沒強行讓村民們出銀子出力?
自愿出力,還管飯?
丁村長幾人琢磨明白裴云婠的話后,面色復雜不已,心中也是五味陳雜。
都是活了幾十歲的人了,卻還是頭一次遇到這般“占便宜”的大好事兒!
可不就是占便宜嘛!
給自己村修的橋,明明獲益的是自己村的人,但是,自己村的人還可以不出力。
這簡直就是坐享其成,躺著就能撿現成的便宜啊!
“丁村長,我已經攬下了每日下午給工人師傅送點心的活計,但我家人手不夠,還麻煩您回村后同村里人說一下,我每日要六百個這樣的白吉饃,一文錢一個。”
裴云婠從隨身的布袋里拿出一個用油紙包好的白吉饃,這是她先前準備帶去大貴村里給村民們做樣本的。
“丁村長,請您讓村民們按照這個樣式做,烙的蒸的都可以,但必須是松軟的,硬的我不要。”裴云婠擔心工人師傅們每日吃烙制的白吉饃會上火,就準備用蒸的白吉饃做替代。
蒸包子饅頭、做窩窩頭、烙餅…這是農家婦人必備廚藝,裴云婠相信,只要是有閑工夫的人家,都會愿意接這個活計。
雖然做白吉饃還是有很多講究的,但是,對于賣力氣的工人師傅們來說,任何食物的再多精致花樣,都不及管飽與好吃這兩點來得重要。
丁村長從裴云婠的手中接過油紙包著的白吉饃,粗粗看了一眼,就拍起胸脯打包票道:“沒問題,我回去就同村里人說。”
巴掌大的白吉饃,一文錢一個,有得賺!
丁村長雖然不知道裴云婠為何要攬下給工人師傅們送點心的活計,但他在心中粗略估算了一番,就知自己是同裴云婠比不得的。
兩百多個工人師傅,就算是每人一天兩個饅頭,也得花兩百多文錢。
而又是糕啊饃啊湯啊…丁村長只遠遠看著工人師傅們吃了這么一頓,就覺得很費銀子!
比不得…比不得啊…
“丁村長,還有一事,村里每家都要在制作的白吉饃上打上標記,工人師傅們說好吃的,我就多買,不好吃的,就不再買了。”
裴云婠有長遠打算,并不是只同村民們做這一陣子的生意,因此想要在村里形成一種良性的競爭局面,用以激勵村民。
丁村長不由得認真地看了裴云婠一眼,心中越發對裴云婠不敢小看了。
而跟在丁村長身后的那幾個一直未說話的村民,原本還暗暗地高興了一把,聽聞裴云婠的這句話,卻也明白,想要賺裴云婠的銀子,是不能隨意糊弄的。
裴云婠同丁村長商議好后,工人師傅們也差不多吃完了點心。
丁村長趕著自家的牛車,領著幾個村民回了大貴村。
裴云婠則和浮光開始收拾小竹籃和碗筷。
邢師爺不好意思見著裴云婠忙活,就帶著幾個衙差一道幫忙收拾。
“裴小姐,這么多點心吃食,忒重!要不明日我派幾個衙差去您家里取?”邢師爺見著裴云婠和浮光都是身形單薄的,有些不忍心讓這主仆倆搬重物。
“邢師爺,不用麻煩各位衙差大人了,我已經同丁村長商量好,明日會有幾個村民來幫我們的。”為了讓大貴村的人盡可能多的參與修橋一事,裴云婠早就想好了幾個方案。
邢師爺聽聞,也就不再多說什么了。
將小竹籃、竹筐、碗筷等等用具裝進牛車之后,裴云婠同丁村長道別,再趕著牛車回了多福鎮。
裴家小攤下午擺在多福街上,裴云婠打多福街經過,遠遠瞧了一陣裴大柱三人。
三人正在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多福街現在比以前要熱鬧許多,小攤車從裴家小攤最開始的那一輛,逐漸增加到了十幾輛。
其中除了裴家小攤外,還有賣果串的,賣肉串的,賣米酒的,賣豆腐的,賣糕點的…
賣的吃食越來越多樣化了。
看著多福街在自家小攤的帶動之下,越來越熱鬧,裴云婠的心中頗為滿意。
做生意并不是一家獨大才好,而是需要在多樣化的刺激之下,良性競爭,互相促進,共同成長!
裴云婠瞧了一陣,發現自家小攤無需自己去幫手,就趕著牛車去了集市口。
下午的集市口攤位很少,裴云婠找到一處豬肉攤,發現只剩下一些不算好的豬肉以及豬下水了。
裴云婠將僅剩的豬肉全買了,還讓攤主明日給她留三十斤五花肉,一并付了銀子。
見裴云婠如此爽快,精明的攤主隨即將豬下水送給了裴云婠。
裴云婠也沒有拒絕,大方地收下了豬下水。
處理豬下水是個麻煩事,沒弄好的話,根本下不了口,因此,很少有人愿意花銀子買豬下水。
將豬肉和豬下水裝上牛車,裴云婠就直接回了宅子。
趁著天色還早,裴云婠將豬肉和豬下水處理好再進行腌制,打算之后再進行熏制和風干,用以做臘汁肉夾饃。
豬下水的味道著實重,裴云婠在鼻端蒙了一塊棉布巾子。
浮光則遠遠避著,只偶爾給裴云婠遞上一些她要用到的東西。
小貍貓則竄上了屋頂,懶洋洋地曬著太陽,再時不時地向裴云婠撇去一個嫌棄的小眼神兒。
裴云婠懶得理會這一人一喵。
有你們嘴饞得想哭的時候!
處理完,差不多就到了傍晚,裴云婠在院子里燃了熏香,以驅散豬下水的味道。
聞著淡雅清香,浮光這才覺得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等院子里已經沒了豬下水的味道,小貍貓才舍得從屋頂上下來。
裴云婠進了廚房做晚飯,浮光繼續他的燒火大業,小貍貓則捧著自己的小竹碗,乖巧地蹲在灶臺邊邊上,等著自己的晚餐。
兩人一喵,莫名和諧。
“哇!好香!婠丫頭,你又在做什么好吃的?”收攤回來的裴大柱,直奔廚房而來。
裴云婠正好將爆炒大腸裝盤,“爹,咱們今晚有葷菜,您先去洗把臉,很快就開飯了。”
裴大柱幾人為了照顧著裴云婠,若是王氏或裴春花掌廚,飯桌上是不見葷食的,一般都是裴云婠主動給他們做葷食。
“哎!好嘞!”裴大柱接連大吸了幾口爆炒大腸的香氣,這才轉身出了廚房。
王氏和裴春花凈手后走進廚房,來給裴云婠搭把手。
四菜一湯很快上桌,爆炒大腸、酸辣豬雜、油淋茄子、紅燒土豆、豬肺湯,葷素皆有,再配上五花肉夾饃,這一頓飯,裴大柱三人吃撐了!
裴云婠倒是一如既往的胃口小。
至于浮光還有小貍貓,嘗到了先前萬分嫌棄的豬下水的味道之后,這一人一喵只覺得…臉好疼!
飯后,浮光主動攬下洗碗一事,因為他不好意思面對笑得“頗為嘚瑟”的裴云婠。
裴大柱和王氏以及裴春花則是癱在椅子上揉肚子,還邊回味先前吃過的菜。
王氏忍不住感嘆道:“婠丫頭,俺以前是想都不敢想這豬下水還能做出這么好吃的味道!”
“是啊!真的是太好吃了!”裴大柱接腔。
“那還不是婠丫頭聰明又手巧!咱們是想也想不到她那種處理豬下水的法子啊!”裴春花順勢夸贊一句。
“爹,娘,大姑,處理豬下水的法子并不難,等以后有空我再教你們,咱們現在是要做好肉夾饃,我已經宣揚出去了,咱們家明日繼續擺兩個攤子,一個攤子照舊,另一個就賣肉夾饃。”
裴家小攤近幾日的生意有滑坡的跡象,因為不管是集市口還是多福街上,擺攤的人都越來越多了,其中模仿裴家小攤的也越來越多了。
不管是小攤車的制作,還是裴家小攤賣的吃食,市面上都出現了模仿者,這是裴云婠事先就預料到了的,而她目前對此還是樂見其成的。
帶動生意,良性競爭,那就是一種我好你好大家好的局面。
裴云婠一直記得她師父的叮囑:獨富富不如眾富富,富人在窮人堆里一枝獨秀并不是好事,富人只有在富人堆里才能“平庸”且平安。
“婠丫頭,我們都聽你的。”裴大柱作為代表,說出了三人的心聲。
------題外話------